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从右侧传过来,她端起油灯,慢吞吞地靠近了右边的墙。
在她头顶上方,有一处小小的亮光,那里有缝隙!她乐了,但左右看看,却没有可以供她站上去的地方。
扑通……
一声闷响,她扭头看,铃铛被丢进来了,在地上轱辘滚动几圈,到了她的脚边。
渔嫣吃力地蹲下去,给她解开绳子,她也醒了,迅速爬起来,左右看着,大声问:“这是哪里?我们在坟墓里吗?”
渔嫣掀掀眼皮子,本来就害怕,还得听她说更可怕的词!
“有人说话!”她也听到了这声音,兴奋地跳起来往那亮光的地方看。
渔嫣拽了拽她的手,示意她蹲下来,让她爬上去看。
铃铛没有犹豫,立刻蹲了下来,让渔嫣踩在她的肩上,小心地站了起来。渔嫣趴在那小洞边,只见这是府衙大厅,御璃骁正在大厅里来回走动。
渔嫣用力拍打着墙,想让他听到动静。但墙那头的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候,聂双城快步进来了,大声说:“王上,属下跟着十月去了那倚香楼,后院已经人去楼空,听说是有人前几天包下来的,不许外人进去。老板收了重金,也就不管他们做什么。十月只在院子里闻到了王妃的气味,然后就失去线索了。”
“王上,微臣现在就带人去,就算把倚春楼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王妃的行踪。”上官行在旁边大声说道。
御璃骁点点头,看着他出去了,才低声说:“渔嫣一定在城中,但藏人之处只怕不在地面上,把倚春楼附近的几个地方都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往地底下挖。”
“是。”聂双城快步出去。
渔嫣轻叹,她就在他的脚下啊,但他不会挖自己脚下的。
这墙一定是用特殊的东西所制,所以他听不到自己敲墙的声音。正想从铃铛肩上下来,只见又有一群人进来了。
花魅和乐天公主回来了,二人都是一身狼狈,花魅一进来,便快步奔向了御璃骁,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低泣道:“谢谢你派兵过去,不然我一定回不来了。”
乐天坐到椅上,冷冷讽刺,“王上,你们后青国居然有这样的匪类,你治理得可真好啊。”
“乐天,你不谢王上救了你我,你还罗嗦个什么劲。”花魅扭头,瞪了乐天一眼。
“哼……”乐天气鼓鼓地挽袖子,嘟着嘴往手臂上吹,雪肌上青一块紫一块,明显是摔过的。
“你这是怎么了?”花魅抬头看御璃骁,伸手就往他的脸上轻抚,心疼地说:“你怎么受伤了。”
“好了,你二人休息去吧。”御璃骁拖下她的手,眉头紧锁。
“听说渔嫣出事了,”花魅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怎么会有人冒充你呢?”
“嗯,白鹰,带两位公主下去。”御璃骁扫她一眼,冷漠地说。这时他不能这二人走,太蹊跷了,这二人中,说不定有一人就牵涉其中。
“哼……”乐天跳起来,忿然说:“御璃骁,我可不是你想赶就赶,想留就留的。”
“乐天,我看在你兄长和白思的面上,留你一条小命,你自己就好好捧稳了,被我发现你与此事有关,我一定亲手杀了你。”御璃骁脸色铁青,锐寒的眼神死死盯着乐天。
乐天的蛮横气势,一点点消退下去,一屁|股坐下去,小声嘀咕,“与我有什么关系。”
花魅看他面色不善,顿时有些沮丧,轻声问他:“你不会以为,装成你的人是我派去的吧。”
“那是谁派去的?”莫问离的身影从厅外快步闯入,俊脸覆霜,刀锋般锐利的眼神扫过花魅,直刺向御璃骁,“御璃骁,我才离开几天,你就把她弄丢了,若没本事照顾好她,把她还给我,你就尽管带着你的这些公主,滚回你的皇宫去。”
御璃骁忍住气,挥手让人把花魅和乐天带下去。
厅中只有二人面对面站着,莫问离抢先发难。
“你不许她见我、冲她恶言相向,气得她动胎气不说,如今还把她弄得不知去向,御璃骁,你很好!我告诉你,只要我这次先找到她,我一定带她离开,若你不服,你我再战三天三夜,我与你决斗,生死勿论!”
“够了,莫问离,你能找到就去找!”
御璃骁已彻底为这二人牵扯不清的感情弄得烦躁透顶,妻子身边有这么个男人,他却无可奈何。两次哺血之恩,两次救命之举,注定让他二人一生纠缠不清。
渔嫣心一沉,为了她,这两个男人算是彻底闹翻了,这不是正合别人的心意吗?这二人联手,所向披靡,但他二人翻脸,不知会给对方多少可趁之机!
