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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 (云意迟迟)


突然,从人群中跳出来一个瘦高的男子来,喝道:“许大郎在此!”
许德孝见那男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身短打,哪里有半分许家安往日儒雅之气,只当又是伍彪他们安排的人来作梗,不由将对郑小瑞的怒气发泄到那人身上:“放屁!许大郎正停尸在许家,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男子也不说话,只是慢慢地将面上的乱发撩开,露出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来,朗声道:“二老爷!”
许德孝一惊,只当是见了鬼,不由得倒退几步,跌坐到太师椅上,伸了手指颤颤巍巍地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郑小瑞知道当中有古怪,来不及分辨,赶紧喝道:“快将人救出来!”
家丁们犹犹豫豫的,见许德孝没什么表示,郑爷又是个有来路的,这才慌慌张张地就近汲了井里的水一桶一桶地浇到那柴堆上。火苗灭了,只剩下一缕一缕的青烟。
伍彪全身*的,依旧抱了柱子,庄善若藏在他的怀中,两个人不见动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半晌,才见伍彪动了动。
围观的村民欢呼:“活了,活了!”
伍彪背上一溜的大水泡,他松开了双臂,轻轻唤着怀中的庄善若:“善若,善若!”
庄善若睁开湿漉漉的长睫毛,目光落到了伍彪的脸上,便再也不肯挪开了。只有经历过生死,方才知道真情的可贵。什么世俗偏见,什么风言风语,全都被庄善若抛到了脑后。劫后重生,她只想依偎在这个能以命相托的男人的怀中不出来。
早有好心的大娘拿了件袍子过来,伍彪将庄善若裹得严严实实的,打横抱住了她,赤着脚大踏步地踩过还冒着余烟的灰烬。
许家安定定地看了狼狈不堪死里逃生的庄善若几眼:“善若!”
庄善若疲倦不堪,却是满心欢喜:“大郎,你还活着,真好!”
许家安面有愧色,从庄善若身上移开了目光,冲着伍彪一点头:“好好照顾她!”
伍彪郑重地点点头,将庄善若抱入祠堂里的一间偏房内了。
鸾喜听到许家安的声音,顾不得再假装柔弱,甩开婆子的手,跌跌撞撞地从偏厅里出来,站在许家安面前两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又是哭又是笑的:“大郎,大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几乎就要扑到许家安怀中了,残存的理智拦住了她。
许德孝也没有生疑,只当他们兄妹情深。
许家安却只是冷淡地看了鸾喜一眼,恭恭敬敬地道:“有劳四姨太牵念!”这声四姨太一下子将他们的距离拉远了。
鸾喜怔怔的,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看着许家安的目光蜻蜓点水般地从她身上掠过,从不肯多停留半刻。她竭力压下内心的酸涩,收起眼眶中的眼泪,慢慢地摆出了四姨太该有的得体的笑容,由婆子搀扶着退回到了偏厅之中。
他是许家安,却又不像是许家安,他的身上似乎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许德孝脸上的汗就一直没停过,今天可真算得上是一波三折了:“大郎,这些时日你到底去了哪里?那个穿戴了你的衣裳溺死的又是什么人?”
许家安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来,仔细地盯了许德孝身旁的郑小瑞瞧,仿佛他身上所有的力气全都凝聚到那一双眸子上了。

  ☆、第418章 人鬼莫辨(2)

