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段府没几个月,她的肚子已经很大,快要生了,但是段擎苍又要离开,孩子生下后没人给取名字,她便给她起名“樱离”,即樱花盛开的时候,段擎苍离开。
后来段擎苍知道自己的女儿叫这个名字,觉得很不吉祥,可也没着意给段樱离改名。再后来,随着战事的吃紧,段擎苍离开的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全然顾不上梅氏母女,一方面,大夫人却替他把整个府打理的仅仅有条,再加上秦家的几个儿子也都跟着他这位姐夫出生入死,时间久了,便觉得秦氏胜过梅氏许多。
再加上梅氏种种不懂事,使她渐渐地受到段擎苍的冷落,再到最后一次,竟被段擎苍捉奸在床,她与府内一个奴才在一张床上。
段擎苍当时就杀了那个奴才,但却留下了梅氏的命。他是个思怨分明的人,还是感念梅氏毕竟曾救他一命。可她红杏出墙,他却再也留不得她。后来就想了个办法,对外说姨娘梅氏因病去世,并且还真就操办了丧事,埋下去的却是那名奴才。
而梅氏则被送走,走的时候段擎苍还给了她不少银两,足够她这一生衣食无忧。
当时送梅氏的,就是眼前这个逢头垢面的男子,他叫段延,是段擎苍十足信任的家将之一,说好的,只要把梅氏安顿好,他就回来。谁知道一去六年不见,段擎苍只当梅氏水性扬花,又勾—引了这个家将使他叛离段府,谁能想到如今他竟然又回来了!
☆、一段难堪往事
“段延!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梅夫人病了!而且这些年,她过得太苦了。”
段延一个大男人,哭的像孩子,把他带着梅夫人离开的事儿说了一遍。
原来那年,他带着梅夫人离开,刚刚到了奉京外,就被一大群人打劫,将梅氏的家当及银两抢夺一空,而且那些强盗还恶狠狠地命令他们离开,如果见到他们回到奉京,肯定会要他们的命。
段延的功夫不错,可毕竟强盗人多势众,他们只能先行离开奉京。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路都有人追杀他们,他保护着梅夫人到了一个极偏远的地方才算罢休。
他说到这里,段擎苍也听出点眉目来了,恐怕这强盗不是一般的强盗,还有追杀他们的人,说不定是一伙的。
他不由自主地向大夫人看了眼,发现她神色不变,竟还似听得入神了。
轻吁了口气,段擎苍又问道:“为什么后来,你没有再回来?”
段延抹着眼泪道:“那地方过于偏远,梅夫人又有身孕,小人没有办法就这样扔下她不管,而且也害怕还有人继续追杀她,我得保护她,否则怎么对得起将军您呢?”
“什么,她,她怀孕了?”
“是啊,将军,这孩子,这孩子他——”
段擎苍忽然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孽障!真是孽障!”
段延很明白,段擎苍肯定认为孩子是奸夫的,他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是说:“没想到在那地方,一呆就是六年。最近一年多,梅夫人身体非常不好,她自觉命不久矣,实在想念三小姐得紧,硬逼着小人千里迢迢地带她回来,一路千辛万苦赶回奉京,就是想见将军和三小姐最后一面……
一路上,盘缠用尽,能够到达奉京已经是侥幸,小人也实在没法子了,才求到将军这里来,请将军看在三小姐和小公子的份了,救救梅夫人!”
段擎苍冷哼了声,却不说话。
大夫人终是开口,“虽然她当年被赶出府,可毕竟曾经犯过大错误,想要再见三小姐一面恐怕不能,不过倒是能给你些银子,你去给她请大夫治病。所谓救急不救穷,拿了这些银子后,不要再来第二次了。”
接着向刘妈妈吩咐道:“让人拿一百两银子来。”
段擎苍似乎觉得这个处理还不错,竟也默认了。
这时候,段樱离却默默地从老夫人身边站了起来,之前她听到梅夫人竟然没死,只是默然地坐在那里没有什么反应,这时候却忽然红了眼睛,咬着唇,向段擎苍嗑了个头,“父亲,从七岁时,我便知道我的娘亲已经死了,我虽没看到娘亲的遗容,但也亲眼看到棺材被抬出门,可是现在,现在……”
“樱离,我知道有些事,需得向你解释。你爹也累了,这样吧,让段延离去,你随我到房中来,我自会告诉你前因后果。”大夫人道。
☆、这孩子和您真相
“只怕那前因后果,并非是真相。父亲,这些日子里,府中一直盛传着当年的事,我听在耳内,难过极了。我知道我娘并非是那样的人,因此找到了当时经历过这件事的关键人,经过仔细盘查,发现与传言中的事实有出入,况且在您回府之前,段叔叔已经告诉我们,我娘她是冤枉的,我想当年的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为避免错误继续扩大化,您也应该听听他们的说法。”
大夫人神色一冷,“樱离,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樱离道:“刚才老夫人已经答应让这件事水落石出,况且现在段叔叔说我娘还给我生下了一个弟弟,便是为了我的弟弟,有些事也应该使他真相大白。否则的话,万一使段家的子孙流落在外,您可怎么对得起段家的列祖列宗。”
“反了反了!老爷,您听三丫头说的什么话!?”大夫人气得哆嗦起来。
段延这时候忽然哭道:“梅夫人确实冤啊!”