而且,御璃骁的态度,多少让渔嫣伤心。
隔着一墙,她开始感觉到御璃骁和她之间的距离,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远了。那些怀疑,在御璃骁的心里扎了根,不肯信她是爱他的,也不肯信她对莫问离只是血浓于水的至亲之情。你能抛弃自己的血亲吗?渔嫣的血管里,一半是莫问离的血,渔嫣的命,就是莫问离给的。
她看着御璃骁,心一寸一寸地凉。
从翡翠谷到现在,她步步走来,充满艰辛,若她无情,大可以与莫问离天涯海角,逍遥自在。何苦陪他南征北战,誓死相随?
她从铃铛的肩上爬下来,慢吞吞地坐到地上。
“王妃你怎么了?”铃铛抹了把脸上的汗,挨着她坐下。
“铃铛,你为什么喜欢莫问离啊?”渔嫣小声问她。
“就是喜欢,他长得好看,武功也高,很威风。”铃铛不好意思地笑笑,用手肘轻碰她,“你为什么喜欢王上?”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就像是习惯,习惯了他存于我的生命里,不舍得离开,不舍得丢下。”渔嫣小声说。
“哦……”铃铛想了半天,摇头说:“我不懂。”
“就像你吃饭、睡觉、呼吸,是生来就会的。我从翡翠谷出来,就像重生一次,而生来就是喜欢他的。”渔嫣抱住头,声音轻轻。
“翡翠谷是什么地方?”铃铛好奇地问。
“是个漂亮的地方,若那里没有被水淹没,我可能现在还在谷底。”渔嫣笑笑,深吸一口气,“我现在也不明白了,是轰轰烈烈的爱情好,还是细水长流的平淡好。我喜欢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书,才子佳人在春光明媚里私奔,那样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多美好啊。”
“我一直喜欢那样的爱情,我能与我的夫君一起,携手走过山川,经过岁月,直到我们垂垂老去,白发苍苍。到那时,我们回想年轻的岁月,一定有数不清的回忆,可供我们细细地品尝。而现在,我怀疑我的喜欢到底值不值得。他居然不信任我……”
“我很伤心,他一直不像莫问离,能把心全用在我的身上。他总有做不完的事,有江山,有天下,我永远只是他的一部分而已,我忍气吞声,也换不来他的信任。他想用他的强势,让我低头,回皇宫去,不再见莫问离,我怎么做得到?”
铃铛静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了,才小声说:“可是我还是不懂。既然喜欢,那就随便他是什么人哪,你只管喜欢他就好了……”
渔嫣苦笑,拍拍她的手说,“我以前也这样想,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喜欢他就好了。但是过日子,不是仅有喜欢就可以,要爱御璃骁这样的男人,得有一颗极强大的心,能与他并肩看江山。铃铛,我累了……
“那你睡会儿吧。”铃铛赶紧拍自己的肩,小声说:“你靠我这里睡,那榻凉嗖嗖的,别过去。”
渔嫣靠过去,轻轻地说:“我想当个普通人,过普通的日子,爱普通的男人,远强过如此被他怀疑……如此疑我,让我的心如何好过?”
☆、【230】其实我们深爱着
渔嫣和铃铛挨在一起坐着,脑子里细细回忆翡翠谷上来的点点滴滴。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清晰极了。
但,也就是从翡翠谷开始,之前的所有,都是空白,都是旁人告诉她的。念安说过,白鹰说过,聂双城说过,御璃骁也说。在夜深人静时,他拥着她,缓缓诉说相遇的时光。那条小巷子,那间小院子,还有她系在他脚上的红头绳……她统统不记得,茫然听过了,嘻笑着钻进他的怀里,就那样靠着他睡过去。
她是信任他的,他像山一样让她依靠,像海一样包容着她。
她是爱着他的,所以,每每只要一天看不到他,那思念就会入骨地折腾,让她坐立难安。
又不是新婚,偏偏一直如胶似漆。习惯了每天黏在一起,习惯他的味道,他的声音,他的怀抱……渔嫣鼻子发酸,为什么要吵架呢,退几步不就完了吗?说好要陪他君临天下,就应该说到做到呀瑚。
“王妃,你哭了?”铃铛搂紧她,用脏兮兮的袖子给她擦眼泪。
“我后悔与他吵架。”渔嫣轻抚着小腹,轻声说:“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时各自飞。但我和他不管遇上多难的事,从来没有想过分开,是我不好,不应该在这时候使小性子。我只是……担心莫问离,可又忽略他的心了……铃铛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铄”
“啊……我也不知道……”铃铛懵懂地看着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