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簪是上好的檀木雕刻,刻的是一枝浅放的桃花,刀法粗糙,桃花下面还刻着一个篆刻的秦字,整个簪子被磨得圆润光滑,可见其主人喜爱,常常使用的。
这簪子,是他当年亲手刻来讨他欢喜的,后来他走了,也将簪子带了去,乔秉华知道他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否则这簪子十年前就完璧归赵了。
“你是阿祈?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他,他这些年怎么样?”乔秉华沙哑着嗓音道。
苏秦曾带着小小的苏祈与乔秉华认识,乔秉华也曾去桃花谷住过一段时间。
“师父他老人家好极了,与师母伉俪情深。”
“不,不会的,他怎么会.....”
“为何不会?”苏祈咬牙道,“人心易变,你能三妻四妾,他为何不能另娶?乔大人管的未免多了些。”
乔秉华梗了下,喃喃道:“是呀,是我对不住他。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他,我年纪越来越大,总怕他回来时瞧着比他老,怕他不知道我调任到了济南,我......”
苏祈沉默。
“他有妻子了也好,他总是孤单一个人来去,有了妻子总不会形影单只一生了。”这个中年男人背对着她,双肩颤抖着。
原来还有情吗?那也不枉师父念他一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
☆、情为何物(修)
苏祈忽道:“若是他今日来了,你要怎样?你肯不肯舍弃你的富贵荣华,娇妻美妾,与他一起走?”
乔秉华身形猛地一顿。
苏祈继续道:“哈,我懂了,十年前你就已经选择了。十年前你娶妻生子置他于不顾,十年后乔大人自然也不会弃妻子而就他。师父,你瞎了眼了才会将真心给了这种人。”她声音激愤,似是伤心至极。
乔秉华转过身来,脸颊犹有未干的泪痕,大声道:“不,不是这样,我没有。我已经准备要跟他一起走的。”
“是么?”苏祈睨他一眼,“听说乔大人长子今年才五岁吧?乔家小姐好像才岁?乔老太君似乎七十有余了,身子可要当心一些了。”
“够了”,乔秉华嘶声道,“你到底要怎样?”
苏祈悠悠道:“我能怎样?无非是替知府大人担心担心家事,我倒要问问知府大人想怎样呢。”
“我如何?我如何现在还重要吗?”乔秉华嘶声道。
苏祈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冷冷看向他,锐利的视线几乎要看到他心坎里去,半响,小心翼翼将包袱解下来,将灰色的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露出来,双手捧着。
那,那竟然是骨灰盒子。
“不......”乔秉华身子摇摇欲坠,蹒跚着一步步走过来,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仿佛老了十岁,再没了儒雅风流的形象。
他捧住那黑色的盒子连着簪子抱在怀里,蹲下身子,再无顾忌,失声痛哭。
乔秉华与苏秦少年时相识相爱,他那时发誓一生只爱他一个。可是后来时光冲淡了爱情的甜美,他三十多岁了还一事无成,因为这事乔家受尽齿笑。他母亲长跪祠堂不起,威胁他娶妻生子。
苏祈静静看着他,柔声道:“师父七年前抑郁离世,他老人家跟我说,他有一桩尘缘未了,需我帮他赴这十年之约。”
“他才四十岁,他功夫那么高强,怎么会?怎么会?”乔秉华声音哽咽,阴阳相隔,苏秦,你那么狠,你是要这样报复我对不对?
苏祈淡淡道:“既然早已不想活了,多强的武功也是枉然。”她亲眼见二人相濡以沫,那时苏秦每天都带着笑,幸福的让人嫉妒,后来乔秉华听从家里安排娶了李家小姐,苏秦再也不愿见他,回了桃花谷再也没出来过。
师父一天天憔悴衰弱,她害怕极了,怎么劝、怎么哀求都不行,苏秦再也不会管她有多伤心,再也不会因为她哭泣怜惜地为她擦去泪水。他一日日盼望那人能回心转意回来看一眼他,他如此卑微的奢求。苏祈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
情之一字,最是晦涩难懂,就连师父那样的人也......
