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倒是难得听见关尚如此剖心之语,若知道,他虽是他的义子,他对他还是很防备的,这一次,却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却听得关尚道:“特别是这次我回来,发现他已然长成,翅膀硬了,再也不会听我的话了。不过我亦让人去调查了九江之事,当初,你以封村焚村这样的酷烈手段止住了瘟疫,得到了赞扬,却没有好好的安置他们,你可知,前些日子静妃娘娘回娘家,却惹得慕风清理贺一过的财产,最后贺一过却平安无事?”
这事凤羽自是知道的,当时他以为,贺一过这次是完了,并且不须他们这些人动手,不料最后贺一过去平安度劫,甚至还博得了清廉的名声,他当时还真是佩服慕风指鹿为马的本事。
关尚却道:“你一定不知道,其实在贺一过出事前,老夫早已经联名了数百名朝臣,打算找一黄道吉日,弹劾贺一过。我们手上有各种贺一过贪污舞弊的证据,这次的弹劾定是让贺一过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贺一过一死,从赫连氏那里归顺的朝臣,就会对皇帝失去信心,那么皇帝便只能依靠我们这边的人。岂料,这消息竟然提前走露,皇帝先下手为墙,当时的力度也算是很大,却原来是用来麻痹众臣,使从臣误以为,就算不弹劾,贺一过也是完了。
谁知道,皇帝竟玩了一手暗踱陈仓的好戏,贺一过的财产便问都被转去九江城,如今都化成了百姓碗里的粮食身上的衣被头顶遮雨屋,个个对慕风叫好连连。老夫回上京时,特意去九江城转了转,在那里,人人都把慕风奉上救世主,九江城疫区之事没有成为他的劣迹,反而成为他的功绩,可笑有些人,还拿这件事来说他。
此件事,不但使九江城百姓生活改善,求民于水火,也救了贺一过。你信不信,现在,徐蔚、陈章、贺一过这一班赫连氏遗下的旧臣,对他已经死心踏地。”
听了关尚的分析,凤羽终于第一次,正视到了慕风的才能,他以前以为,他只是个被宠坏了的贪玩纨绔子弟,却原来根本不是吗?
关尚又道:“他即保住了赫连氏的遗臣,又叫回了慕府之人,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听我摆布的傀儡皇帝了。”
说到这里,他让人拿来荆棘条,“你若是我的好儿子,今日便随着为父去伏低做小,请他饶过你的性命。你须知道,此时,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明明知道你想做什么,却将宫中大案交付于你,你以为那案子只是表现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吗?你若错一部,他必要你性命!”
☆、372.复活的宫婢
慕风下朝后,便在南书房批折子。
虽然说已经安排了段樱离入住凤澡宫,可是毕竟是无名无份的,也害怕成为众矢之地,反受其害,因此便以要她替他治伤为名,依旧安排在南书房内。他批折子的时候,段樱离就给他熬药,没事时便在在灯下绣些什么……
慕风悄悄的走过去细看,半晌拧眉道:“这两只鸭子好丑。”
段樱离倒很淡定,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呀真是没有鉴赏力,这两只可不是鸭子,而是戏水鸳鸯,以后成亲的时候要缝在枕头上。”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梅氏,女孩子出嫁时,母亲都会给绣几套衣被什么的,不过她想着,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再盖上梅氏绣的被子了,不知道他们在盐村过得还好吗?
慕风听她如此讲,顿时觉得这两只鸭子是天下最美的鸭子了,又偷吻了下段樱离,只见她抚着被他听过的地方略嫌弃,“你快点批折子去吧,我的脸这几天总是洗不干净,老沾着你的口水,你以为你的口水可以使皮肤白嫩啊。”
慕风被嫌弃,只好乖乖地去批折子窠。
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二人正觉得奇怪,就听到关静禀报,说是国师与凤大人来了,凤大人身负荆棘,还有人抬着一面大屏风。
慕风道:“让他们进来。”
段樱离想要回避,慕风道:“孤的伤没好的,需要你从旁照顾。”
这时候,国师关尚与凤羽已经进来,段樱离也确实没机会躲起来,无奈只能跪在慕风的身后,低首不说话。
凤羽一眼看到她,又看到她手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绣活,眸中闪过几分深沉侫色,然而终是挪过目光正视慕风,道:“微臣今日在国师寿宴上说了大逆不道的话,特来请罪。请圣上治罪!”
慕风见他身负荆棘,发丝略散乱,微蹙了眉,道:“国师,怎么回事?”
