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嬷嬷几人回来又跟云珠说了一番府里的事,大大小小的人都关照到了,没什么大事发生。
春天气候多变,到了晚间就飘起细雨。
连下了几场和风春雨,草木一下显得翠绿丰茂起来,烟雨中梅花香瓣合雨零落,桃树上的花蕾却渐渐地透出淡红,雨燕和蜻蜓成了园中主角。
这美丽的景致,可爱的变化,引得三胞胎在雨里拿着网子跑了几趟,小孩子都有调皮不听劝告的时候,云珠也由着他们,见他们受了点春寒,便每天盯着她们喝热得发苦发辣的姜汤,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若是再着了凉,那就不是止是喝姜汤而是喝药了!
那黑黑的药,味道那么难闻,在永璋跟和宁那里见识过的三胞胎是绝对不想喝的。
“这初春气候最是反复,乍暖还寒的,几位嬷嬷回去让夜里当值的上心些,别让他们几个踢了被子什么的,重复受寒就不好了。”虽然三胞胎的体质很好,着凉或受寒演变成寒邪入体什么的就不是玩笑了,古代因这个病吃错不对付的药就能马上要人命。
密札氏几个恭顺应了,别看这四福晋嘱咐的话这么柔声和气的,对做错事的人却是不讲情面的,不管是不是在正院当差,是不是她得用的,端的是赏罚分明。
“主子,都统夫人来了。”明心进来说道。
“请她进来。”惠珠突然递帖子进宫,云珠也很好奇是出了什么事。说起这个庶妹,自指与萨喇善为嫡妻后日子过得倒是美满,萨喇善是个尊重嫡妻的,对惠珠也颇为爱顾,成亲后惠珠隔年便生下长女济兰,第三年生下长子恒济,儿女双全。而惠珠,也成长为一位合格的宗室贵妇了,几次宴会相遇,她都是举止优雅、言语爽利、进退有据的。
“姐姐!”惠珠一进来,便教云珠吃了一惊,那双清亮的美目肿得跟核桃似的,见到云珠竟也不顾礼节,一下就哭了起来,“姐姐,你一定要给我做主,我的恒济被那些贱人给害死了,萨喇善竟然还护着她们……”
“什么?!”这次真是震惊了,“恒济死了?这是怎么回事?”上次云珠见他时还是在富察府,长得白白胖胖的虎头虎脑很是可爱,说起来也只比三胞胎小一岁。
“呜呜,都怪我自己大意,一不小心恒济就跑到后花园跟他那两个庶姐玩上了,结果,跟着他的嬷嬷一个忽然肚子疼,一个又临时被叫走,恒济就被那黑心肝的推下了池子里……救上来的时,整个人都发紫……汲,没气了……”惠珠边说边掉泪。
“然后?没有人承认推了恒济?满府也没人看见?”云珠恼了,这惠珠当的什么家啊?
“嗯。”惠珠将事情描述了一番,却还不能去了云珠的疑惑,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恰好都有事,双恰好整个园中没几个下人在。这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惠珠对整个都统府的后宅掌控力度不够。
“一定是她们,除了她们谁会对恒济下毒手?!”
“你想将你那两个庶女怎么处置?捉贼拿赃,人证物证皆无,你想把人家怎么样?萨喇善就是心中怀疑,没有证据你就想处置他的女儿?!”
“那又怎么样,明摆着就是他们下的手!”惠珠哭喊,“难道恒济就不是他儿子?!啊,没想到他这么冷血,看着儿子被害也无动于衷……姐姐,你帮帮我,一定要杀了她们给我的恒济偿命。”
云珠气乐了,刚才还在想着这个妹妹变得成熟了,没想到只是外表啊,这几年安逸的生活把她给磨成小白了,她不会以为别人家的后宅都跟自家一样平稳吧,就是这平稳平日里还有些个磕磕碰碰呢,若不是自己额娘手段好,怕也是压不住。
“你给我说说,你嫁到了都统府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对待萨喇善的那些妾侍的?”云珠无奈地问,虽然不亲,毕竟是自己的庶妹,又嫁到了宗室,不好不理。
“额娘也教我管过家,”她吸了吸鼻子,接过灵枢递上的帕子拭了泪渍,“大多数按旧例走,一些不听用的奴才就想法子调到不重要的位子上,若再出错,就撵到庄子上……至于那些妾侍,一时抓不到错处,便只让她们在院子里待着,吃用府上都有定例。”
“有没有让她们站规矩?”所谓的站规矩就是妾侍要给主母打帘、扇风、捶腿……伺候用饭等等,总之大家子里的规矩都大同小异。这些事情就算是平日往来亲密的亲戚友人也很少过问,若不是惠珠找上门来,云珠也不会问的,哪有管到人家内宅里去的。
惠珠诧异地看了云珠一眼,方才有些刹不住的情绪总算是稳住了。“没有,我不喜欢她们在跟前碍眼。”
“可有派下事务给她们做?”
