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梳洗,一面偷偷注意着黑风的动静。
黑风依旧如木雕一般坐在琴前。
绿衣梳洗完毕,
黑风还是如木雕一样坐在琴案前
初相见,时火光中那张了无生意的脸又浮现在她脑海中,心里一阵酸涩,顿时柔软起来。
走过去,摇了摇黑风的肩膀,“你歇会儿,我来弹!”
琴音清澈而又宁静,而后生机渐起,旋律明快而流畅,心灵也似乎被清清的流水潺潺淌过,变得清明。
“这是流水!”
“不错,流水汤汤,这就是俞伯牙的《流水》,想学吗?”
“你再弹一遍!”
绿衣很好说话的又演奏了一遍。
又一曲终了。黑风又恢复了平素的样子。
“弹的不错,你在水边长大?”
“可以这么说!”
绿衣理着袖子,心道:我《流水》弹的好和我是否在水边长大真心没多少关系!
“你会水么?”
呃,越跳越远,绿衣心道:我当然不会告诉你我这两次都是从水中逃生的。
“嗯,还不错吧!怎么问这个啦?”
“随便问问!”黑风又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小院内一时沉寂。
黑风的手臂蓦然被一双小手抓住,讶然睁开眼睛,小姑娘巴掌大点的小脸近在咫尺,双目灼灼,不由一时心跳加快。
“这里是扬州城南对不对?”绿衣低声问道。
他怔住,当初绿衣被带进来的时候,是用了药睡着的,这二十多天也确实没出院子,也没有爬上树梢屋顶之类的动作,实际上也没那个可能,不知道她什么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的。
“看来我说对了!”绿衣狡黠一笑,不待他回答,继续说:“我们现在所处的院子是在一处庄子之内,对吧?并且,这个院子并不在庄子中间,应该比较靠近外围,对不对?”
“你究竟要说什么?”
“出去,我们一起逃出去!”绿衣紧紧抓住黑风的手臂,深怕他说出拒绝的话,急急道:“我知道,你也不想呆在这里对不对!你带我出去,我能保证半个时辰之内,我们就可以自由了!我可以回家,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得到的!”
小姑娘说的又快又急,声音又压的极低,气息直喷在他耳畔。
黑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出不去的!就算我带着你也是出不去的!”
绿衣咬着唇思索片刻,“那这样,你出去,你总可以出去的吧?我告诉你一个地方,你去叫他们来救我,那个地方也在城南,应该离这里不远!”
黑风摇摇头,“这个地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有人来救你,来救你的人实力也很强,但是他们找到你的时候,恐怕只能是一具尸体!”
绿衣似乎有点不明白。
“你觉得是你的人从外面打进来快,还是这里面的人杀死你快?”
“难道不能悄悄的进来?”
“怎么可能?你忘了我们这里是干什么的?”
“那……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只去报个信就回来,当然别让人发现。他们来攻的时候,你保护我,然后里应外合,一起冲出去,如何?”
“你以为在这里,我的地位比你高多少?区别只是一条养熟了的狗和一条没养熟了的狗!”黑风闭上眼睛自嘲道。
“没有任务,我没有借口出去,虽然我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若去了不应当去的地方,我回来的时候,你恐怕就算没死,也不会在这个庄子里了,到那时,你当如何?到那时你的身份越高,就会越惨!”
☆、第7章 殇
黑风看着绿衣眸中的光彩顿失,继而变成了绝望,不由低声劝道:“不一定要死的,而且、而且你若答应留下,我会照顾你的!”
“不要再倔了好么?你就答应留下来吧!”又握住了她的手。
软语温存,难以拒绝,绿衣埋头不语。
一直冷漠的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语,让她十分意外而且感动。
沉默了许久,绿衣抽出了手,再抬头,目光已经变得平静,“你杀了我吧!”
黑风本来就苍白的脸愈发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看见黑风的面色,绿衣的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来,转身走了出去。
天色阴沉,欲雨。
绿衣走到她发现那张琴的厢房里,厢房里一如既往的干净。
在榻席上坐下来,抽出了袖子中的小匕,这是用来削水果的,锋刃雪亮,足够锋利。
锋刃贴在手腕上冰凉入骨。
自杀也是要勇气的。
绿衣吸了口气,举起起刀刃,用力扎下去。
但是手腕却被扣住了。
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汩汩流淌:“你这又何必呢,你说过的,你会帮我的,你会让我死的”!
“是,我说过,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杀了你,所以我会践诺的!”
