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羹口感香滑,里头还放了香油和青翠的小葱,好吃得很,苏祈将一整碗蛋羹吃了个干净,又吃了两个白菜陷包子,撑得不行。吃饱了,心情就开始变好,苏祈觉得她一身的活力又回来了。
楚留香是个彻底的肉食动物,连早餐也是肉粥和肉包子,此时还没吃完。看见苏祈脸色又鲜活了,对过来给苏祈上温开水的小姑娘感激一笑。小姑娘建议他给苏祈叫碗清淡养胃的鸡蛋羹果然是做对了,她都好几天都没好好吃一顿饭了。
白小红的脸色霎时又红了个透,连忙转头偷偷撇苏祈脸色,这位夫人看起来很不好惹,一身冷淡淡的气势昨天让她心惊。生怕她知道了自己心思,半夜三更将自己杀掉。
苏祈早在吃饭时将黑纱斗笠摘下来放在一边,也还没戴上。看见小姑娘看着她震惊的嘴都张开忘了合上,心里好笑,却故意凶巴巴道:“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珠子剜下来当球踢。”
白小红吓得缩到楚留香身后,脸上表情兔子一般,几乎哭了。
苏祈没想到这人反应那么大,一时也不知该继续装下去好,还是道歉好了,只好拿眼睛看楚留香,示意他安慰安慰快被自己吓哭了的小姑娘。
楚留香浑然不觉,动作优雅地喝着粥,仿佛这粗瓷碗里盛着的是无上的美味。
苏祈桌下的脚狠狠对准目标踩下去,让你装没看见。楚留香不躲不闪,任苏祈踩着,脸上无所觉,好像被踩的不是他自己的脚,继续吃的一脸惬意。
苏祈可没安慰过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缓和了脸色,淡淡笑道:“鸡蛋羹很好吃。”
小姑娘更加惊恐,这位夫人的脸变得好快。
白小红觉得,苏祈但是就算凶人也还是那么好看,怪不得那位公子那么宝贝她。白小红在双十镇已经是最漂亮的女孩子,她做梦都期待能有个样貌英俊潇洒的良人,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从天而降,从此带她离了这小小的镇子,过有钱人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良人终于来了,身边却还带着美丽的仙女。
今日见了苏祈,白小红一直自负的美貌如花简直连苏祈的一根小指也比不上了,活像个灰头土脸的乡下人。
白小红躲在楚留香身后,突然有些希望苏祈真的将她眼睛剜下来,起码她心里不会如此难受。
“姑娘,麻烦你再为我添一碗粥。”楚留香微笑将碗递给白小红。
白小红抱着碗再次落荒而逃。
她觉得,这两日是她活的最甜蜜的日子,也是她最大的噩梦。
苏祈翻个白眼:“我怎么她了么?看见鬼似的。”开个玩笑而已啊。
楚留香转过头去偷偷笑了好一会,才一本正经对她道:“你应该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人看见你,都巴不得自己没有出生过,自然得像兔子一样逃走了。”
楚留香这话可以让众多的女孩子心花怒放,苏祈却觉得有些讽刺。这张美绝人寰的脸的确能满足女人的虚荣心,但也带来更多的伤害。
世上人总以为红颜祸水,其实起祸的哪里是她们女子,不过是人的贪心。
苏祈垂眸:“是么,比我姑祖母还好看么?”
楚留香一噎,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苏祈鄙视看他,“姑祖母还在底下等着着你呢,楚香帅。”
“阿祈……”楚留香道:“石夫人的死跟在下可没什么关系。”
苏祈反唇相讥:“难道跟我就有关系?”这话说的真是无耻,难道不是你当初组团去的大漠刷的石观音?
……
“没有。”楚留香诚恳回道。
苏祈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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掷杯山庄,果然已经鬼气森森的了。
而左轻候也已没有了昔日豪爽乐天的样子,一脸的憔悴,眼窝深陷,似已老了十几岁。
“这位是我的朋友,叫苏祈。”楚留香跟左轻候介绍。
左轻候这时才看见楚留香身边站着的姝丽的少年,也道:“楚留香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只是我现在却无暇招待贵客了。”
苏祈也淡笑着打了招呼,表示不介意。她到了松江府之后特意又穿了男装,又让楚留香给她画了妆,遮去了五分美貌,免得惹人注意。一个绝色的女子总是比一个美丽的少年来的更瞩目一些。
楚留香早已看见他的反常,此时才忙问道:“左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左轻候紧握着楚留香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道:“楚老弟,明,明珠她……”他几乎要背过气去。
“明珠怎么了?”楚留香吃惊。左明珠自小乖巧又懂事,会出什么事?
