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那种骨血相依的怀念,接着便是她明媚笑容的感染,再紧着,是她直率大方的性情的吸引……每相处一天,莫问离就会跟着跌进去一天,他想,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明明这娇艳的花在眼前摆着,却不能摘下来!不然,让她多喝几碗忘川茶?索性全忘了,他和她还能一清二白地开始。
“猴子大人。”小青的小脑袋从外面探进来,犹豫着,唤了他一声。
“你叫我什么?”莫问离飞快地转头看她,满眼愕然。
“她说很生气。”小青吐吐舌头,转身跑了。
莫问离整了整身上的雪色衣袍,心念一转,下了决心,让这丫头的心到自己身上来吧。他未必比那御璃骁还差?英雄当作温柔枪,定使美人投怀来。
远远地看,渔嫣正坐在院子里,和几位小媳妇一起纺纱织锦,织机是她按着记忆里的模子让莫问离做出来的,她看的杂书在这里起了大作用,这里以前也有过纺机,只是会织布的人少,日子久远,就失传了。渔嫣和婆婆她们摸索两晚,就找着了诀窍,纺出了第一匹布,裁出了第一件衣。
你看,渔嫣坐在阳光里,温柔快乐,这里多好!莫问离双手撑在竹子栏杆上,眉眼含笑,凝望着她。
这时渔嫣突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莫问离笑容浅了浅,随即厚着脸皮冲渔嫣挥了挥手。
渔嫣飞快地走开了,一头扎进了桑树林里。
莫问离呆站一会,迈步下了小楼。
几个姑娘羞答答地过来,围着他说话,莫问离听不懂,不知说什么,有一胆大的便拉着他的锦袖往前拽,一直拽到了婆婆那里,几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会儿,那婆婆转头看莫问离,嘴一咧,笑得满脸开心。
“你们说什么?”莫问离好奇地问。
婆婆摇头,拿着树枝在地上划了句话:“大人放心,我会办妥当。”
莫问离环视四周,几个姑娘都瞅着他,个个面泛桃花,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素日里这些姑娘看他时就是这样,又想不出到底怎么了。
莫非是渔嫣说了他把竹床压垮之事?她们要帮他把竹床修结实一些?
把锦袖从几个姑娘手里抽出来,又掸了掸,仿佛是要掸掉姑娘指尖留在他袖上的味道,这才轻轻拧眉,一脸淡漠地走开了。
莫问离,也只在渔嫣面前才会像个二楞子,在别人面前,他威风凛凛,谁人敢犯……他想,自打捡到那丫头起,就命中注定了今天的一切吧,她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明明只是捡来的,却让他硬骨生柔,割舍不掉!这叫魔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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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起了。
篝火燃起,他们在坪中唱歌跳舞,抵挡寒气。
莫问离未饮忘川水,独自紧闭了门窗,用湿巾捂住口鼻,翻阅那本泛黄的书。
这书,在他之前已经有数人看过,做了些批注,有些是玄泠文字,有些是后青文字。他猜测,可能若干年前,也有些倒霉家伙被坪中的山民们当成了神仙,“请”进了这里,当然,肯定是在这里长眠了。
玄泠话他懂一些,因此半猜半看地,慢慢琢磨出些门道。这是玄泠某个小族的遗民,战乱时误入了深谷,但是找不到出路,索性住下来,以避战祸,不想再想出去时,却找不着路了,这一住便是上百年。
这些年来,女娃儿越生越多,男丁越来越少,而且大都成了兄弟姐妹,寿命越来越短,他们慌了,这才想到祖上的遗训,想请来“神仙”,带他们离开。
忘川花这种东西,是为了抵挡谷中的毒瘴,才被山民们发现,大量种植,他们早已习惯了毒瘴和忘川花,所以不怕。而莫问离和渔嫣才初初来到,别无她法。只是这忘川花,不知道会不会有失效的那一天?
咚咚……
有人敲门,莫问离转头看了看,起身过去。
门外站着白天见过的几个姑娘,头发挽起来,发髻上攒了花,见他开门,抿唇羞涩地笑,一个一个地走了进来,最后走进来的,是那位老婆婆,笑吟吟地端着一只竹托盘,上面放着几只竹筒,馥郁的酒香传进莫问离的鼻中。
“什么事?”莫问离拧拧眉,低声问。
婆婆打开其中一个竹筒,手指沾酒,在桌上写,“大人要替我们开枝散叶,真是大好事。”
莫问离脸色一沉,指着门就喝斥,“出去。”
婆婆连连点头,对着几位姑娘说了几句话,快步出去,还带上了门。
姑娘们围过来,笑吟吟地来替莫问离宽|衣解、带。
“都走。”莫问离恼怒极了,原来渔嫣故意整他!