段擎苍对这个老部下,还是有几分信任的,当下问:“段延,你又替她喊什么冤?当年你与我一起从战场回来,根本就不知道府中的事。而且我亲眼看见她——这怎么可能有冤?”
段延求道:“将军,小人只求您看一眼小公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在哪里?”
刘妈妈道:“在偏厅。”
段擎苍沉声道:“把他带过来。”
在刘妈妈去带人的时候,段延的目光落在三小姐段樱离的身上,又是不断地抹泪,“三,三小姐,如果梅夫人看见你,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
段樱离向段延深深地掬了一礼,“谢段叔叔这些年,对我娘亲的照顾。”
“不不不,别客气,我做为将军的属下,就该一心为将军想,都是应该的。”
……
不一会儿,刘妈妈从外头领进一个粉雕玉啄的小男孩儿,天气热,他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土褂子,裤子和衣裳之间还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肚皮。那双稚气的大眼睛水当当的,藕节般的胳膊,胖乎乎的实在可爱极了。
刚听段延说,梅夫人从偏远的地方赶往奉京吃了很多苦,但这小家伙身上倒没有什么风霜之色,干干净净的,可见梅夫人和段延确将他照顾得很好。
关键是,他的眉眼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熟悉,连段擎苍都觉得熟。
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又粗又硬的短胡子。
好半晌,众人都看着这小孩出神,终于明白段延为什么替梅夫人喊冤了,这小家伙的眉眼与段擎苍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可能因了他母亲的原因,看起来更加秀气可爱,可以想象,长大后必是个比段擎苍还要英俊的美男子。
二小姐段玉容向来装不住事儿,不由自主地说:“爹,这孩子和您可真像,好奇怪啊!”说着还呵呵地笑了两声,结果被段芙蓉悄悄地扭了把,段玉容吃了痛回头看大姐,发现她暗暗地给她摇头,她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那男人的名字
又忙道:“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相貌相似之人也多了去了,这孩子却未必是段家的种,还是赶紧赶走这居心叵测的两人吧!”
小家伙见到段延,忙撒了刘妈妈的手,癫着小胖腿到了段延的身边,“叔叔!我要找我娘!我要找我娘!”
稚嫩的声音一下子打动了老夫人的心,向段玉容瞟了眼,“天下相似之人是多,可也不会这么巧,那厉秣我曾见过,这孩子眉眼没一点像他的。”转头向段擎苍道:“这小家伙和你小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肯定是我的孙儿无疑!来来来,到奶奶这儿来……”
老人家这些年盼孙子盼得眼睛都快穿了,偏偏段逸和段芙蓉三姐妹都长大了,几个姨娘却再无所出,眼见着孩子一个个大了,离她越来越远,常常使她感到孤独。现在见着这个小家伙与段擎苍小时候像极了,心里已经认定他就是自个的孙子,哪还有不喜欢的。
小家伙也机灵,感觉到老人家的慈祥,咬着指头扑到了老夫人的怀里,一双大眼睛毫不认生地瞅着她。
老夫人忍不住亲了他好几下,问道:“等会,我就叫人把你娘接来好不好?”
小家伙甜甜地道:“好。”
大夫人和段擎苍同时加重语气唤了声,“娘!”
显然对于老夫人的决定,他们都觉得太轻率了。
老夫人眼眸中忽然迸射出一抹凌厉的光,“好了,三丫头,你刚才不是有话说吗,继续说吧。”
段樱离恭敬地答了声,“是。”
其实在听到关于梅夫人的传闻后,段樱离就找了刑婆婆等当年经历过此事的老人儿察问,可惜多数人都吱吱唔唔,她除了能够确定自己的娘亲没死之外,再找不到别的线索。直到有一天,刑婆婆忽然说起院子里有个帮忙的妇人,总是在睡梦里叫着“厉秣”的名字,因为睡在大通铺,很多人就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