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贺一过带头拜下去,他们才跟着拜下去,山呼万岁过后,贺一过命宫人给宣帝加衣,宣帝却道:“不必了,这些日子每日喝着人参吊命,孤已然躁热,此刻大雨冷风,反而惬意得很。”
“可是皇上,您龙体重要——”
宣帝摆摆手,向贺一过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贺一过于是恭恭敬敬地把内容念了一遍。
宣帝点点头,“你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这……”众臣都不敢直说。
宣帝缓声道:“其实这个东西,虽然是被雷炸出来的,不过还真不是上天弄到廊柱里去的,这是当年慕氏一族被诛杀之前,有一个慕氏的能人推算出来的结果,刻在这个东西上面,砌于廊柱中。这本来也是无关紧要,不过今夜它居然应雷而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可见那位能人,的确很不一般。”
这位能人自然是关先生,宣帝知道这东西的来历,自然是玉姬所说。话又说回来,关先生深谋远虑,将这东西砌于廊柱之中,不过是埋下一个引子。因为只要有了这个引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拿来大做文章。
这不,今夜就用上了,而且用得很巧妙,众人的心里都谪诂起来,暗忖难道真的是天意如此?
宣帝又继续道:“其实,慕氏与赫连氏原本就是亲如兄弟,当年赫连氏之所以能够鸠占鹊巢,便是因为慕氏的信任,给了赫连氏太多的权利与高位,导致赫连氏欲~望高涨,而做出了诛灭慕氏的无义之举。”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又道:“不过,生而为人,不可能完全没有良心,完全没有良心的,不配称为人。
赫连明宗受此事折磨很多年,期间又受到自己家族的人毒害,赫连明宗中毒身亡,乃是赫连勃勃所为,生死之际,他已经看透权利和欲~望的背后,不过是杀戮和空妄,至死才知自己一无所有。
所以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决定还政于慕氏。”
此话一出,群臣大惊,“皇上!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难道您放弃抵抗,竟是这个意思吗?”
“是啊是啊皇上,您千万不能啊!”
宣帝看着这吼叫的两人,又道:“现在,请当年慕氏的旧臣,站到一列,赫连本家的臣站到一列。”
群臣不知道他这么做有何意义,不过还是按照宣帝的话,分而两列站之。
说话的那两个人,果然站在了赫连一族一边。
宣帝看了他们一眼,就像看着一堆死人。历来改朝换代,不死人是完不成的,从五王之死到现在,剩余的又何必再让他们活着?宣帝道了声,“来人呀,将他们就地捕杀。”
徐蔚一挥手,立刻有军士过来,拔出大刀不由分说便说站于赫连氏一族的大臣们就地砍杀,大殿下顿时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味儿,站在另一例的文武大臣虽然庆幸自己没有站错对,但是对于宣帝如此的屠杀也感到不可思议,只是这时候,眼见着宣帝已然是将死之人,又是开了杀戒的,摆明就是死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又有谁去触这个霉头。
一时间,除了大雨声,静的鸦雀无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都已经被淋得浑身湿透,而宣帝还是没有下一步行动,甚至也没有说话。
大臣陈章终是鼓起勇气,向宣帝禀道:“皇上,不知,这是何意?”
宣帝这才噗嗤一笑,“何意?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孤要还政于东夏国。反对者,便是他们的下场。”
大臣们都愣住了,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说不出话来。
宣帝却又道:“好了,不为难你们了,有些事,孤还是与你们说清楚吧。”
他指着地上那些大臣的尸体道:“这些人的家人,朋友,平日里交往密切的门客,都已经被孤控制起来。你们的家人亦是如此。”
他的话音尚未落,以陈章为首的几人立刻跪了下去,“皇上,微臣不知所犯何罪?”
宣帝道:“你们放心,你们的家人都没事,但是现在倒下的大人们,他们的家人应该已经被杀之殆尽,你们若是反对孤的决定,便也是他们的下场。”
“啊?!”众人都惊愕不已。
宣帝道:“孤只是,把曾经赫连氏曾经对慕氏做过的事,再做一遍,不过这次是慕氏如此对待赫连氏。想必你们中,没有人否定东夏国的历史,没有人否认,东夏国是我们慕氏打下来的,而赫连氏不过是乱臣贼子,让他们多逍遥了二十多年,已经是上天对于他们的宽容,如今,是拨乱反正,一切回归正轨的时候了。”
“可是,皇上,您也是赫连氏子孙呀!”
