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关系?
我望着他,一张脸上写满了三个字——“求解释”。
连夜睨我一眼,见我一脸的茫然不懂,神情呆滞,他“啪”地一下搁下茶盏,有些忍无可忍地道,“笨的你。你若知道了自己是两岁那年被人抛弃,岂不更加伤心?还不如说你亲戚养你不起,尚在襁褓里就将你丢了!”
我想了想,似乎有些道理,又想了想,不对啊,我喃喃说,“有人照顾我两年,不比从小就被丢掉好吗?”
“呵。”连夜冷冷地笑,“既要照顾,就该一世都照顾你好,顾了两年却又随手丢了,还不如根本不要开始。”
我听得怔怔的。
他再次看我一眼,再次别开了脸,再次有些神色不自然,他嘟囔着,轻声道,“我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我既爱上了你,就爱你一世……”
“什么?”我没有听清他咕哝什么,朝他身边凑了一凑,他瞬间连人带椅地朝后退了退,如避蛇蝎,俊脸却是红的,“凑什么凑,吃东西!”
我狐疑地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他,终究也没有寻到什么蛛丝马迹,于是只好垂下脑袋,乖乖地吃起东西。
许是我的错觉,在我和那一桌子好吃的做斗争时,连夜那双如水般清澈澄净的眸子,一直在我身上凝着。
唉,他大约还是在想我是多么的苦逼。
吃罢东西,连夜伏案批阅奏折,我在一旁百无聊赖地逗鸟玩儿。
玩了一下午,天黑了,又到了吃晚膳的时候,我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对连夜嘿嘿地笑,“陛下您吃,您吃,我下午吃的都还没消化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肚子,低头想了一想,抬眼说。
“你想不想去看星星?”
我愣了一愣,没头没脑地看星星做什么?
他正色道,“帮助消化。”
我噎了一噎,这助消化的方式未免太奇特了吧,我摇摇手说,“不用,不用,您吃就好,我真不饿。”
他略略歪头,又想了想,“划龙舟?这个肯定能消食的。”
说话间抬手就要唤门外侍候的太监准备龙舟。
我嘴角直抽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了!”
大半夜的划什么龙舟,想PK我两岁那年坐在雪地里看星星的二货举动吗?
“那你想做什么?”他略略沉了沉俊脸,凤眼微眯,眼神里竟然依稀划过了一抹低落之色,“你一定要放纸鸢才好?”
我更加不明白这句话是从何说来了,“我并没有……”
话没说完,就被他霍然起身的动作给打了断,他似乎有些烦躁,有些懊恼,起身踱了两步,背对着我说,“你那日睡着之后,讲梦话了……你说要和萧祐一同放纸鸢的。”
我浑身一绷。
他转过脸来,静静看我,凤眼寂寂,里面全都是淡淡的悲凉之色。
他翘了翘唇,瑟瑟地笑,“果然同我一起什么都不想做么?”
他举步要走,看样子是连饭都不准备吃了,我心下一慌,忙伸手拉住了他,脱口而出地道,“风雅不是不愿!和陛下一起,呆着就很好啊!”
他顿了一顿,“呆着就好?”
我重重点头,以示诚恳。
他看了看我,凤眼安静,一霎不霎,嘴角却是渐渐地勾了起来。
二人对视,他不错眼,我也不敢收回,生怕他认为我不诚恳了。就那么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一会儿后,连夜终于开口说话。
他说,“风雅,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承认两岁那年就爱上我么?”
我嘴角一抽。
他淡淡道,“你看,我幼时喜欢绯衣,你两岁那年就也穿着,不是爱慕我,又是什么?”
我真的是被他的不要脸给劈到了。
连夜拉着我坐下,眸子里明明全是笑,嘴里却苦恼说着,“太禽兽了……”
我嘴角一抽,扑了上去,别拉我,我要咬死他!!!
【082】他的英雄
李公公尖声通报“顾太师到”的时候,我正扑在连夜的身上,恼恨嘶咬。蔺畋罅晓
爷爷堪堪转过殿门,一只脚踩实,另一只悬空,猛地一眼瞧见我这副架势,他嘴角一抽,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就狠狠摔倒。
我咬得正是兴起,猛一回头瞧见爷爷,嘴角也是狠狠地抽了一抽,我虽然被吓懵了,可也还不算太蠢,我下意识地就要从连夜的身上爬下来。
连夜那个天杀的,听到爷爷来了,他眉角一挑,眼中划过一抹促狭,他翘起唇,笑吟吟地就将我给搂了住。
我挣了挣,挣不开,我再用力,他比我力气还要大上几分犴。
我心中着急,急着下去,忍不住咬牙怒瞪着他,“连夜!”
