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露微略感得意,这缂丝绣屏是她用心绣了两个月的,也是十分自得,听云珠这么讲,便觉得自己这份礼果然是露脸了。“福晋谬赞了。”
乌喇那拉.妮莽衣闻言飞快地看了高露微一眼,又回复了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内心哼了一声,她可没忘了雍正十二年御花园那事揭露时富察.云珠显出的那高人一筹的绣技跟灵巧的心思,高氏这是班门弄斧呢,以为爷会觉得她的礼物高雅么?!
“高姐姐真是蕙质兰心。”
“最重要的是用心,跟姐姐一比,妾可就俗了。”
感受到投注在身上的热意,高露微唇角微勾,她当然知道福晋女红不错,绣这幅插屏之前她就打听过,之前参加怡亲王府的“拒霜会”福晋只拿了一小幅绢绣折枝芙蓉图,皇上的万寿节也只绣了幅毫无名气的《泰山云松》图,论秀雅名气都不及自己绣的这幅《芙蓉锦鸡图》,这件寿礼既能显出自己优雅的品味,又不至于遮盖福晋的才艺,最好不过了。
王爷这不见了眼里含笑么,定然是满意的,哪像乌喇那拉氏,一对珐琅彩缠枝花卉蒜头瓶名贵是名贵,俗了。想到这里,她又瞥了一眼富察.芙灵阿,见她呈上的是一套翡翠雕福禄寿三星摆件,不由得捏了帕子挡住唇角笑意。
“这福禄寿三星摆件寓意倒是挺好的。”这是暗对了方才富察.芙灵阿说自个儿的寿礼俗的话。高露微见永璜不满地看向自己,故意朝他笑了笑,气得他小脸微红。却不知她这番做作,反使得富察.芙灵阿在弘历眼里留了好印象。
比起这些妾侍有能耐有才华,他更喜欢她们谨守本份,而富察.芙灵阿的表现显然体现了这一点。
“万事可不就是取个意头好么。”云珠对弘历道,“这红绿紫的颜色也正合了福禄寿之意,可惜少了一个黄,不然凑成福禄寿禧便更难得了。”
弘历含笑道:“以后再给你找一个便是。”
在众多妾侍里苏宝柔家底是最薄的,她也从不忌讳这一点:“妾特意做了件披肩,希望福晋喜欢。”
自云珠送熹贵妃秋冬用的短斗蓬后,宫中渐渐连春日用的短披风和披肩也流行了,苏宝柔送的是一件浅金色的玫瑰花图案云缎披肩,很适合搭配素雅的春装使用。
“很漂亮,用心了。”云珠照样让人收了下来。
“这对百子千孙闹春金簪是妾的心意,祝福晋锦悦呈祥,锦上添花,再给二阿哥添个弟弟。”
“金格格有心了。”云珠笑着示意含霖收下,这才对众人道:“不过是个小生辰,我和王爷无意大办,晚膳大家都过来聚一聚乐一乐,也就是了。”
“二十五岁,也算是整寿,怎么会是小生辰。”弘历道,按他的想法就该好好庆贺一番,偏这女人说什么“又老了一岁有什么好庆贺的”给堵了回来。也罢,如今她怀着身孕,也不能太过劳累。
眼见弘历对云珠这么深情厚意,底下的人尽管看惯了也不由心生嫉妒,高露微正想说什么,门外的冯益已高喊:“王爷,福晋,苏总管来了。”
“快请。”
苏培盛一脸笑意地进来,“皇上赐四福晋寿礼,四福晋请接谕旨。”
弘历扶着云珠跪下,众人一见也跟着跪了一地,听苏培盛念了几句官样吉祥话,才开始念皇上赐下的寿礼:“金镶玉如意一对,攒珠累丝金凤钗一对,凤头紫玉簪一对、南海东珠一盒,冰种红翡手镯一对,碧玺手串一对……胭脂红福寿梅花妆奁盒一对,玻璃妆盒一对,玉壶春瓶一对,兰芝花草纹玉杯一对,织金、妆缎各两匹,蟒缎、片金、缂丝、云锦、镯锦……各八匹,紫毫貂皮十二张,银狐皮十二张……如意酥、福寿饼各两盒,钦此。”
“谢皇阿玛恩典。”这赏赐够多的,弘历生怕云珠跪得累了小心地扶她站了起来,“有劳苏公公了。”
“王爷福晋哪里话,这是奴才该做的。对了,皇上听说乾西二所晚上有家宴,到时会跟贵妃娘娘一起过来凑热闹,特意让奴才支会一声。”
云珠与弘历面面相视,这下不精心准备也不行了。
不仅赏赐了这么多珍品,皇上和贵妃娘娘竟然还要驾临乾西二所?!各种羡慕嫉妒恨在乌喇那拉.妮莽衣和高露微心头翻搅着,不过“嫡、侧”二字不同,待遇却天差地别……她们垂着头不敢抬首看向并肩背对着她们的弘历云珠,深怕眼中那深深的不甘、愤恨泄露了出来。
吴来和灵枢灵送了苏培盛出去,弘历回过身淡淡地对她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好好准备,别失了礼。”
“是。”众人一激灵,是啊,这不也是她们表现的机会?