“关于这件事,我想,还是让我的母后为你们解释吧。”
冷冷地拍了拍手,便由两个太监带了一个披头散女的中年女子出来,却是之前被关在经堂里的吕氏,此时她目光散乱,衣衫也不堪整齐,面色铁青,见到宣帝的那一刻,便向一只母老虎般向他扑去,“你这个逆子!逆子!哀家早该杀了你!杀了你!”
然而她的手指尚未触到他的衣裳,就被人扯住了,只觉得膝处被谁踢了一脚,她便跪在了宣帝的面前。
“让当娘的跪儿子,赫连子悦,你不得好死!”
宣帝只是悲哀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母后,就算你不诅咒孤,孤又何偿能得好死?从孤童年时掉入至湖水中至今,孤每天的生命都只是在苟言残喘罢了。孤恨透了宫中的争权夺利,恨透了你,你可知,是为什么?”
“你不识好歹!辜负了你父皇的信任!”吕氏如同疯癫了般,大声道。
“母后,是你辜负了他的信任而已!其实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你只需告诉他,孤并不是赫连氏的子孙,而是慕氏的遗孤,那么,你觉得赫连明宗会怎么做呢?他肯定会想办法杀了孤,甚至是杀了你。”
“是啊!哀家好后悔,为什么要生下你这个逆子!”
“不如,由孤来回来你的这个问题吧。”
通过母子二人的话,这些大臣们其实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的真相,那就是,赫连子悦其实并不是赫连的子孙,而是慕氏子孙。若是这样,那么他为政后,所有的所作所为就能够解释得通了,对于慕风率铁骑一路踏入奉京便也能隐隐猜到,其实是宣帝默许的,或者说根本就是二人商量好的。
他们在宣帝接下来所说的话中,得到了答案。
宣帝的眸光中喷着火,向吕氏道:“因为,你舍不得到手的皇后尊位。当年,那贤妃也已经怀孕,赫连明宗许诺,你们二人谁先生下孩子,谁就是未来的皇后,而孩子也便是未来的皇子。
可笑大历把持政权后,烧了关于东夏的一切,却仍然延袭东夏政权的习惯,以长子为尊。
而你,不过是母凭子贵,这些年,为了维持你自己的地位,你即便心里很清楚,我并不是赫连的子孙,你依旧支持我为太子。当初,你爱上赫连明宗,却又不能舍弃尊位,竟然在怀了慕氏的子孙后,投靠赫连明宗,在你的帮助下,赫连明宗才能够一举得成,怎么,如今,你为了自己的尊位,竟又把江山还至慕氏子孙手中。
不过,现在,孤是不会感激你的。”
吕氏没有想到,多年的往事都被挖了出来,只是惊恐地看着他,反复地问,“你,你怎么知道,你,你……”
宣帝哈哈笑了起来,“孤如何知道?孤如何知道?你说呢?母后,你为了自己的尊位,一边将孤扶持为太子,一边又害怕孤继位登基。您心里的挣扎,孤完全懂,全部都懂,就像当初赫连明宗逝世,您虽是害怕赫连勃勃趁机逼宫,却依旧没有想着让孤继位,反是去信将赫连明宗的另外五个儿子叫回来……
你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你眼里,孤这个不过是你维持尊位的病弱太子,却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并且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吕氏终是低下了头,她愤恨,然而此时,一切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宣帝又道:“今日,孤之所以当着群臣的面,揭开这些往事,便是让他们知道,这片江山,原本便是东夏的江山,而你,是东夏的罪人。”
吕氏蓦然又抬起头,“终归,是哀家养大了你……”
☆、国复旧制大婚二后
这句本来的示弱之语,却忽然触到了宣帝不可触及之痛般,使他忽然扑到她的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恶狠狠地看着她,“你养大了孤?没错,可是孤却从十岁起,就因为这个太子尊位而饱受折磨,你有尝过,落入水中无助挣扎的滋味吗?你知道水有多凉吗?
你有尝过,咳大半个晚上无法入睡的苦楚吗?你能明白每年冰球比赛,孤只能当个看客的沮丧吗?
你能明白,孤就算是当个普通的贫民,也不愿做这劳什子太子吗!孤本来有机会的去过那样的生活的,孤和小荷……本来是有机会过那样的生活的,是你,是你杀了小荷!是你断绝了孤最后的希望!孤恨你!”
宣帝所提的小荷,便是原臣相赵正清之女赵小荷,也是沈阿翘之前的那一任太子妃,赵小荷性情直爽,聪明伶俐,与宣帝感情笃实,只是宣帝无力反抗,反而必须要寻求帝后的庇护,最后却被吕氏找了借口,将赵小荷虐待至死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