“永琏伤势太重,前些日子又生了病症,需要安静的环境养着……你自己身体也不是多好,就别去了,免得两下里冲着。”
雍正一口拒绝了太后探视永琏的要求,并直接带人回了毓庆宫。他一向不喜虚应热闹,禅了皇位后对朝政事务也不多加干涉,但这并不代表他手中没有了耳目势力,对于前朝后宫发生的事只要他想知道就没有比皇帝少的。
对于坐上圣母皇太后位置的钮祜禄氏,他以前看不上眼,现在则是看不过眼,对她的心思不说了如指掌,却也一眼估透了六七成。
她的幸运与倚仗,在于生了个好儿子。
以前对她的抬举都是看在弘历的面上,如今他也懒得管她,一切由弘历自己去处理罢。
没了儿子真心的尊重与孝敬,她这个太后也蹦跶不了多久。
其他人看太后都被拒绝了,也不敢提这话茬儿,只在心中猜测着,面都不露一下,还不得惊动,难不成二阿哥真的伤重难返?!不然以二阿哥在西北的表现与皇上所说的护驾之功,目前可正是在王公大臣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云珠看着,放下了心。
哲妃纯妃两个听了围场出现刺客的事,一时大惊,再见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又是大喜,可一想到护驾身受重伤的二阿哥……似乎又该悲悯关怀一番?
宫中多年的生活让她们学会了谨慎小心,看着弘历那不见半丝喜色的脸色,幽深莫测的目光,她们愣是不敢表示什么,万一触了霉头,自己倒无所谓,连累了儿子就不好了。
再说,还有皇后在呢。就算二阿哥废了,凭着他的护驾之功和皇上对皇后的*重,富察家在朝中的势力,难道不能护着四阿哥七阿哥平安长大?!念及此,微热的心又冷了下来。
瞄了眼巴巴抱着六公主前来迎驾的娴嫔,富察.芙灵阿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捏着帕子领头回了景仁宫。秋阳下,头上戴的镂雕翡翠盘肠簪分外刺目。
愉嫔珂里叶特.果新哼了一声,甩着帕子跟上了纯嫔苏宝柔的步子,输人不输阵,一样的嫔位一样生了皇子,凭什么自己要走在后边。
“娴嫔姐姐不走么?”金篱含笑问着。
“走吧。”乌喇那拉.妮莽衣抬起头,唇角微弯,一派地雍容和气。不知怎地,金篱心中一寒,脚下一缓,稍落了半步。
……
翌日,弘历就下旨册封皇二子永琏为端亲王,并给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皇七子赐名:*新觉罗.永琮。
皇帝希望嫡子承继大统之意昭然若揭。
而对于一度在宫中引起“命贵”波澜的娴嫔所生的六公主,弘历除了按例赏赐并无其他表示,默认了太后给六公主起的“玉宛”之名,这令冀望着恢复妃位的乌喇那拉氏.妮莽衣失望不已。
云珠一心扑在毓庆宫与刚出生的儿子身上,便以春节事务繁多将大部份宫务分给了哲妃、金嫔愉嫔协理,纯嫔娴嫔因膝下有幼小的阿哥公主要照顾,便只领了些不紧要的事襄理,她自己则总领大局。
事情方安排下去,含霜面带急色地进了明间,禀道:“娘娘,承恩公夫人出事了!”
“什么?!”云珠心中一紧,身子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242、匣中剑(上)[已修]
“额娘,起来喝汤药。”云珠接过蔡嬷嬷手上的白底粉彩缠枝莲纹瓷碗,亲自试了下汤药温度,这才轻声唤着闭目躺在床上的瓜尔佳氏,见她张开眼,忙示意旁边的丫鬟小心扶起她。
瓜尔佳氏一口一口地将汤药喝完,享受着女儿拿着绵帕细心地揩拭,说道:“我好多了,这汤药很有效,我肚子没那么痛了!你宫中事儿多,早些儿回去吧。”
“我会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去的。”云珠见她喝完了药,替她把了下脉,觉得脉象确实稳定有力多了,才道:“宫里的事我有数儿呢,您就别担心了,养好身体正经。”
虽然及时请了太医吃了药,自己又在她的汤药里加了灵泉和玉兰果,可瓜尔佳氏毕竟上了年纪,命虽保住,肠胃却大损,以后吃的喝的更得注意。
瓜尔佳氏笑了笑,“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活也活够了,只放心不下你。听说二阿哥受了重伤,也不知怎么样了?”从知道永琏在围场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整个府里就没个不担心的,只是碍着规矩不好直接进宫探望。
“有我呢,能养好的。”
“可查出什么来?我听小九说里头还有内应什么的……你在宫里也小心些。”
“先顾好你自己吧,尽操心。”李荣保没好气地声音传来,云珠侧首一看,几位哥哥也来了。
分坐下后,李荣保看向云珠,迟疑道:“围场的事皇上一直在查,春和跟宁郡王也查到了不少线索,一等公钮祜禄府最可疑,你有什么想法?”