左轻候重重叹了口气,“明珠她病得很重。”
苏祈看着萧瑟的庭院,不由得唏嘘,左轻候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左明珠居然也忍心让自己老父如此伤心,当真,不孝。*情若就是这样自私,而置他人于不顾,甘愿舍弃一切,那当真伟大得很了。
菊苑里的各色菊花开的正烂漫,并不因为压抑的气氛和下人的疏于打理而凋败。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婆子肃立着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被连日来悲伤的庄主迁怒,前日还有一个丫头因为不小心打翻了一碗药而被左轻候赶出了掷杯山庄。
房里紫檀雕花的拔步床上,躺着一个苍白美丽的女子,她被疾病折磨的消瘦,眼睛紧紧闭着,屋里好几个头发花白的大夫都轻声细语的讲话,好像生怕吵醒了沉睡中的美人。
床前坐着一个面容清癯、目光炯炯的老人在给左明珠把脉。
突然,那老人一声厉喝:“不好!”他迅速从怀里掏出来一包银针,双手如电将针插在左明珠周身大穴上,不一会就将整个人都插成了刺猬。
床上人痛得痉挛,身体不断地扭曲,几个壮婆子连忙抓住她乱扭的身体,好让大夫继续行针。左明珠动弹不得,嘴里“赫赫”的叫,一双眼睁的老大,眼里泛着层死灰色,眼白与眼珠已经混成了一种颜色,浑浊暗灰,可怖之极。
左轻候心如刀绞,扑上去抓着她的手,嘶声道:“明珠,明珠,是爹爹呀,明珠,你醒来呀……”他声音悲痛至极,屋里众人都心酸地暗自抹一把泪,楚留香也红了眼眶。
楚留香心如赤子,看见陌生人伤心都尽量帮忙,更何况是他的好朋友。他不是大夫,左明珠的病痛也跟他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但是楚留香心里还是自责得很,他想着若是来时带着沈七味,或许左明珠能救回来一命呢。
苏祈却一眼都没看床上的人,她正站在窗户边上欣赏那盆迎风摇曳的绿水秋波,娇嫩细长的浅碧色花瓣正开的烂漫,是众多菊花里的典雅高贵的王者。
也不知过了久,众人一阵惊呼,左轻候晕倒了,然后又是一阵忙乱。
真是场闹剧。
苏祈转身出了门,她可不想在这里看热闹了,让楚留香自己折腾去吧。苏祈一点也没想过告诉楚留香实情,反正也死不了人,才不要要告诉那混蛋。
苏祈此时坐在松江府的红灯区,跟古代连锁妓院怡红院一样著名的万花楼里,面前十几个各式各样的美丽女子一字排开,任他挑选。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红灯区,想着来找个姑娘调节调节心情也不错,就进来了。
万花楼里的女子们都争先恐后的展示自己最美丽的那面,大眼的,长腿的,细腰的,大胸的,风姿无限。这次来的恩客虽然衣服料子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本城的有钱人,但是他俊俏得很。她们觉得别说给的钱少,能跟美男子睡一夜就算是不要钱也是好的。有钱人都是膀大腰圆,年老丑陋的老男人,她们却还要强颜欢笑故作喜悦,被践踏的早已没有了尊严,其中辛酸也只有自己才知晓了。
老鸨是个年老色衰的中年女子,穿着红绿却不俗艳,眼珠流转间犹有年轻时的风流妩媚,娇笑道:“我们楼里最年轻美丽的姑娘都在这里了,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苏祈一个个看过去,又一个个看过来,看了许久,才向老鸨道:“有男人吗?”
一众姑娘顿时失望,一哄而散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用不小的声音抱怨。本来以为是个俏郎君,却没想到居然是个兔儿爷。
老鸨笑容丝毫不变,这样的客人她可见多了,本朝男风盛行,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公子您喜欢什么样的小倌,我们万花楼各色都有,都是十三四的年纪,比女人还娇软得很呢。”
苏祈皱眉,十三四?那还是孩子吧?
“当然了,您要是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当然也有,就说弄琴公子吧,十年前那可是冠绝整个松江府的绝色啊,尤其弹得一手好琴,那些个达官显贵们谁不抢着为他一掷千金?虽然现在年纪大了点,但是颜色还是一样的美,保管您满意。”老鸨子这行人都善察言观色,看见她皱眉赶忙换话。
苏祈被老鸨长长一段话绕得头晕,也没细听她说了什么,就道:“就这个弄琴吧,给我找个包厢,要安静一点的。”
老鸨高兴道:“是,老身马上给您去请。安静的包厢当然有,这只不过,这个价钱嘛,就得稍微贵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