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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不如种妖孽 (风晚)


“他该死。”
他牙缝中挤出森森地一句,扛起她走进一间院子,踢开雕花木门,单掌扫落窗边桌上的笔砚纸卷。
把如故放到桌上,背靠窗棂,单腿曲膝坐下,结结实实地把她锁在怀中,“战场上的人,没有谁的双手不是粘满鲜血。今日城门上是他人的人头,明日就可能是自己的人头。如故,这就是战争。”
“他是我的亲叔叔。”
“他是你的亲叔叔,就可以任意屠杀那些无辜的百姓?他不该死,难道被他们屠掉的无辜百姓该死?难道那些死掉的人,没有父母儿女?”
这些道理,如故都懂,但心里就是堵得难受。
最重要的是他和她的家人注定仇视。
她是他养大,他对她有养育之恩,还有救命之恩。
而那些人虽然不曾养育过她,但他们终究是她的亲人。
难道要她站在他身边,漠然地看着他斩杀她的亲人?或者是不理不顾地看着她的亲人捕杀他?
良久,他抬手来抚她的紧绷着面颊,如故偏头避开,他的手在空中停了停,仍固执地抚了上来,“难道你不看,这些事,就不存在?”
“眼不看为净。”她不想看他为斩杀她的亲人而奔走,也不愿意看他死在她的亲人手中。
“不看,真能心安理得?”
“就算不能心安,也强过对着这样的你。”
记忆中的他,那么温柔善良。
只要有他在身边,再冷的冬天,也不会觉得冷。
七年光阴,把他变得如此冷酷,如此无情,也如此陌生。
他轻叹了口气,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一阵风吹过,空中吹起零落的花瓣,飘进了窗棂,花瓣散落了他们一身,有一片轻轻飘落在她咬得艳红的唇上。
他静静地凝视着,此刻的她就如这片花瓣般娇嫩,脆弱,软化了他铁石的心肠,俯首下去,轻柔地自她唇上衔起那片花瓣。
轻嚼含在口中的花瓣,苦涩的花汁,就如同他们现在的心。
目光又凝落在她苍白的唇上,轻叹口气,又再缓缓吻落下去。
他口中淡淡的酒香和苦涩的花汁侵蚀着她的大脑,原本恨极的两个人,此时却用对方的情悸来填补着自己内心的孤寂。
她渐渐沉醉在他温柔而又霸道的触感上,慢慢迷失!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赶内心的无助和恐惧。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心中的恨意稍稍减退。
亲兵在门外传话道:“殇王,庆功宴要开始了。”
殇王不放心如故一个人留在这里,拖着她一起出去。
“我不去。”如故不愿意跟他去参加什么庆功宴。
“怎么,因为有个禽兽叔叔,觉得丢人,不敢见人?”他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他禽兽,你禽兽不如。”
他不怒反笑,回头瞥了她一眼,拖拽着她坐上正上方的主席位。
到了人前,如故不再和他拧着闹,安静下来。
众将士中有不少人是见过她的,甚至知道她的身份,在这里再看见她时,却面色平静,没有她想象中的鄙视和仇恨。
如故莫名地心安了。
这里说是庆功宴,倒不如说是对死亡的哀悼。
场中上千的将军寂寞无声。
如故默默起身,拿过身边亲兵手中酒坛,走到右手边长桌,第一个将官是砍下她的叔叔人头来的那人,将官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如故目无止波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斟满他面前酒碗,平静去斟下一人的酒。
他们虽然杀了她的亲叔叔,但如果不是他们,这婉城的上万的无辜百姓一个也不能活,他们用自己的血,换了婉城百姓的命,他们该敬。
将官的眼神由诧异变成了欣赏,殇王是他们心目中的神,他们无条件地对他忠诚,但仍然不理解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他为什么偏要看上越真的女儿,现在似乎理解了。
殇王看着如故默然斟酒的身影,眼底的凝冰慢慢化去,换成软软的柔情。
亲兵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家主母在给人斟酒,他们却在这里傻站着,搁哪儿都说不过去,忙跑下去帮着斟酒。
如故斟完所有将士的酒,走到殇王面前,殇王平静地凝看着她的眼睛,端起酒碗送到她面前,如故慢慢将那碗酒斟满,才抬头看他。
“我们恩怨两清。”
他笑笑,端起酒碗,起身,“这第一碗酒,敬死去的亡灵。”
声音悲壮而有力,说罢一饮而尽。
一个字一个字,像钢珠落进玉盘一样敲打着如故的心,这一刻,对他没有怨恨,只有和这里众将士一样对死者的心疼和对和平的渴望。
他把碗送到她面前,如故小心斟酒,不让酒水撒出一滴,不为别的,只是对死者的敬重。
殇王注视着液体满出才对座下一举,“第二碗,敬无辜的百姓。”
同样一饮而尽。
“第三碗,我敬大家。”殇王扫视了一眼座下,再次一饮而尽。
座下同时起身,举杯。
如故看着他深如夜潭的眼睛,轻抿了唇,如果抛开家仇国恨,他会不会是一个好的君主?