云珠也不瞒他们,“十有□是慈宁宫那位使的借刀杀人之计,从永琏回宫,她几次试探都被我和皇上挡了回去,这还没两天呢,家里就又出了事,如果不是额娘想着先喝碗汤,阿玛四哥又在外书房耽搁了一会儿,家里人还不得倒了一大半?!她钮祜禄家是看我富察家太好欺了!”
言语清缓,杀意凛然。钮祜禄.舒颜很淡定,虽说她也姓钮祜禄,跟嫡支的一等公府有不近不远的亲戚关系,但满八旗勋贵人家说起来都有七弯八绕的亲戚关系,算不到她家头上。再者,真是太后跟一等公府下的手,这亲戚也别论了,人家也没想着放过她——富察家家风和睦,晚膳多数时候是一家人同食,谁不知道啊?!
“没有证据可不好办。”李荣保也很恼怒。
事情一发,主持中馈的媳妇就查清了事情的起因,是厨房一位用熟了的婆子,她孙子在外做生意输了一大笔钱,被人拿住了,要挟她在府中的膳食里下巴豆。那婆子掂量了许久,觉得下点巴豆不会害人命,顶多自己没了这份差事,但孙子却不用坐牢,因此壮着胆子应了。事后,照那婆子说的去抓人,却发现人跑了——也许是被灭口了。
而厨房下手的那婆子却是他的侧室赫宜氏的一个陪房家的,说出去人家只会说是富察家后宅不靖,争风吃醋所致。
傅广清眼中冷芒一闪:“确定是太后出的手?”
“这事儿一出接一出的,从永琏到家里,幕后之人就是想我顾此失彼,乱了阵脚,最终得益的还是后宫中人。我也不能确定家里这出是太后动的手,不过围场那出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其实先引起我怀疑的是娴嫔,她对愉嫔太忍让了……”结果发现人家也是打着坐山观虎斗与借刀杀人的主意。
云珠的直觉向来很准,而太后这两年的动作也的确越来越出格。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她到底恨你什么?”瓜尔佳氏觉得不可置信,这也太心毒手辣了,为了打压媳妇竟拿嫡孙的性命作筏。
“为了那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以及掌控他人生死富贵的权势利益吧!其实后宫的女人谁不祈望着这些,只是太后一生求而不得,又嫉恨我轻易得到了她梦想的一切,所以……疯魔了。”
……
傍晚的时候弘历带着吴书来微服来到承恩公府,李荣保带着儿子匆匆出门迎接,“请恕皇上见驾来迟。”
弘历轻摆了下手,“岳父不必多礼,我是来探望岳母,顺道接云珠回宫的。”
又是“岳父岳母”又是“我”的,这是唱的哪一出?李荣保和傅文傅恒几人面面相视,不管怎样,还是将人迎进屋里再说。
“岳母情况如何?”
“太医开了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以后吃喝上头要仔细,也要注意不能生病,受不住药。”
“这么严重。”弘历皱着眉,跟着云珠进了里屋,透过纱帘,见瓜尔佳氏阖眼躺在床上,脸色青白,额上沁着冷汗,丫鬟正坐在脚踏上用浸了温水的绵帕轻拭着。
“年纪大了,恢复力不如年轻人。”云珠有些怅然,她有逆天的玉兰果和灵池水,能保亲人长命百岁,却不能让他们永远不死。
弘历握着她的手,无言地安慰她。云珠回他一笑,“你能来我很高兴。”
弘历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心道任何能让你高兴的事我都会去做,任何让你伤心难过的人我都不会饶恕,即便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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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五日是太后千秋寿辰,宫里大办了一场,太上皇、皇帝皇后,皇子公主,朝臣宗亲……各种各样的寿礼流水般进了慈宁宫。寿筵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极为奢华。
这样的喜庆热闹富贵荣华是专为她而办的,太后有些飘飘然,不过她仍未忘记原先打算,筵席一开始就对弘历说道:“如今后宫正一品妃位只哲妃一个,皇帝不如再给宫里添些喜气。”
“她们可沾了皇额娘的福气了,皇上您看呢?”云珠立即接口,一双妙目秋水般盈盈睇向一身吉服正坐在太后左边的皇帝,看不出半丝勉强。
“既如此,晋纯嫔为纯妃,她是潜邸时皇额娘指的,这些年又连诞一女二子有功,懿德嘉行,深得朕心。另外,常在魏氏也晋为贵人,朕瞧着她颇得皇额娘欢心,赏她个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