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很丑的货?
哪个?
连夜的好脾气素来是持续不了多久的,他立刻就搂紧了我,冷哼着说。
“你别理他。”
我脑袋里还一团浆糊着。
他将我抱在胸前,修长手掌在我背上轻轻拍着,拍了一会儿,他终于放开了我的唇,将脸枕在我的肩窝,喃喃地说。
“还有萧祐……也别理他。”
我怔了一下。
他的脸颊在我肩侧蹭着,原本清冽好听的声音,听起来咕咕哝哝,像是在忸怩似的。
他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深呼吸着,像是破釜沉舟了似的,他微微红着俊脸,一字一句地说,“你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我喜欢你,很喜欢的,你心仪萧祐,我知道,可……我也很好,也救过你,我虽对你凶,可——”
他说的话,我听不到了,我几乎成浆糊状的脑子里在回想着:萧祐?他说萧祐?
我刚才究竟在和他干什么?!
一个激灵,意识在这一刻终于清醒了,我如被雷击,想也没想地就抬手推开了他。
连夜猝不及防,猛然一个趔趄,险些摔下龙榻,他抚额怔怔看我,见我瞪大了眼,一脸惊诧,他那双先前溢满了浓情蜜意的凤眼,一点一点,渐渐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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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元殿中,片刻死寂,而后,我终于回过神了。
我满脸惊恐,连滚带爬地滚下龙床,毫不犹豫地朝连夜跪了。我抬手扇着自己的脸,险些哭了。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微臣竟然又来轻薄陛下!”
我扇着自己,用力极大,右半边脸颊很快就肿起来了。
脸疼吗?
当然疼,可疼不过我胸腔里的那个地方。
——我,我竟然背着萧祐,吻了连夜?
我果然是禽兽不如啊啊啊!
我只顾自责,没注意到,龙榻之上,连夜衣衫半敞,露出妖艳锁骨,他看着我,目不转睛,一眨不眨。
那双琉璃般清澈的凤眸之中,却是越发地悲凉起来了。
静默良久,他哑声问我,“你哭什么?”
我泣不成声,“微臣混蛋……”
他闭了闭眼,“……为了萧祐?”
我哭得更厉害了。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碰一碰我,却最终在半空之中僵窒了住。他合上眼睫,颤着声说。
“你走吧。”
我直起身,望着他。
他有些寥落的笑了一下。
突然起身背过脸去,他轻轻地说,“给你七日。七日之后,你若还是这副心思……朕就不要你了。”
【046】她的身世
连夜的话,一直在我耳朵旁边绕,直到我直起身,告了退,出了宫,都没有消散。
他说,给我七日的时间……
七日后,若我还是喜欢萧祐,若我还是这副心思不改……
他便不要我了。
仔细想来,这场突如其来的逼婚事件,于我而言,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一场乌龙——我虽自幼和连夜相伴成长,对他,却是畏惧多过于亲近。
我自认为,我害怕他,他对我,也该不会有什么感情。
只是,如今看来,我视作儿戏的一桩事……
他却当了真。
近来几日,面对我时,他的眼神很悲凉,连笑都落寞得很……我虽神经大条,却也看得出,他大约……
是真的伤了心。
一路无言,我垂头丧气地慢慢走着,夜色很浓,却黑不过我满腔山雨欲来的心情。
我说不好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憋闷,胸腔里那个怦怦跳跃的地方,压抑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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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太师府邸,我放慢了速度,抬起手来,揉搓着自己几乎僵硬的脸孔。
“风雅。”我挤出笑,努力为自己鼓着气,“打起精神!”
