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倬言转身回房,“我休息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准时叫我。”
沐清应“是”,瞬间红了眼眶。
未央宫,甘泉殿。
一年未见,萧倬言却是近乡情怯。南楚的捷报早已抵达金陵,他把监军关起来的消息也一并传了回来。他的三哥到底会怎样看待这场战事,会不会嫌他回来的太迟?
往年征战归来,他总是能在怀王府得到他三哥的迎接。
三哥会沉着脸数落他:“这回是不是又急功冒进了?”
三哥会阴森森地恐吓他:“没犯什么找打的事儿吧?”
三哥还会仔细打量他:“有没有受伤?”
最后,三哥会拍着他的肩膀说:“臭小子,又长高了。”
怀王府里有他所有美好的记忆,即使是挨罚他都甘之如饴,不像这座冷冰冰的未央宫,到处充斥着尊卑之分君臣之别的疏离。
萧倬云没让他等太久,宣他入殿见驾。
萧倬言撩衣下跪,叩首道:“臣弟叩见皇兄。”
萧倬云并未叫起,只是道:“你一个人回来的?”语气冰冷而阴沉。
萧倬言保持叩拜的姿势,低头不敢起身,也不敢答话。他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但他能明显感觉到皇兄在生气。
萧倬云足足晾了他一盏茶的功夫,萧倬言只能一直保持着以头触地的姿势,腰间伤口被拉扯着,冷汗渐渐濡湿发丝,整个大殿诡异地安静着,太监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
萧倬云命所有人都退出去,瞥他一眼:“起来吧。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萧倬言直起快要僵掉的腰,跪得笔直不敢稍动:“臣弟愚钝,求皇兄明示。”
“我问你,你是什么身份?”
“炽焰军主帅。”
“那我再问你,炽焰军现在何处?”
“楚国。”萧倬言隐隐有些明白自己犯事儿了。
萧倬云突然将手中奏折劈头盖脸砸过去:“你是三岁孩子么!作为主帅抛下自己的军队,自己先跑回来算怎么回事?”
萧倬言叩首:“臣弟擅离职守,请皇兄重责。”
萧倬云见他一脸愧疚,心中气消了大半,他知道七弟不是鲁莽之人,定是在安排好一切之后才赶回来的,但这种作为主帅擅离大军的行为毕竟是错了,他一直都不允许他的七弟有任何行差踏错。
“说吧,该怎么罚?军法还是家法?”萧倬云本想放他一马,抽几鞭子也就算了。
“臣弟犯的是军法,擅离职守当罚二十军棍,主帅翻倍。”
萧倬云恨得牙痒痒,找死!“好。既然靖王殿下这么有胆识,来人,罚二十军棍,翻倍就免了。”
李公公应声而入,见皇帝是准备当庭责弟的架势,只好命人去准备刑具。
萧倬言一愣,不是自己去领罚么,您不是准备在这儿打我吧,这里可是御书房。
李公公咂摸着,瞧圣上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太生气,这棍子的轻重恐怕不好把控。唉,就当是还靖王殿下一个人情,这回怎么着也不能让靖王殿下吃亏才是。
萧倬言见几名太监搬来刑凳、手持手臂粗的军棍站着,怎么着都觉着别扭,颇有些迟疑。
“怎么?靖王殿下怕了么?”刚才不知道是谁硬气得狮子大开口。
萧倬言苦笑:“皇兄,还是让侍卫来吧。”
萧倬云真是觉得他这个宝贝弟弟能轻易挑起他的火气,“靖王殿下是嫌太监手劲不够大,打得不够狠么?”
萧倬言郑重道:“军法,不容儿戏!”
萧倬云真想把他的榆木脑袋敲开,偏偏这句话,是他用血的教训教会给他的。
☆、分兵炽焰
萧倬云命全部人退下,只余两名行刑的侍卫。他一向给他留足面子。
萧倬言颇有些后悔,真该坚持自己去领罚的,在皇兄眼皮子底下,他一声都不敢吭,几乎要调动全幅精力才能死死忍着,硬扛着身后油煎火灼般的疼痛。
军棍一起一伏之际,似乎要卷走块块皮肉,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几乎要撕碎他的全部神经。更可怕的是,腰上的箭伤随着军棍的击打,像是被钝刀子反复磋磨,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汩汩而出。
眼前阵阵昏黑,他不敢肯定自己一会儿是否还能站得起来。
二十棍打完,汗透重衣。
萧倬言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起身。
萧倬云一句话逼得他又跪下去。
萧倬云问:“监军的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他出言不逊,臣弟把他关起来了。”
萧倬云侧目:“哦?他说什么惹了我们靖王殿下?”