郑小瑞察觉到了许家安的目光,也觑了眼睛看着他。
许家安站在太阳地下,逆着光,面目看得不算清楚。不过郑小瑞见许家安全身上下的穿戴,活脱脱就是一个拾荒的乞丐。那一身短打,又是泥又是水的早就分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腰间就是一根麻绳束着;脚上的一双草鞋也穿得烂了底。
许德孝留意到他们两人的异常,赶忙道:“大郎,你不认得他,他是县城里……”突然生生地掩住了口,许德孝就是记性再不好,也想起来了许家安之所以变得疯疯傻傻,全拜郑小瑞所赐。
许家安微微点头,抬手顺势一撩,乱蓬蓬的头发又将眉目遮住了。
郑小瑞落座,心里有几分奇怪。除了三年半前第一次在巷子口堵住许家安,他便再没有见过他。那个时候他还感慨原来连双秀喜欢的竟是这样一个人——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书卷气,相貌俊朗,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闪着淡然宽厚的光芒。
郑小瑞心中一动,想去找许家安的眼睛,可是被那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又哪里看得见。
许氏一族的老者们见许家安出现,都是惊喜交加。
许家宝得了消息,急急地赶了回来,站在许家安面前怔了半晌,才一把将他揽到怀中,涕泗滂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都好吗?”
“娘——病倒了。不过那是心病,只要你能平安地回来,那可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强!”许家宝自然有劫后重逢的喜悦。
许家安点点头。
“大郎。这段时日你都哪儿去了?我们派出了许多人手遍寻不见。”许家宝一边问一边打量着许家安。难怪了,只说要找个秀才模样的人,却从来没想到大郎会变成这副模样。即便是从身旁走过,他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更不要说那些找的人了。
白胡子老者赶紧指挥家丁抬了张椅子:“坐下说,坐下说!”
围观的村民见再也没什么好戏可看了,也就慢慢地散了。不过晒了场大太阳。看了场一波三折的好戏,也算是值了。
许家安颔首致意。慢慢地坐了下来。
许德孝问:“那柳河里捞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竟穿戴了你的衣裳?”
许家安掸掸身上的衣裳,道:“他的衣裳在我身上呢!”
众人神色一凛。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家宝留意到许家安后脑勺的头发上还黏了些血痂。
“我从州府出来,归心似箭。雇了辆马车一路走到邻县,不巧驾辕的马匹不知道何故马掌掉了,走得是一瘸一拐的。我想着离本县不远,便算清了车资,准备一路走回家。”
许家宝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人在邻县看到了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像是编出来的。”
许家安淡淡一笑,接着说道:“谁知道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被人用石头在后脑勺砸了一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可是碰上劫径的了?”
“后来是疼醒了,伸手一摸后脑勺,倒是一手的血。不过幸而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上值钱的东西一样也无,更是不知道被什么人换上这一身衣裳。”
众人这才咂摸出滋味来。
许家宝道:“天杀的,那劫径的穿了你的衣裳,身形与你相仿,又被泡得分不清面目,娘倒是扑在你厮身上哭了一场又一场。那厮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溺亡在柳河中。又偏生被我们捞到,该!可见天理昭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许德孝皱了皱眉头,吩咐道:“赶紧叫人将那尸首扔了!”
许家安却道:“按理我还要拜他一拜,谢他一谢才是!”
许家宝听得许家安原先这番话说得是清清楚楚,可这回又有些颠三倒四了,不由得脱口道:“大郎,你怎么又糊涂了?”
许家安微微笑:“若不是他这一石头下去,我怕是还要糊涂一辈子哩!”
许德孝折腾了一早上,又累又热,顺势道:“大郎,你是累坏了,歇歇就好,歇歇就好!”
许家宝却一下子攥住许家安的手,声音颤抖着问道:“莫非,你那病就这样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好了,不过早年间的事慢慢地能想起来了。”
“都记得了?”
许家安点点头。
白胡子老者拍着手笑道:“那可真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那厮定是在茶寮就盯上了大郎,却是因为那些钱财无端丧命;大郎虽说受了场苦,可却是苦尽甘来了——这因果报应的事可真是说不准哪!”
别人听了这话犹可,只有郑小瑞却是脸色一沉,摇着扇子的手一滞。
怪不得见了这许家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哪!郑小瑞想起三年多前许家安后脑受了一记重创,人变得痴痴傻傻的,没想到机缘巧合,竟然被歹人一石头又给砸好了!
郑小瑞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许家宝还没笑几声,突然也想到了这茬。若是大郎记起了当年与郑小瑞的仇怨,那岂不是又有了另一场风波。他偷眼去看廊下的郑小瑞,见他虽然面色如常,可是眼角眉梢却带了丝狠劲。郑小瑞的势力与三年前相比更是如日中天,与他斗不啻于是鸡蛋碰石头。
许家宝心思活络,赶紧侧过身子,挡在许家安的一边,隔开了郑小瑞的目光。
许德孝又问:“能想起来了自然是好,只不过既然都想起来了怎么也不回家,却让一干人替你挂心?”当着外人的面,他这话说得委婉。若是关上门,他倒是要给许家安几分颜色看看。他还当他是哪根葱哪根蒜,要不是看在四姨太的面子上,他用得着那么费力扒拉地又使银子又派人地送他上州府。他倒好,不单没落一声谢字,反而一声不响地从州府偷偷地跑了,闹得沸反盈天的。脑子清爽了也不知道回家,又不知道躲在哪儿,把他们当猴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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