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瓜尔佳氏脸上才现出笑容。“除了家里没有兄弟扶持,这觉尔察姑娘确实不错,额娘仔细找人打听了,听说容貌秀丽,知达礼,女红管家色色不差。她父亲在盛京任同知,与妻子鳒鲽情深因此无意续娶,怕耽误两个女儿的大事这才让她们跟着祖父母过的……”
云珠仔细听了,“那我过两天下帖子请觉尔察老夫人带她们进宫说说话,到时娘也过来。对了,春和可有信回来?”
“还是前半个月的信,说扬威将军与抚定苗疆大臣张照尚有些不和……恐怕那边的事没这么快平定。”瓜尔佳氏压低了声音,这些事本不是妇人该知道的,只是富察家又与别府不同,若主母不懂这些,丈夫儿子上战场岂不跟耳聋眼瞎一般?关键时刻还要靠她们支撑起一府一重责,在京中稳住脚跟呢,因此,大概的势态她们都是清楚的。再说了,满京城的八旗贵妇哪个不明朝政风向的,出去应酬乱说话可会被人笑死的。
战事到了尾声,不过就是争功罢?不过雍正如今虽不怎么理朝政,可身体却还健康着,与历史上新旧两帝交替的情形可不大一样,下面的人还不敢太过放肆。“就是有风波,也会很快过去的。”她淡笑。
瓜尔佳氏点了点头:“希望选秀结束前他能回来吧,我如今也就操心他一个了。”
云珠轻笑,“确实老大不小了。额娘可以先备好大婚需要用的东西……”
“还用你说,”瓜尔佳氏笑眯眯地,“院子什么的早就备下了,等婚事定了再办可赶不及。对了,你现在胃口怎样,晚上可睡得还好?”
“您早问过郭嬷嬷了吧,还问我?看我养得白白胖胖的也知道了。”
“气色是比春节时好些,白白胖胖的就说不上了,只大了肚子。”瓜尔佳氏有些担心,“你得空还得多走走,也多吃一些,不然生孩子没气力。”
“您放心吧,我好着呢。”
“对了,永琏他们呢?”瓜尔佳氏想念外孙了。
“前些日子受了点寒,这不精神才好些就被他皇玛法接过去了,和敬和徽也去承乾宫了。我现在怀着身子精力不济,也只好让她们多往这两处顽了,您不知道,后面的那几个又不太安份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我生日那天,金氏被人下了绊子摔了一跤,好悬孩子没摔掉。珂里叶特氏倒是走运又怀了一个。”云珠笑哼,可惜珂里叶特氏的运气也就到这里了,明面上查不出来,可别忘了弘历手上既有皇家暗卫又掌握着雍正的一部份粘杆处人员,私里下什么东西不能翻出来?
“由着她们闹去,就怕波及到孩子。”瓜尔佳氏对云珠将孩子送往养心殿和承乾宫倒是赞成。
“那三个小家伙精着呢。”给她们讲的床前故事已经从成语故事变成《史记》和《资治通鉴》上的一些历史故事了,掰碎了往厚黑和政治上的角度分析,很能培养人的。“额娘,让明瑞进宫给永琏当伴读,怎么样?”儿子需要一个玩伴了。
“好啊,府里年龄相当的哥儿也不少可看来看去我也觉得明瑞最适合。”明瑞是傅文的嫡长子,出身是阖府最贵重的,人又聪明又懂得刻苦努力,再适合不过。“只一个是不是太打眼了?”
“还没到上房念的年纪呢,永琏现在读习字也多是他皇玛法和阿玛在教,明瑞是自家亲戚接进来先当个玩伴,过个一两年,我会在别的世家里再挑几个。”
“这样最妥当。”
183、珠阁绮户(中)
毕竟是一家子姐妹,云珠当天便让叶嬷嬷带人上了都统府一趟,虽没有正式祭奠——毕竟是小辈夭折,连正经丧事也是不许办的,但却赐了不少东西,也说了些慰问的话,倒是让听闻惠珠进宫后便心中恼怒,怀疑她借四阿哥四福晋威势逼迫自己的萨喇善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
第二天,便亲自打了马车上子爵府接惠珠回府。
萨喇善本不是宠妾灭妻之人,惠珠自出宫后回了娘家也想了许多,几位嫂嫂与这位二姑奶奶感情虽不如云珠好,但毕竟是自家姑奶奶没的白白受人欺负,见她听得进话了,便纷纷传授她辖制通房妾侍的各种手段,有好些是她们在家中见惯却在嫁进富察家后没机会施展的……
惠珠听得汗水淋淋。
嫡庶从来不一样。也是,就算没有恒济这事,自己也不能待萨喇善那两个庶女跟自己的子女一样。自己在富察家生养长大便以为天底下的家庭都是妻妾和气,纵有些磕磕碰碰也不是过不去的坎,却不知即使像富察家这样表面上一碗水端平的世家大族,最终能承袭爵位和家业的只有嫡子,而家中的和睦,不过是规矩严,嫡母手段好,父亲并没有宠妾灭妻。自己以前之所以跟嫡姐争比,不过是蚂蚁撼树根本动摇不了云珠半分地位,嫡母懒得计较,父兄不以为然罢了,也只有自己像丑角一样以为自己不差。
而姨娘的掏心话更让她彻底看清了,家中姨娘过的生活,虽不清苦却也并不容易。自己以前实在太过自以为是了!
