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婵忽然想到了段樱离,若是段樱离在,恐怕她便能跟得上他的脚步,不会这样出丑了。
忙碌完的洪婵进入到一个帐中,那是一个外观看起来非常简单,混在士兵帐蓬的一个普通帐子。
此时帐中坐着一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双眸子如清晨的薄雾。
“慕公子,今晚的天气很好。”
慕风嗯了声,洪婵每天都向他报告今日的天气如何,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过帐子了,因为害怕军中人认出他的面容。若是被明帝知道,慕风是被凤青鸾给救了,并且藏在营帐中,明帝不知道会愤怒成何等模样。
洪婵将饭菜都从食盒里拿出来,“今晚的月亮一定很圆,路也能够看得很清楚。二殿下说了,若你今晚想要离开,我们是不会拦着的。”
慕风的眼睛微微一亮,就要站起来,却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他的脸蓦然又白了两分,颓然坐了下来。
洪婵有些担忧地问:“您的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吗?”
慕风苦笑着摇摇头,“不是,只是我还没有适应现在的状态。”
自从救了凤羽之后,他就失去了内力,没有了内力的保护,之前的旧伤全部都发作了一遍,以前便有咳疾,经过了卜青牛的调理,本已经好了很多,这段时间却又再度发作起来,而且似乎比以前更严重。
时间久了,似乎这所有的痛,都集中到了胸口,稍微一用力,胸口就痛得无以复加,这样的他,已然比废人都不如。
然而慕风想到了段樱离,便觉得有种力量,使他不能够放弃,至少现在不能放弃。还是道:“请借我一匹马,几袋干粮。”
洪婵点点头,“我会为你准备这些的。”
傍晚的时候,慕风借着月色由帐中出发,到了营地边缘,洪婵等在那里,手里却牵着一匹全身如黑缎子似的马,马上搭着几袋干粮,还有长剑弓箭什么的,洪婵叮嘱道:“你一定要好好的回去,樱离还在等着你。”
洪婵眸光中的担忧,使慕风终于笑了下,“你放心,我一定会安全的回到樱离的身边。”
抬眸间,便见不远处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凤青鸾最终还是来送慕风了。
洪婵善解人意地走开,给两兄弟留下说话的空间。
凤青鸾便从夜色中缓缓走出来,到了慕风的面前,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四弟,这段时间你住在这里,为了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我一直没有去探望你,你不会怪我吧?”
“二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但凡有所差遣,必定不会推辞。今日我快马出营,犹如骑兵突袭,引开凤羽的注意力,甚至杀了他。你于我之恩,便也于今夜了结,从此后你我各不相欠。”
“四弟,你太生分了。”
凤青鸾略有尴尬之色,这的确是他的安排,却没想到在营帐中得不到多少消息的慕风也能想到他真正的用意。
慕风脚踩马镫,上了马。
凤青鸾救了他,可今日,他要他还他的恩,他不能不还。所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正准备打马离开,又听闻凤青鸾在后头问,“你明知道此次是我要你去送死,你却如此义无反顾,你回宫并不是为了单纯的找那两样东西,而是为了她是不是!”
慕风的马本来已经跑出一小段路,只听“吁”的一声,慕风又打马回来,秋风猎猎,吹起他的衣袂,隐去他的苍白,凤青鸾只觉得慕风的目光如同暗夜中苍鹰,坚定而又决绝,“若有她相伴在旁,江山于我如浮云!凤青鸾,她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女人!”
慕风很诚实地给了凤青鸾答案,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便打马而去。
凤青鸾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方才苦笑着喃喃道:“慕风,你注定要失败,樱离想要什么,你根本不明白。”
洪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凤青鸾的身边,这时接着道:“我觉得他会成功,二殿下,其实女人想要的总是在随着环境和时间在改变,但是不管怎么变,她最需要的是爱而不是其它的东西。如慕公子这般炙烈的爱情,不是任何一个女人都能拒绝的。”
凤青鸾最不喜欢听这种话,就算洪婵与他之间,已经有了很深厚的情谊,他还是立刻就变了脸,冷冷地道:“樱离她不是任何一个女人,她就是樱离,她的选择不会与任何女人相同。”
洪婵愕然,一时间只觉得心头如被万千冰锥刺痛,一时间忽又嘲讽地笑道,洪婵啊洪婵,不知道你在忙禄些什么,二殿下分明已经深陷情关,岂是你洪婵能够左右的?