他原本正笑着呢,突然间像是川剧变脸似的,一瞬间就垮了一整张脸。他凤眸漾水,几乎是泫然欲泣地望着我说,“风雅,你,你轻一些。”
我懵了一懵蛰。
下一秒,脑袋上就实实挨了一个巴掌。
再下一秒,就是爷爷怒不可遏的骂声,“顾风雅,你,你成何体统?!”
我不知道体统是个什么东西,但我知道混蛋是个什么玩意儿。
连夜就是个混蛋,他又给我挖坑!
“爷爷,我——”
我张嘴想要辩解,却被气得老脸涨红的爷爷失声打断,他抄起手中的拐杖就朝我抽了过来,“扑倒陛下?顾风雅,你几次三番这般奔放,可是要将我太师府的颜面丢尽?!”
我委屈,我心痛,我一边躲着爷爷如同索命的连环拐杖攻击,一边抱头鼠窜地边逃边解释,“您误会了,您真的误会了爷爷,我没有扑倒他,也不是亲他,我,我是在咬他啊!”
“咬他?”
我万没料到爷爷听到我的解释不仅没有消气,反倒愈发愤怒,他将拐杖耍得是虎虎生风,全然没有一丁点儿七旬老人的蹒跚样子,反倒令人惧怕得简直像是战场上的雄兵,他双眼一瞪,怒气冲冲,“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是你这等丫头可以咬的?”
他追我追得更加迅猛。
我无路可逃,且欲哭无泪,转眼瞧见连夜正站在我正前方隐隐地笑,我瞪他一眼,刚要改变方向,就被他双臂一展,稳稳搂入怀中。
他道,“顾太师息怒。”
爷爷像是提线木偶突然被艺人的手给制住,当即就动作一顿,他的拐杖正悬在连夜的胸口、我的脑袋头顶。
我只觉惊险,吓得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连夜抬手摸了摸我的头,他比我高一个脑袋不止,又双臂展开将我兜头搂住,我个头儿小,同他面对面而站,几乎是完全缩进了他的胸口。
他将我按在怀里,一边摩挲我的额发,一边朝爷爷笑,“我同风雅玩笑呢,太师莫要当真。”
尼玛的玩笑!!谁能不当真!!
惊魂甫定,我只觉心中气怒得很,抬手在连夜胸口狠狠一掐,我咬牙道,“你少装好人!”
他不嫌疼?
眉尖连皱都没皱,广袖之下,他手腕抬起,不着痕迹握住了我作恶的那只手。
他修长指尖滑入我的指缝,同我十指相扣,面上却一派正经,淡淡地笑,“太师寻朕有事?坐下再说。”
我的那狠狠一掐像是泥牛沉入了海中。
连夜出面求情,令爷爷有怒也不好再发,他恨恨瞪我一眼,转身走近一旁的椅子坐了。
我沉浸在爷爷那临转身的一瞪之中,瑟瑟抖了一抖,连夜握紧我的手掌,还捏了一捏,眼看局势不允许我们再搂搂抱抱,他似恋恋不舍,终于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我很自觉,偷摸剜了他一眼,乖乖缩到了角落里画起了圈圈。
连夜混蛋连夜混蛋连夜混蛋,默念一百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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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之所以会来崇元殿,居然真的是有事。
我虽说在画圈圈,也不是全然忘我地沉浸在画圈圈当中,我隐约听到爷爷那低沉至极的嗓音,几次三番地提到了知州。
前文已经提过,知州在连国除了是一州之长的官职之名,也是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宁王殿下的封地。
说宁王殿下大家也许不知道是谁,但若是换一种说法,说“那个在连夜十二岁那年被他亲手推入湖中的倒霉鬼弟弟”,大家想必是有一些印象的吧?
不错,我们家那个京城百事通曾经说过,这世上想杀连夜的人不少,而这位宁王殿下,因为连夜那一推之仇,也有幸名列“最想宰掉连夜的人”当中之一位。
只是,这宁王殿下素来体弱得很,多年来都很是低调地在知州境内安养身子,从来不过问朝政,就连连夜昭告天下要同我成亲,别国的使者都来了,他都没有回一趟京城……
我着实不能明白爷爷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他来。
而且,还是那么一副凝重至极的口吻。
我听到了这些字句,心下着实有些好奇,画圈圈的手顿了一顿,我探了探脑袋,往连夜和爷爷坐的方向凑了一凑,声音终于大了一些。
“陛下那几日不也见过宁王的人?”爷爷脸色很凝重,嗓音也很凝重,“藩王之人莫名出现在京城之中,且行迹鬼祟,老臣心下实在有些担心。”
我也心头一个咯噔。
连夜修长手指屈了起来,轻叩桌案,他嗓音淡淡,神色很是从容,“连颍有多少本事,朕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