180、春日宴(上)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已经通知郭嬷嬷宴席摆到园中竹林那儿了么?”
云珠被弘历拖去睡了个香甜的午觉,起来已是未正,离宴席还有一段时间,想着家宴的菜单是早就拟好的,那时却没想到皇上要来,到底不放心,但扶着素问明心一路往厨房走去。
“已通知了,郭嬷嬷早安排了人手将周围的景致拾掇了一番,现下正置放桌椅呢。”明心俏皮地说道,“奴婢早前亲自去看了下,左边翠竹秀逸,春笋破土,朝气蓬勃,右边海棠春兰妩媚鲜妍,远处又可见湖石红梅……宴席摆那儿可再好不过了,说起来还是主子有先见之明。”
“什么先见之明,不过觉着初春光美,在厅里闷着没意思,缬若锦绣的花儿宫里自然是不缺的,不过论起苍翠的可人的绿意咱们花园中也就那一拨翠竹可看了。”云珠说着心中一动,低声吩咐了素问几句。
明心见素问去了,好奇道:“主子又有了什么好主意?”
“一会儿你就见着了。”说着进了厨房,见里面的人在图嬷嬷的指挥下各行其事,食材什么的安放得井井有条,环境用具也很是整洁,满意地笑了笑。
“哎,主子怎么过来了?”图嬷嬷见云珠挺着个肚子进厨房,讶道。
“嬷嬷也知道皇上跟贵妃娘娘晚点要过来用膳,我怎么能不来看看。”云珠微笑地看着神态拘谨的众人,道:“你们做得很好,晚点都有赏。”
“谢福晋。”
“嬷嬷,给我留个灶,我要亲自做些吃食。”
“就知道主子打的这个主意。”图嬷嬷无奈,却还是命人将云珠要的各色食材等准备好,更留了个擅长调火候的丫头给她。
一会儿,素问跟王进保扛着根直径有两寸来长的竹子过来,拎在手上的还有几根嫩笋……
“宁可食无肉,不可无竹。宴席摆在在这里,呼吸也带着竹叶的清香,倒让人神清气爽,不错!” 雍正看了看用餐环境颌首赞许。
一路行来,乾西二所布置得大气且不失闲雅,特别是这花园,虽比不上御花园美轮美奂,阔畅优美,然园中移步换景,小桥流水、落絮飞红、亭台回廊、山石翠幕却是不缺的,尤其是园中摆着的一些木料做的一看就知道是给小孩子玩的滑梯、翘翘板、秋千等更是别出心裁,妙趣横生。
“和敬也喜欢竹,额娘有教我们背皇玛法的《咏玉泉山竹》哦,里面说的‘雨涤微尘新浥翠,风穿密叶澹闻香’是不是就跟现在差不多呢?”
熹贵妃轻抚着她嫩乎乎的脸颊,笑道:“我们和敬真厉害。”转眼看着几丛青竹下摆着的几张黄花梨雕圆桌靠椅心中很不以为然,照她说,皇上既给了这样的脸面就该在正厅热热闹闹地摆宴才显得雍容大方。
不过皇上向来看云珠是哪儿都好的。熹贵妃垂着眼,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想起皇上赏下的寿礼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自己四十岁整寿时都不见皇上如此重视。现在还纡尊降贵地来乾西二所吃所谓的家宴——皇上邀她同来,她自是喜不自胜,这表示了皇上对她和儿子的重视,这样的荣宠哪个嫔妃皇子能有?可一想到这样的机会是来自于云珠的二十五岁寿辰她就觉得不舒服。
和敬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永琏跟和徽一眼,小声道:“我还偷偷听到额娘做了跟竹子有关的好吃的……玛嬷,是不是因为竹子能做好吃的所以才要在住的地方种竹子呀?”
熹贵妃语塞了,她对竹子能吃的……只有竹笋吧?!“这个,可要问你阿玛跟额娘了。”虽然知道竹子有高风亮节的美德,可要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解说明白,对她来说有点难度啊。
一旁的弘历闻言嘴角微抽,和敬哪里会不懂“宁可食无肉不可无竹”的意思,早当床前故事听过N遍了……他该高兴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将自己的额娘耍得团团转吗?!
调皮!扫了和敬一眼,雍正咳了一声,见熹贵妃脸色涨红,问永琏:“这两句诗接下来是什么?”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永琏道:“这是宋朝苏轼写的《于潜僧绿筠轩》。皇玛法,我额娘说苏东坡是个大胖子所以才这么说的,他要减肥所以才不吃肉,可是很多人都吃不上肉又哪里顾得俗不俗的。”
弘历黑线,他怎么不知道还有后面这些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