凤青鸾走出一段路,方才发觉洪婵并没有跟来。
回过头,看到幽暗的深色中,洪婵像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凤青鸾很想过去抱抱她,然而最终却是咬咬牙,行入自己帐中,拿起一壶冷酒喝了起来。
最后还是洪婵走了过来,夺过他手里的酒,“你伤还没好,这样喝是不想要命了。”
凤青鸾没有再坚持,却是低低地说了声,“你不要管我。”
转身便闭上眼睛假寐。
洪婵坐了片刻,终是拿了薄被给他盖上,才默默地离开了。
……
洪婵进入帐中后,便拿出笔墨,迅速地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就叮嘱士兵把信送入宫中。
不管来得来不及,洪婵不希望慕风死,站在女子的角度,什么家国天下,都没有爱情重要。她只是希望慕风活着,她不相信段樱离对于慕风这样的爱,没有一点心动,只要她的心动了,那么凤青鸾的机会就小了些。
这封信,却没有被送到段樱离的手中,而是很快就被截获,送信的小兵被杀死,信落在了凤羽的手中。
凤羽狭长的凤目微眯,似乎眼睛里进了尘土似的,陷入沉思。
站在他身旁的李子凌道:“奇怪,二殿下怎会这么大意,让这封信从营中走了出来?”
凤羽的唇角浮上一抹微笑,“自然是他故意放出来的,我二哥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善良。他是想利用慕风将我的注意力引开,慕风虽然失去了武功却懂得奇门术数,若是没有这封信,我们如何能得知他已经离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以慕风的本事,若他不想被我们发现,我们是绝对发现不了他的行踪,又谈何被他引开注意力的事?而洪婵这封信,却告诉了我们他的出发时间和大致方位。”
李子凌想了想,眼眸微微张大,吸了口气道:“若真是三殿下分析的这样,二殿下此人当真是心机深沉细腻,非一般人能比得。”
此时,夜已经将要过去。
东方露出鱼肚白。
二人缓步走上山坡,望向远方那一抹红。
“他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他是我父皇从小就看好的皇子,是最有力的太子之位继承者,他娶了姚春辉的女儿,哄了洪相的孙女在他身边,还妄图勾~引樱离,他!——”凤羽的语气变得非常冷漠而狠绝,“他手握二十多万的重兵,他的身边还有段擎苍!你说,现在还有谁能比得上他!”
凤羽越说越生气,虽然语气中带了刻意的贬意,使凤青鸾的人品刹那间跌了好多,如同一个强占民女的恶霸般令人厌恶。
李子凌却是敏锐地抓到了一个点,道:“三殿下您是说……以他现在的实力,干脆打回奉京皇城,也是不是不可能的?”
凤羽的拳头微微地握了起来,“他只是在观望,在做准备。要是想让他真的打回去,还得加把火。”
李子凌却担忧道:“只怕他一路打回去,最后取得胜利,一切无法扭转。”
“只要我父皇在生,他便是打回去又有什么用?”
上次宫变,他受到了一个很大的教训,就是不管皇子们怎样争,怎样斗,只要明帝在生,一切最终还是会掌握在明帝的手中。道理很简单,明帝此时才是南诏真正的皇,他若不离位,谁又能真正的继位?
凤羽的势力在宫变中几乎全部被消减,他现在倒是想让凤青鸾也受受这个教训,而他正可以乱中取胜,坐观渔利。
李子凌马上也想到了,顿时击掌叫好。
凤羽看着手中那洪婵写给段樱离的信,又道:“这封信继续找人送去,不得耽误。”
……
后来的十天里,段樱离每天都能听到不同的消息。
每个消息都能影响震动局势,一时间连十一皇子凤井月都惊慌失措起来。
忽然有一天,段樱离便收到了洪婵带给她的信。
信中说,慕风已经由战场回奉京寻找她,不过路上定要招凤羽刁难,慕风武功尽失,恐难以自保,请段樱离想办法救慕风。最后信中又加了句,“他重伤时梦中常唤段小姐之名,对段小姐之情感天动地,请段小姐一定尽力救之。”
这信段樱离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晨,她决定出宫去救慕风,或许说,去见凤羽,既然他现在是在宫外,那么她也去宫外,很多事在宫外就没有什么规矩可讲,放开手拼个你死我活。
这次,不是他死,便是她亡,否则誓死不罢手。
与此同时,凤井月却已经将整个京机掌握起来,不过明帝传来的圣传还是让他有点儿乱了方寸,明帝竟然让他将那些粮草继续送往二皇子凤青鸾处,明帝做这样的决定,至少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没有信凤井月,觉得凤青鸾的确缺乏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