冰凉的手指搭上了她的脖子,她不禁颤抖起来,毕竟她才十三岁呵,如何不害怕死亡?纵有来生,但是今生才刚刚步入如花年纪,真的就甘心如此舍弃么!
冰凉的手指又从她脖子上滑落。
绿衣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黑风苍白惨然的脸,“你——”没等她说什么,就被黑风紧紧的拥入怀中。
绿衣任由他紧紧抱着,哽咽道:“何必呢!何必……”
黑风将她搂得更紧,似乎要将她融进自己身体里。
只期望今生就停留在这一刻。
直至暮色四起,湿濡的风带着雨滴席卷而至,他才松开了绿衣,绿衣眼中的绝决早已消失,只剩下迷茫,靠在他臂膀上,似乎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跌倒。
黑风一咬牙,冰凉的手指搭上了她的脖颈,而后用力收紧,再无迟疑。
窒息袭来之后,耳畔的声音、眼前的景和人都渐模糊远去,直至一片漆黑寂静。最后留在绿衣眼中的是少年惨痛的面容。
黑风松开手,没生命的身躯纤弱如一瓣落花,软软的坠落。
默立片刻,他弯腰抱起了她的身体,向庄外河边走去。
来到河边,最后看了一眼怀中苍白清秀的容颜,一扬手,绿罗裙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落在了河中央。
水花溅起,又复平静,河水依旧无声东流,谁知道这里碧波曾经收艳骨?
竹丛后,露出一张清艳绝色的脸,望着黑风踉跄离去的背影,泪光涟涟,低泣道:“怎么会这样?”
“没想到他真的杀了那丫头!”跟在身后的白衣人撇嘴道,“等义父回来,一定要告诉义父!”
叶雨蝉极其反感的望着他,“你怎么这样?还落井下石!难道你一点都不难受吗?亲手杀死自己喜欢的人!情何以堪啊!你真是…”
“怎么会呢?我只是气愤而已嘛!蝉妹,我真的很气愤呢!”白衣人连忙表白。
“算拉,你不懂的!不跟你说了!”叶雨蝉拂袖而去。
白衣人依旧谄媚的跟上。
夜色已深,酝酿了一天的雨似乎劲已卯足,下得愈发大了起来,黑风一身墨黑,??行走在黑寂的街道上,偶有行人打伞匆匆而过,也不容易发现这个与无边雨夜融为一体的人。
远处的巷口,有一处灯火通明,似乎还有欢声笑语传来,凄冷的雨夜,温暖的灯光无论对谁都是有吸引力的,于是他走了过去。
红袖酒坊。
黑风撩起门帘,跨了进去。
热闹的酒坊,陡然间安静下来。
☆、第8章 红袖酒坊
扬州。
繁华的街面上,一个弯眉大眼,身着水兰衫子的少女兴致勃勃地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手中拉着一个绿衣少女,绿衣少女淡眉细眼,清秀雅致,虽然个头比兰衫少女高一截儿,却是一副娇怯怯的模样。
日上当头,楚萤回头朝跟在后面的少年道:“哥!你和南宫二哥说的那个红袖酒坊在哪条街上啊?我们去那里吃饭好不好?”
抱着拎着许多新购物品的哥哥长吁一口气,点头不及,忙不迭的答应了。
楚萤一面跟着哥哥走,一面对绿衣少女说道:“你知道红袖酒坊么?”
绿衣少女摇摇头。
楚萤立刻又打开了话闸子:“红袖酒坊的老板娘啊,就是武林中公认的江南四大美女之一的火凤凰丁红袖,而且红袖酒坊的酒酿的特别好,很多江湖成名人士都喜欢去红袖酒坊喝酒,在那里经常可以看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到了扬州没去过红袖酒坊的人简直不能算江湖人的!”楚萤滔滔不绝的介绍道,“你知道么?丁红袖的师父就是当年的武林第一美女花幺幺,花幺幺你知道不?是妙手回春的名医呢!”
绿衣少女微笑道:“妹妹你去过红袖酒坊么?”
楚萤不无遗憾的说:“没!我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呢!”
红袖酒坊在门外看起来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店面,不过里面店堂倒是很大,热热闹闹的坐满了客人,有的鲜衣华服,有的衣衫敝旧、一身风尘,各色各样,各种江湖消息和流言在这里生长和传播。
他们三个踏进酒坊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目光,两个美貌少女和一个英俊轩昂的少年,回头率想不高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