心腹和精力都用在了管事和应酬上头,忽略了儿女身边侍候的人也会被别人拉拢收买,疏忽了一直该防范的人,还自以为贤惠,被几个贱人几句“不亏是四福晋的妹妹、贤良大度” 捧着就洋洋得意,落下终身遗憾,她可怜的恒济……
等着吧,再过几年,到那两个贱胚子议亲的时候有她们好瞧的!
如此,萨喇善来接人的时候便顺着台阶回了都统府,暗里给萨喇善赔了自己任性意气的不是,倒更使萨喇善心痛几分,骤失爱子,伤痛难抑之下任何激烈的反应在他看来本就是情动于衷,能怪责她什么呢?就是他,心中也是对那两个庶女抱疑的,只是为人父的,平日再怎么嫡庶有别也是自己的骨血,哪能无凭无据就轻易打杀了去?!
因着还有一大堆事情处理,嫡女济兰便还留在子爵府养着。
云珠私下吩咐叔貂,整理宫外各种情报的同时也留意一下都统府的事情,意外地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见识了惠珠的手段。
经过了恒济的夭折,惠珠营造出的伤痛之下激烈的反应,情绪稳定后的赔礼等等行为都加深了萨喇萨对她的愧疚怜惜之情,接下来收拾儿子遗物的时候又相对垂泪、相互慰藉,夫妻感情较之前又更好了一层,倒教后宅的那几个通房小妾咬牙切齿,只恨一时拿不出更好的法子教他们夫妻离心,只嘀咕着,怎么太太回了一趟娘家便改了性,竟不喊着打人杀人了?!
过了段时间,惠珠开始着手将府内一些偷奸耍滑的揪了出来,遣送官府的、撵出去的、放出去的……又叫人牙子送了些丫头小子填充进来,如此过了一两年,府中老人、家生子竟被清换了一大半。
那几个侍妾通房,犯了错惠珠便扣她们月例银子,犯的错儿越大扣的银子越多,本就没什么家底的妾侍为怕手中银两被挖空,只得规矩行事,没钱她们却又没办法收买人,就是其中有家生子出身的,也被惠珠敲打得怕了,不敢支援她们。
每天让她们立规矩,站着打帘子,扇扇子,一做便几个时辰,却在当着萨喇善时让她们早早下去休息。回了院落也不让她们消停,给了衣料针线让她们给萨喇善缝制衣服鞋袜,一年四季,年年皆有。
至于那两个庶女,她也好心好气地对着,只时不时地瞅着她们说要给她们寻个好亲……搞得两个庶女整日惊疑不定,对未来惶恐不安,找机会对萨喇善诉苦却反遭他训斥,毕竟明面上她们也没抓到惠珠的半点不好,次数多了,更不得萨喇善待见,在府中的生活除了衣食无忧外简直寸步难行,不到两年竟养出了些许惊惶不定的小家子气。
这些都是外话了,且回说乾西二所这边。
天气一转好,云珠便下了帖子请觉尔察老夫人跟两位姑娘进宫,子爵府那边瓜尔佳氏却是带着四媳钮祜禄氏一起来,同来的七岁的明瑞和四岁的明兰。
“臣妾见过四福晋。”觉尔察夫人穿着诰命服饰,满头银丝,身体干瘦,脸上手上满是皱纹与淡淡的老年班,不过精神看着倒还好。
“老夫人不必多礼,快请坐。”云珠虚扶了一下,又对瓜尔佳氏和钮祜禄氏道:“额娘,四嫂,你们也快坐。”
入座后,云珠这才将眼光移向一开始两位年轻的姑娘,其中一位碧玉年华的身穿着藕粉色印花缎子镶绿色宽边儿旗装,身材修长曼妙,浑身透着一股子秀雅的卷味,再看脸庞,有点像鹅蛋脸跟瓜子脸的融合,五官也是很有福气的那种,修眉、俊目、挺鼻、唇线明显唇角含笑,令人一见就心生亲近。另一位豆蔻年华的姑娘身穿桃红色撒花旗装,眉眼与年长的这位仿佛,只是脸型圆些、眼尾微翘,看着更甜美可爱些,乌溜溜的秀发梳着可爱的大辫子,头上也同样戴着一支攒花珠钗。
觉尔察老夫人介绍道:“这是臣妾的两位孙女,齐布琛和布耶楚克。”
“齐布琛布耶楚克见过四福晋。”
大的是齐布琛,小的是布耶楚克。两人的声音都属于清脆动听的那种,只是齐布琛柔和些,布耶楚克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