“没有。”她皱了下眉,在家的时候虽然不常见,不过姨娘也是做针线的,比如给哥哥或阿玛做衣裳鞋袜等,难道这不是姨娘的心意而是额娘吩咐的?
“你是伺候祖宗呢,我怎么不知道你心善到这地步了?”云珠轻笑,“那些人平日没事做,可不得想东想西?窜窜门子?有心思又有精力地,不算计你这个夺了她们宠的主母算计谁呢。”
难道这祸还是自己惹的?惠珠一怔,好一会儿才道:“姐姐的贤惠名声不也很好么。”
“是啊,我照顾她们吃、照顾她们穿,有了孩子就请太医,除了这些个,我难道还管她们掐不掐架?生不生病?人要做怪,拦是不拦不住的,只有减少她们做怪的机会,让她们就是想搅风搅雨也没那个机会和精力。做为主母,如果你不能做到府里内言不出外言不入,那就得想法子让她们安安份份地,只有家宅平了,才算是贤惠,懂么?
你说自己有错这点可是说对了,照你这么管家理事,这么对待妾侍,恒济早晚会出事。回去跟萨喇善好好说说,看看他是个什么章程,你可别在这当头可着性子来,日子还长着呢,那两个庶女现在几岁了?她们要不要议亲?这些不都是你这个母亲做主么?
别什么都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笑话!想法子多生几个孩子是正经,那些妾侍,私下里也让人查查,是不是有人怀孕了,不然怎么忽然起了心思谋害恒济?!”
想起可爱的小外甥,云珠也有些心疼,不过平日毕竟接触不多,感情也没深厚到哪里去,更多的是出于对惠珠的怒其不争。
惠珠听了这席话,脸色变了又变……半晌,眼泪又冒了出来,啜泣个不停。“难道我的孩子就这样白白死了?”
云珠又劝了她一番,然后才问:“孩子的后事办得怎么样?我也没得到消息——”见惠珠面色凝滞,不由气道,“你不会都没管吧?济兰呢?”
“萨喇善安排得好好的,济兰,我抱回家了,姨娘看着呢。”她嗫嚅着,“我就是恨不得吃了那几个人,萨喇善又那样,我气狠了……”
一有事就跑回娘家,这什么事啊。云珠头疼,“赶快回去,怎么能将满府丢给萨喇善一人理呢,你这不是便宜了那起子奴才么,万一有人趁虚而入……”
“萨喇善才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他是哪样人?他就是性情再好,遇上你这么个不懂事的,也早晚磨光了耐性,他只有这么个儿子,你当他真的不心痛?!”
惠珠住嘴了。
“我身子有孕不方便出门,不过我会派几个嬷嬷过去一趟的,你回吧。”
惠珠也知道这些忌讳,不过云珠能派嬷嬷到府里也算是一个支持的态度了,怏怏地告退出了宫。
出了这遭事,云珠的心情便十分不好,弘历晚上回来时也听说了,十分感慨,“这后宅的是是非非就没个完的时候。”想起珂里叶特氏,心中一阵冷笑,复又怅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管是王候富贵乡或者是贫穷之地,都有纷争,都有难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免不了纷争,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清净呢。”她叹息,“孩子最无辜,他们懂什么,好的坏的,都是大人教的。”
后宅的为难、大度、善良,这些东西她偶尔要拿出来晒晒的。
弘历抚着她顺滑的秀发,“好了,睡吧,不许再想这些事了。”他可不管别人怎么样,只要云珠好好的,他们的孩子也健康平安。
翌日,瓜尔佳氏便进了宫。
说起惠珠,瓜尔佳氏也些难以置信,“以平在家里看她针对你的那副气性还以为是个心眼多的呢,原来却是窝里横。竟还敢进宫跟你哭诉,丢人。”
她对惠珠可没什么好心气,庶子也罢了,养在跟前,个个懂事上进,偏偏这个庶女总是眼气云珠,也不想想她一个姨娘养的庶女能不能跟嫡女比。后来因为选秀指婚,不得不将她带在身边教导一些掌家理事的道理,瓜尔佳氏也是不怎么尽心的,很多时候是丢给大儿媳舒穆禄氏去管教。
“您可别生气,我昨儿已经训了她一顿了,这会儿她该想明白了。”云珠也惊讶,不过想想当年的五福晋吴扎库氏她也明白了,哪个女子都有天真的时候,只是属于她的青春莽撞早丢在了上辈子,所以才觉得别人手段稚嫩。“咱们还是说说觉尔察家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