几位姑娘再不济事,也看出他面色不善,被他吼得猛地发抖,呆着着不敢再动。
莫问离用力拉开门,一个一个,把姑娘们都丢了出去。往坪中看,渔嫣坐在秋千上,轻轻晃动,正凝望着他。
莫问离黑着脸,大步走了过去。
“你做什么?”瞪着她,他忿忿地问。
“给你找媳妇啊。”渔嫣笑笑,把头转开,轻声说:“你看,这里基本上都是女娃娃了,你是她们心里崇拜的神仙,难道不应该为她们解去忧愁吗?”
莫问离噎了一下,看了她一会儿,低声说:“你如此关心我,我一定要回报你才是。”
“喂,喂……有件事忘了说,镜池那里快塌了,水要是淹下来,我们都得变鱼,明早要去想办法修好。”渔嫣转过头来,只见他已匆匆转身,原本挺拔的背影,无端地多了几分萧索。
她往花藤上一靠,眉头轻皱,这人又生气了!不过是白天见他冲动,所以想帮他去去火,同时又造福山民了!
悬崖上方。
几道黑影出现在峭壁之巅,低头往下看着,黑漆漆的山谷下,隐隐飘出几丝幽香。
领头的人一身大黑斗篷,低眼看了会儿,双手轻轻揭下了斗篷,阴沉沉地说:“飞鹰传信,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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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困住后青皇城的第四天。
御璃骁的骁勇军在之前九天中,展现了无坚不摧的魄力,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不给对方半点机会,降则活,不降则死。
大风烈烈,旌旗飘摇,数万骁勇军囤兵城外一百里处。
御天祁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拿着望远筒看着。
“谋师还没出现,皇上你太信任他了。”赵太宰拧拧眉,低声说。
御天祁微微侧脸看他,冷冷地说:“赵太宰不妨拿出退敌之法?”
“如今是不可能与他为敌,只有和谈。”赵太宰看向城外的铁骑大军,拈了拈须。
“和谈?你觉得他会和谈吗?”御天祁冷笑。
“只要有合适的契机,就能和谈。”赵太宰压低声音。
“皇上,夙王爷飞鹰传书给你。”侍卫捧着一封密信大步过来,双手托到御天祁的面前。
御天祁拆开密信,匆匆掠过信上的字,随后把信揉成一团,拿出火折子来点着,低声说:“玄泠王出兵的代价是边境十城,还有整个整个后青国的铁矿。”
“胃口也太大了,铁矿全给他们,难不成我们打点兵器,还得出银子买?若皇上早听臣的劝说,与天漠国联姻,也不会有今日之困。那个谋师,不是有通天之才,如今皇城危在旦夕,为何不见他出现?”赵太宰脸色一沉,阴沉沉地说。
“朕也说过,赵太宰若有大义之心,自可以亲自领兵抗敌,而不是在朕这里聒噪。”御天祁看也不朝他看,转身下楼。
此时又有侍卫捧着飞鹰到了,御天祁一看这青鹰,顿时眼中一亮,“谋师来信!”
赵太宰眼中精光闪了闪,盯着那鹰看着。
御天祁匆匆解下了密信,飞快看过,一脸狂喜,“太好了,找到了!谋师不负所托。”
“皇上,找到了什么?”赵太宰赶紧问。
“我的命,怎么,赵太宰也想要。”御天祁扭头看他,一脸嘲讽。
赵太宰如梗在喉,又不敢再问,只眼睁睁看着他走开,双拳重重互击了一下,大步往城楼下走去。
“进宫,见太后。”上了轿,他低低下令,“走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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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轿飞快地往宫中抬去,一柱香的功夫之后,穿了一身太|监衣裳的赵太宰出现在了太后宫中。
“怎么这么晚来找我?”太后只着薄纱衣,从凤帷后探出头来。洗去脂粉的她,不见光彩照人的脸,突显几分老态。
“皇上一意孤行,不听我劝,相信什么谋师,如今一败再败,还不愿意回头。”赵太宰摇头,在榻沿上坐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继续道:“当日把公主换他进来,现在却弄得国不国,家不家……芙叶,我真后悔。”
“后悔也没用,这是命。”芙叶太后坐起来,拢了拢头发,声音有些嘶哑,“到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向天漠国求救,你亲自去,我后青国甘愿称臣,天漠王也不会愿意看到御璃骁日益强大,若有这机会,他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