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静只觉得,这世界忽然在眼前撕~裂,这世界如此狰狞,他看清了这世界残酷的本相,呆愣了一阵,站在那里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像是在嘲讽自己,又像是在嘲讽他人。
之后,关静像喝醉了似的,笑得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地赶到关尚的前头,爬在地上就给他嗑了三个头,“父亲,今日是圣上特意准了我的假,让我来拜寿的,我没有准备什么礼物,相信我准备的礼物也一定不入您老的法眼,但是头一定要嗑的。”
说着,咚咚咚嗑了三个头,便起身,再没看关尚一眼,就出门离去了。
关静没有去别的地方,这世界之大,似乎忽然没有他可去的地方,他拿着壶酒,他回到了宫里,他看到一张很软的床,他以为那是床,酒壶已空,他把酒壶扔在一边,就躺在那张床上开始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女子将一件柔软的斗篷披在他的身上。
他一把抓住了那女子的手,努力地睁大眼睛,渐渐地看清女子的容貌,“是,你……”
女子向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便如春日里最美的花朵。
……国师府。
凤羽做为关尚的义子,很周到很完美地安排了接下来的一切,关尚对这个义子也不吝夸奖,众人对凤羽顿时也高看了几分,毕竟有了关尚这个靠山,一切都有可能。
慕风没有亲自来祝寿,却也派专人来送礼,礼物价值不菲,那是一套用金丝银线绣成的锦袍,袍子的规制是按照国师服制来的,然而从未见哪个国师的服制会如此金银夺目。关尚喜不自胜,立刻进入内屋换上这袍子,再出来时,果然见这袍服尊贵异常,金银绣线出来的效果,富贵到令人不敢逼视。
大团牡丹花中间,隐隐出现一只虎头,所谓虎是山中王,这衣饰的喻意令众人心惊且佩服,虎虽是山中王,到底还是不如龙。
不过慕风能给关尚如此殊荣,足见对他的重视与尊重。
关尚的心情也很好,坦然接受众人的祝福,又邀请大家一起欣赏门生所赠山河屏风,却不知谁嘶地吸了口气,“这屏风好是好,不过细看,却是大有玄机。”
关尚看向说话之人,却是慕府的慕七公子。
“慕公子,何出此言?”有人疑惑问道。
慕七今日一身白衣,看起来温润如玉,此时却道:“不不不,或许是我看错了,我想有些事,既然大家都没有看出来,我也实不好说什么。”
正在这时,忽然听闻门外小厮报道:“南诏,凤青鸾凤公子驾道。”
这小厮其实并不知凤青鸾何许人也,又见凤青鸾气度非凡,气质清贵,不敢拒绝,因此只是按照所提供名讳报来,却教屋中人都略感惊讶。这国师的大寿,居然连南诏的皇帝也亲来贺寿,实在是有违常理。
正自惊疑间,凤青鸾带着两个随侍已经进入。
随侍手中托着个红盒,凤青鸾也不看众人,只向国师道:“祝国师寿比青松,福寿延绵。”
说着竟真的微微弯腰施了一礼。
关尚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虽是受宠若惊,却并没有表现的多么过火,只是亲自急忙地也向凤青鸾深施一礼,“南诏皇亲自驾临本府,本府实是蓬壁生辉,只是老夫却有些受不起呀,惭愧,惭愧呀。”
☆、371.一张山河图(二更)
凤青鸾道:“国师无须如此客气,凤某公干已完,因贵国风景奇好,因此才逗留此处。现在是以私人的身份来拜见国师,凤某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耳。”
这样一说,倒是缓解了众人的凝重与尴尬,关尚笑道:“上茶。”
亲自将凤青鸾安排在首位,与凤羽面对面坐着,二人也算是斗了那么些年,又曾是兄弟,不过这种时候还真不是拉感情的时候,彼此略微点头,便算打过了招呼。然而,谁都知道,凤青鸾不会无缘无故逗留在东夏,然而此时又有谁会开口问呢燔。
凤青鸾的目光倒是一下子被那蹲屏风吸引,凝目看了片刻,道:“此屏风倒是颇为玄妙。”
众人见他神情,便也知道他看出了什么。凤羽眼见如此,心内微微惊讶,以前他一直觉得,凤青鸾只是仗着明帝的宠爱,又有段樱离的帮忙,因此才会登上帝位。他心里头是很不服气的,若要比才能,凤青鸾才不会是他的对手。
规鹗一脸茫然地道:“慕七公子与——凤公子都看出此屏风玄妙之处,可笑这屏风是我无意间得到的,却还不知它玄妙在哪里?”