众将士脸上表情无不悲惊,用鲜血染红的胜利,不会有任何喜悦,只有沉重的哀痛。
“咚……咚……咚……”殿外传来一阵的鼓声。
众多美貌舞娘锦绣花团般涌了进来。
熙君大步走了进来,走到席下,“有酒怎么能没有美人,在下特意为众将军送上艳娘美舞,为这庆功宴添些喜气。”
美人歌舞冲散席间的悲壮。
殇王微微一笑,算是默认,战后,以美女庆功的方式,在军中再常见不过。
熙君双掌一击,殿外飘进一朵红云,舞姿更为柔美动人,模样也是极为美艳,她一进来,就把秋波送给了殇王,这往后每个回眸都是看向殇王,风情万种,只恨不得把殇王的魂给勾走。
如故刚刚还说和他两清,但这里却心里酸溜溜,不是滋味,感觉熙君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不客气地白眼回去,他这打着犒劳将士的口号,给床上塞人吧。
眼角偷眼看殇王,殇王却只是看座下歌舞,似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
看吧看吧,最好被狐狸精把魂勾去了才好,那样他们正好可以老死不相往来。
如故嘴角一撇,径直走开,这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再呆,到了门口,见红衣美人正舞到殇王身边,捧了杯酒笑盈盈地递到他面前,*轻抬,肌光白肉晃得人眼花。
如故就像吃了老鼠屎一样恶心,决定天一亮就走人,临安府里的那些个公子虽然不靠谱,但起码养颜,她吃撑了才要在这里看着他这个种马男找虐。
殇王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丽影,眸子暗沉了下来,道:“拿酒来。”
接过亲兵递上来的酒坛,自斟自饮,对在他身边旋舞的美娘,视而不见。
如故回到住处,趴在窗户上,看着院门发呆。
他们开庆功宴,看似放松,实际上,把城守得像铁桶,半点没有放松戒备,现在城门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这时候不是跑路的时机。
电视里常演的,跳完舞就该抱着美人滚床单。
他这时也应该正搂着那个红衣舞娘行欢,他最好做到手软脚软,一觉睡死过去,她明天跑路也会容易些。
想是这样想,但心里就像有一千只猫在抓,烦躁得坐不是站也不是,把那只种马骂了千百遍也不解气。
“咳……”
如故顺着声音看过去,熙君从门外悠哉游哉地进来,偏头看了她一阵,“在伤心?”伸手去摸她眼角,看有没有泪。
如故‘啪’地一声打开他的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伤心?”
熙君痛得一呲牙,这只小刺猬见人就扎。
“你来干嘛。”如故一想到那狐狸精是他送来的,早没了好脾气。
“我来看看你。”他顿了顿,“我没想到他居然把你带来了这里。”
如故不爱搭理他,戳着窗台上的花瓣,规划着明天的逃跑路线。
熙君道:“他可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怎么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叔叔,还把他的头悬挂午门。你只是一介女流,不该背负这些男人间的战争。”
如故皱眉,真是哪壶水不开,拧哪壶。
“你留在他身边,只会看着你的亲人,一个一个被杀死。”
如故向他冷眼看去,“如果我离开,难道你们就能停手?”
“你如果离开他身边,我可以保证靖王不死。”
“你得了妄想症吧?”如故鄙视着他,“没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哪里需要你来保谁的性命?这仗还没打完,阁下就把别人当成了他囊中之物,也太搞笑了吧?有病赶紧医,别到处丢人现眼。”
他对如故的冷嘲热讽半点不生气,笑笑道:“你再硬气,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筹码。”
“能让先生紧张,就说明我这个筹码很值钱,既然值钱,怎么也可以卖个更好的价钱,哪能白送给阁下。”
“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熙君慢慢转动手中玉笛。
“把殇王给咔嚓了。”如故左手掌切右手,比了个切的动作。
“郡主真会说笑。”
“你阴魂不散的缠着我,就不怕我告诉他?”
“你不会。”熙君嘴角勾起自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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