苏祈一刻也不想跟这个人呆在一起,“师父遗命,让我将骨灰带与你,你,保重。”最后看那盒子一眼,飘然离去。
深夜,大明湖。
湖边一株柳树下,苏祈肩背笔直立着平视水面,手心几乎要攥出血来。
齐宥坐在树上观察这个女子许久。她一身的夜行衣,脸也用布巾。漂亮的眼睛凶狠又悲伤。掩着平常的女子不管武功多高明,伤心时必会哭泣或者迁怒与人,可这个女孩子一动不动站着两个时辰了,却不曾有任何动作,虽然只是垂手而立,但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残暴的凶兽,随时都会暴起伤人。
真是个浑身竖着刺的女孩儿。
齐宥缓慢摩搓这下巴上几天没刮的胡茬子,默默下了个结论,“但是我喜欢。”
齐宥是个行动派,立马麻溜儿跳下树,整整衣服捋捋头发,一步三晃摇着扇子踱了过去。
嘴边调整个温柔的弧度,曼声道:“姑娘何事如此伤悲?辜负了如此良辰。”
苏祈眼中寒光一闪,很好,正想着没有出气筒呢。转身一掌劈了过去。
齐宥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出手就那么狠,仓皇伸手格挡。
苏祈出手狠辣,招招袭人要害,逼得他尽全力抵挡,两人对战几百招后,苏祈一个掌风将他脸颊划破,齐宥用衣袖略擦了下脸上的血,道:“今天齐某就舍命陪君子,当姑娘的出气筒吧。”说着眼睛一闭,脸上满是大义凛然的站着。
苏祈一掌正向他脸上袭去,收手不及,看他居然如此无赖,不得已中途变掌为拳,打上他眼眶,打得他踉跄后退几步倒在地上。
苏祈冷冷道:“出手。”
那人站起来,紧闭着眼睛,背手直立,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苏祈恼怒,也不再运内力,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冲上去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齐宥竟然真的不还手,躺在地上任苏祈施为。苏祈虽然没使内力,但她的力气绝对不小,这人在她打得最狠的时候也只是哼了下。
痛快,苏祈暗叹,这么揍人果然心里舒坦多了,最后一掌劈在齐宥颈后将他击晕。
地上躺着的人穿着宝蓝色锦袍,看着价值不菲,脸打得猪头一般,估计他妈来了也认不出他了。苏祈撇嘴,别以为她会心软,看她心情不好还往跟前凑,纯属自找的。
话虽如此,苏祈还是将他提上树杈放好,又放了瓶上好的伤药。拍拍手,好啦,这下咱两不相欠了,走喽。
第二日。
适当地发泄情绪果然让人神清气爽,苏祈心情好好的起床洗漱,最后戴上她的丑面具,出门。
街上转悠了一圈,在馄炖小摊子为食客提供的桌椅上坐下,叫了碗馄饨,又从附近小摊买了包子油条,炸果点心一大堆,埋头苦吃。馄饨是普通的猪肉白菜陷,菜多肉少,还掺了不少野菜,但是分量很足,满满的一大碗,咬一口满嘴的香,苏祈吃的很满足。
人影一闪,对面坐了个人,一张脸青青紫紫肿的可怜,叫道:“老板,来碗馄炖。”说着拿起一个包子就在那啃。说是啃真不为过,因为伤口,面上不能有太大动作,只好慢慢咬,时不时还吸气,但一双眼睛却是盯着满桌的吃食拔不出来。
两人一个面貌丑陋,一个被打成猪头,凑成一对歪瓜裂枣,过往行人虽不至于明目张胆的看,但总忍不住偷偷看上一两眼,连带着附近小摊上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苏祈不在乎这些,本来带这么个面具就是吓人玩的,现在这样效果她很满意,没想到对面那人也满脸的毫不在乎。只是,她昨晚蒙着面,今天也戴着面具,这人居然还能认出她来,眼神真心不错。
苏祈慢条斯理吃完最后一个馄饨,又慢慢吃酥皮绿豆饼,皱眉看对面人将她买的零食全都吃完。
齐宥最后将苏祈剩的半块绿豆饼塞嘴里,无视她变得黑黑的脸,响亮打个饱嗝,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姑娘,咱们那么有缘,不如做个朋友?我叫齐宥。”然后一脸期待看她。
苏祈淡淡道:“一千两。”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银子,你欠我。”苏祈一脸坚定看他,她快没钱了,敲诈是种简单快捷的赚钱方法。
“这些也就值十几个铜板吧?要不,我再买来还你?”
“伤药。”
“我没钱。”齐宥一脸真诚严肃。
“不管,还钱。”看你一脸的不顺眼,不欺负你欺负谁。
“要不,姑娘看我怎么样?”齐宥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头,戏里不都这么写吗,欠了人家钱,卖身抵债什么的。
“你是说让我把你卖到相公馆去?值一千两吗?这都破了相了。”苏祈皱眉打量他,似乎在估价。
“咳咳”齐宥惊天动地咳嗽。你还敢说,这到底是谁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再小小修下文
☆、公主府一游(修)
苏祈和齐宥正趴在雕梁画栋的富人区的屋顶上。
齐宥利索踩好点就把苏祈抓来说是两人壮胆,可是苏祈看他动作流利,完全是一惯犯,说不定还是业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