声音堪堪落定,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骤然传来喑哑笑声,衬着这股子浓如泼墨的夜色,煞是瘆人。
我早说过,半夜里,我从来不装英雄,当即一个激灵,管他是人是鬼,我头也不回,撒腿就往太师府里冲。
——却被人从身后,揪住了衣领。
“来——”我脸色一变,张嘴要喊,被那人及时伸过的手掌,堵住了唇。
他揽着我,言笑晏晏,“风史莫怕,是我,是我……”
我皱起了眉。
这声音……有些耳熟。
他笑起来,“我是卿安,您记得么?君国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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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街的小酒馆里,光线氤氲,对面而坐,玄衣男子笑容款款,我却是黑着一整张脸。
难为他不觉尴尬,十分熟络地抄起酒壶,为我斟了满满一盏。
他笑吟吟说,“先干为敬,风史随意。”
我冷着脸,语气更是毫不掩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下不善饮酒。公子说寻我有事?不如直言。”
卿安将杯中酒水饮尽,抬眼看我,笑容诡艳,眼神却是轻佻得很。
我看着他,看了几眼,拍桌子就要走人。
“哎——”他抬臂扯住了我,眼角一挑,笑得无赖,“连皇看上的丫头,这么厉害?看一看就要走人。”
提及连夜,我瞬间想到他那句“不要理他”,垂眼看着这个陌生的玄衣男人,我语气冷硬,“有话快说。”
卿安微微抬脸注视着我,许是见我一脸的戒备敌对,他轻佻的笑容终于渐渐敛起,一字一顿。
“无父无母,孤身多年,风史可曾查过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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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父亲没死
卿安问的话,着实有些多余。
我虽然平素里二了一些,可事关生身父母,终归是会上心的。
不错,在青城山的几年间,我曾有意地打听过我的父母亲族,但据全师门唯一一个会对我温柔的师母所说:
她是在一条荒废的小路上捡到的我,那时那地,我的襁褓周围,除了野草,根本没有任何可资证明我身份的东西。
师母的话,宛若一盆冷水,狠狠将我寻找父母的念头给打消了去。等到七岁那年,随萧祐来到京城,有幸被顾太师收养,衣食无忧的境况之下,这样的念头再度死灰复燃,我重又踏上了寻找双亲的路。
只是,长路漫漫,杳无踪迹,我正找得热火朝天呢,师母(好吧,萧祐带我叛出了师门,也许我不该再叫她师母……)偷偷托人送来书信一封,信上说,她当年嫌我年幼,怕我承受不住,因而忘了告诉我一件要紧的事——
其实,当年当地,在包裹我的那个襁褓里面,除了一个瑟瑟发抖的我之外,还有一样东西。
不错,就是狗血话本必备道具之一——
血书。
根据那封血书,我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因为战乱,父母统统死了,亲戚邻里养不起我,于是将我丢弃。
我的亲戚为我挑选了一个绝佳的弃婴场地——北风瑟瑟,天寒地冻,附近也许还有那么一两个牌子写着“狼出没,请注意”——此情此景之下,幸好有她路过,善心大发,将我捡起,这才带回了青城山,并为我取了“风雅”二字……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令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苦逼、着实让人潸然泪下的故事——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被亲戚丢在路边,等狼吃。
喵了个咪!
身世既然这么惨,那我还找个P。
遂将此事搁下,安心做连夜伴读,二货兮兮地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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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那么努力地找过,却全无消息,现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君国使者,他问我,可曾寻找过自己的身世,我顿时有一种语言难以形容的感觉从心头升起。
想来是见我一脸怔忡,卿安笑得轻佻,他把玩着手中酒盏,神色间颇有几分自得之意,“在下不才,略微知道些许,风史倘若诚心求我——”
我转头就走,“没兴趣。”
他嘴角一抽,伸手急急扯住了我,眉眼间隐约带着几分出乎意料的狼狈,“你,你这就走?”
“不走作甚?”我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我困得很,没空听你说故事。”
卿安表情一噎,神色尴尬得像是吞了一只蝇子,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突然摇头叹息,“难怪,难怪啊……”
我撩开一条眼缝儿瞧他,“难怪什么?”
“难怪别人抢走你的东西!”
我拧眉看他,“什么意思。”
他眼睛一闭,故作高深,一副算卦先生的德性,摇头晃脑,慢悠悠说,“你的父亲……其实没死!”
【048】君国皇女
卿安的话,让我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应对。
他却以为我是当了真。
邪肆轻佻的笑容一敛,他信手放下酒杯,身子稍稍前倾,一脸严肃地对我讲了起来。
“不知风史听过没有,在我们君国,盛行一个传闻……”
“君国原本并非男人为帝,而是以女帝世袭,上一任女皇励精图治,颇有建树,曾一度将君国的版图开拓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讲得字字认真,且神色之间颇有感慨追忆之意,显然是对那位女皇崇拜得很,我却是一脸的漠然,完全被动地听他讲述。
——不成想,我如此不配合的态度,竟丝毫没影响到他倾诉的兴致。
他依旧讲得津津有味。
“女皇威武,带着君国子民朝着富裕安康的前景大踏步迈步,所有人都认为君国会在她的引导之下,成为大陆上最富庶的国家之时,谁承想……素来凤体康健的女皇陛下,竟在一夜之间,骤然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