“他说臣弟拥兵自重,胁迫君王。”
萧倬云扔掉手中奏折,淡淡道:“你有么?”
殿中一时寂静难耐。萧倬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惊之下,以头触地:“臣弟不敢。”
“既没有,你怕什么!值得为一句话把持符监军拿下?朕不本不愿塞个监军给你,奈何文臣们死磨硬缠,为省得麻烦就指了个钱云贺给你。钱云贺此人本事不大,但好在听话,以靖王殿下的手段心思,稍稍上点心还怕收服不了一个监军?可你在干什么,你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懒得搭理他、一路糊弄他,逼得他跟你作对。这是你一军主帅该有的胸襟气度?”
萧倬言低头不敢答话,三哥说的句句属实,他若真有心收服钱云贺,只要肯多花些心思并非难事,可自己就是看他不顺眼。
“监军即使做得再不对,那也是代表皇权督查三军,你不愿与他周旋,是不愿向皇帝交代自己的用兵策略,不愿给三哥这个面子么?”
这话说得颇重,萧倬言招架不住:“臣弟不敢。”
萧倬云怒道:“你不敢?你有什么事是不敢的!你算准了即使把他给砍了,朕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所以胆大包天任意妄为。可你替朕想过没有,朕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你这个弟弟,还有大渝百官。靖王殿下因一言不合就敢把监军拿下,你让朕颜面何存,你让朕怎么跟满朝文武们交代?”
“臣弟知错,请皇兄重责!”
萧倬云见七弟冷汗涔涔跪得规规矩矩,刚挨了二十军棍疼得脸色惨白,还敢说出“重责”的话来,终于缓和了脸色:“我知道,朕没跟你商量就塞了监军过去,你心里委屈,所以不愿与监军周旋,是朕不好……”
“陛下……”萧倬言担当不起。
“可朕是皇帝,总有不得已的时候,你是朕的兄弟该为朕担当才是。我们的靖王殿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儿小事都忍不了么?”
风水实在转得太快,这话听得无比耳熟。萧倬言苦笑道:“皇兄别这么说,我宁可皇兄直接打我一顿。是臣弟不好,臣弟不该意气用事任性妄为,臣弟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下次绝不再犯。”萧倬言心中万分愧责。
“好!既然人已经抓了,你就给我坐实了他的罪名,别留下首尾。”他的七弟只有他能欺负,还轮不到别人,钱云贺自己找死。“起来吧。都已经罚过你了,总不能再打一顿。”
萧倬言并不起身,苦笑道:“臣弟欠下的债多了,也不差这一宗。上次皇兄遇刺,臣弟还欠着四十棍子呢。”
萧倬云气笑了:“你这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是吧?你还真当朕是赏罚不明的昏君呢。你灭楚立下不世功勋,有什么罪责是不能抵消的?”
说道这里,萧倬言终于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从怀中掏出一物,高举过头。
萧倬云奇道:“这是什么?”
萧倬言难得露出笑意:“皇兄的生辰礼物。”
“楚国的降书和国玺?”萧倬云一惊,这礼物可真够份量的,旋即恍悟:“你私自赶回来,是为了给我贺寿?”
萧倬言点头。明日就是皇兄的寿辰。
萧倬云命他起身,心中感慨万千,他这个弟弟他从未看走眼。
他可真够实诚的!他若是带着大军风风光光从楚国回来,献上楚国降书和国玺该是何等的风光荣耀。偏偏这小子孤身一人跑回金陵,就为了赶回来给他贺寿,就这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生辰礼物”送给他。
萧倬云对他严厉惯了,故意冷着脸道:“靖王殿下的礼物,朕收到了!”
“皇兄不喜欢?”萧倬言察言观色、心中忐忑。
萧倬云道:“靖王殿下的礼物皇帝收到了。可是三哥生辰,七弟的礼物呢?”
“啊?”
萧倬云心中暗笑,敲他的头,“啊什么啊?白养了你十多年,我生辰你连礼物都没准备的么?”
萧倬言这回可真是犯愁,自己的一切都是三哥的,唯一拿得出手的国玺和降书竟然不算,那该送什么啊?
“算了。看你就是没准备的样子,真是伤我的心。我也不为难你,回头把孝经抄十遍给我。”
萧倬言登时一个头两个大,三哥摆明了整他。他最怕抄书,三哥对字的要求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稍有一笔不好,整本全部重抄。明日就是三哥的生辰,今晚自己不用睡了。
“还有,监军朕还得再派!这次我尊重你的意见,你自己挑一个看得上眼的人。这回我们靖王殿下该不会委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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