关尚忙道:“也怪老臣,其实都是这面屏风惹得祸。”
说着让人把那面玉石屏风抬上来,放在屋子中间。因为已经入夜,慕风看不清屏风上的东西,只道:“来人呀,撑灯。”
一会,便有人撑灯上来,慕风走到屏风前观察,才不过几分钟,慕风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
关尚和凤羽都明白,他也看出图中所示了。
听得慕风冷声道:“这面屏风,何人所献?”
关尚如实道:“是规鹗规大人。”
“这厮大胆!”慕风忽然喝了声。
慕风看了眼凤羽,“你说了什么,孤不必问,隔几个时辰总会原原本本传到孤的耳中,不过你是国师的义子,看在他的面子上,孤总不能重罚你。”
关尚连忙跪下去,“请求圣上罚他回玉郡。”
慕风却哧地冷笑,“玉郡乃是孤送给国师颐养天年的地方,却不宜与这些事情沾染上。凤羽即已经负荆请罪,想必是知错了。孤便再给你机会,继续为朝廷效忠。不过,死罪可恕,活罪难饶,从今天起,请凤大人便身背荆棘办公,若是能查出珍妃之死的真相,那么这荆棘便可卸了,今日之事便当没有发生过。”
这种惩罚,比之做牢还要令人难堪,凤羽咬牙不应,关尚却一口应下,“谢圣上隆恩。”
慕风冷冷地道:“国师,还有件事,规鹗这厮实在大胆,上次桐河之事,孤交负重任于他,他却敷衍了事,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便不把孤放在眼里,致使孤几乎犯下大错。这次又如此居心叵测,在您的大寿之宴上送这样的屏风,乃是要挑拨你我君臣之间的关系,此人可谓罪大恶极。
孤现在要他的命,请国师将他名正典刑,连坐九族,还要从他嘴里掏出,背后指使他人是谁。这件事便交给国师处理好了。”
好半晌,关尚都没有说话,胡子却是微微地颤抖着,然慕风也很有耐心,静静地看着他,却听得凤羽道:“圣上,不如让我这个小人做到底,诛杀规鹗的事,我愿替恩师完成。”
慕风抓起一个折子扔过去,正好砸在凤羽的身上,“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凤羽面色铁青,手掌握得骨节发白。慕风竟是当着段樱离的面,如此羞辱于他!这下,段樱离心里更加看不起他了吧!
关尚终是跪下去,道:“老臣,接旨。”
段樱离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发现,慕风虽然已经恢复记忆,但他毕竟还是有些变化的,当他说要诛规鹗九族的时候,眸中有笃定的残忍与冷酷,就好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身上的清贵与霸气,都已经昭示了他君临天下的事实。
她知道,从前那个只想带着他归野山林的慕风,是无法再回来了。她心中一时又是悲,又是喜,悲的是他到底被所处的环境磨硬了心肠。喜的是,这样的他,似乎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掌控他想掌控的事情,一直以来,却是她对他过于担忧了。
此时,慕风却又缓缓道:“不过国师所事以高,况且寿诞未过,不宜沾染血腥。这件事,便按
照正常程序,过三司,交给蔡成处理好了。
关尚与凤羽皆道了声是。
慕风道:“那就这样,你们先下去吧。”
凤羽离开时,又向段樱离看去,却发现她一直低着头,目光不曾与他对视。一时间,他的唇角布上一抹自嘲。
当夜,规鹗一家被血洗。
慕风得知消息后,好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段樱离给他斟了杯茶,“你也别太烦心了,依我看,此事十之八~九乃是国师所为,目的不过是为了不使自己的门生出丑,免过三司之刑。国师这一生极受人尊重,到了此刻更不是容其他人玷污他半分。”
“樱离,你说的对,只是如此一来,这屏风案却是没法子查了,只能按下去。如此的舆~论若流到民间,不知道会引来多大的风浪。这规鹗一死,孤便失去了澄清的机会,这个屏风所带来的喻言会越传越真。”
段樱离道:“国师怎会如此糊涂?”
又问,“为何要让凤羽查珍妃的案子?”
“凤羽在我这里,不过是个四品的小官,根本做不了什么。若回到玉郡,只怕才是给了他自由。”
慕风没有再深说,只是心里隐隐地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轻轻地拥着她,“樱离,暴风雨终于来了。”
……
关于珍妃案,凤羽在第二日便得出了答案。
三司会审,皇帝亲监。
凤羽先是揪出了珍妃身边的丫头燕舞,这燕舞是伺候珍妃饮食起居的近侍,而珍妃在遇害之前,曾有几天总是晕晕沉沉,精神不大好的的样子。调出尚膳司有关珍妃那几日的膳食记录,结果是她的饮食里有太多令人精神萎顿的食物,而这些食物却多是燕舞这个丫头推荐给她的,说这是东夏国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