凤青鸾只是冷冷一笑,显然没打算解释自己所看出的。
这种重要的场合,这么重要的布置,自然会有人接下去的。关尚见无人回答,他自是又注目在屏风之上,这的确是一幅大好河山图,却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抚了抚花白胡须,他道:“凤羽,你去看看。”
他心想着,凤羽是自己的义子,断没有比慕七和凤青鸾差的道理。他们能看出的,凤羽必定能看出窠。
凤羽点点头,恭敬道了声是,便走到屏风面前观察。
之后,脸上却出现复杂及恐惧的神情,却又隐隐带着惊喜。
“父亲,这屏风,这屏风是何来历?只怕,只怕其中大有意喻!”
关尚噢了声,“你且说说它的意喻。”
“父亲,这河山图,竟是我东夏国的版图!并且隐隐有一幅子牙垂钓图,而这幅垂钓图的位置也颇有意思,是在最高的山峰之上,看似垂钓却隐隐有俯瞰全图,君临天下之势!父亲曾自诩不输子牙之才,而父亲更与子牙同名,只怕这垂钓者,正是父亲您!”
“住口!”关尚目若寒霜,他总算听懂了凤羽的意思,然而,此时君上尚在,又哪轮得到他这个国师君临天下,这分明就是一番逆反之言。
关尚狠狠盯了凤羽一眼,“来人呀,将这个逆子擒下!”
“父亲,我只是据实以言,父亲饶命!”
规鹗也跪了下来,“请国师饶了少公子,这事都怪规鹗,没有看清这屏风上的喻意,便将它示于人前。可是它是来自于桐河,是天然的摒风而非人工制作,只怕这里头也真有天意,若是天意,国师又何须去责怪少公子?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堂下诸位大臣闻言,都纷纷地议论起来,有那想拍国师马屁的,马上站出来道:“国师为了东夏鞠躬尽瘁,自多年前就已经喻言东夏二十六年后复辟,这些年间,是您一直支撑着东夏政权,便是连圣上,也是您找回来的,当时若您没有找回圣上,便是当了这个皇帝又如何?这也只是天下臣民想要的结果罢了。”
又有人道:“是啊是啊,若非国师,又哪有东夏?如今,圣上吏制并不得人心,上次九江疫灾差点酿成大祸,只是他身在高位,臣民们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正是,正是。”
一时间,附合者众多,凤羽的唇角,浮上一抹冰寒的冷笑。
凤青鸾冷眼旁观,眸中亦是布满嘲讽,他就知道今日必有好戏可看,却是来对了。另一方面,慕七亦是向众人观察,发现叫嚷的朝官多是东夏旧臣,也就是从玉郡过来的,而徐蔚、贺一过、陈章这些人,却只是低首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外有些人,只是茫然四顾,是持中立的样子,其实这部分人,又是最没用的人。
不管怎么样,凤羽还是被抓了起来。
凤羽也不挣扎,不辩解,自觉地随着差人到了牢中。
之后宴席正常开始,凤青鸾倒不客气,吃得饱饱的才出来,身为国师,这宴席可真不差。不过宴席之上的气氛就是有些怪异。当天下午,关尚便到牢中看凤羽,凤羽隔着牢门跪了下去,“儿子没错,儿子只是根据屏风上的画据实以告,若是这样,父亲要怪我的话,那我也没话可说。”
关尚却将他扶了起来,“羽儿,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
关尚叹喟了声,“其实,你与慕风是当过兄弟,你们之间的事我也都清楚,你各方面才能不在他之下,却屡屡败于他手,这其中除了运气也有些天道使然。大家只说,若是没有我关尚,势必便没有现在的慕氏天下,却不想,若是没有慕氏兄弟,我关尚又如何能够位极人臣?
慕风是有才干的,只是多年来,他对皇位看的并不是很重,就算有蛊虫左右他的情绪,他也依旧将权势看得很淡,不过他身负责任,是慕氏
后裔,只有他才能使东夏复辟。要不然,你以为没有他,当初的贺一过、徐蔚、陈章还有那子悦太子,能如此的帮他吗?
你埋怨他出生好也好,还是愤怒上天要帮他也好,只是这天下,原本就是慕氏的,只有慕氏子孙才能让众臣归附,如今他们虽是对慕风不满,但若真正闹起来,却是另一番光景。否则,又何必是慕风,那不成器的慕少离也可以呀?
只是他缺乏才干,又极度自私,因此为父最后弃了他,若是他,东夏此时有没有复辟尚难说,有没有玉郡都不一定。
以前,我关尚自诩贤臣,从未打算做仵逆之事,可是自从静儿出事后,我亦觉得上天不公,慕风如今虽然对我尊重有加,但我们之间每每产生政见上的不同,他已然不像从前那样听我的话,特别是这次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