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明知她这是继晓之以情过后开始利诱了,配合道:“呀,难道这个算盘不是这么打着的么?”
“自然不是了。周内司如今炙手可热,毫不夸张的说,得周内司便是得皇储之位。周内司当年抬祁家,这也是一个契机,需得有白瓷与彩瓷抗衡。如今白瓷和彩瓷都各站各的队,我宋家能搀和什么?周内司若是联姻我宋家,便是断了仕途了!就跟这两条岔路一样,不走其中一条又如何上山?周内司不过任官五年,能走到今天的成就,不可否认他的面面俱到,最主要一点,他在最好的时机,让自己水涨船高!”
“指不准周内司就存着急流勇退的心思呢!”周元莫测道,“你也晓得,周内司病入膏肓了。”
不行!他凭什么拿捏宋家的前程陪他一起后退?
筠娘子可怜楚楚的望着周元:“宋家青瓷离不得我,我若嫁到周家,周内司又断了官场的心思,家中瓷窑迟早是要破产的!便是两年后,你就是遵守诺言,也只能娶一个一穷二白的寡妇了!”筠娘子心有戚戚的模样,“周内司一倒,你一个奴才就是做了良民,又当如何?你拿什么光耀门楣立身于世?司辅大人的老爷梦,依筠娘看,那还是莫做了罢!”
“哦?那依筠娘看,我有什么好法子?”
“只要周内司一日不娶妻表明立场,周内司的身价就一日不跌。而我宋家,趁这浑水摸鱼之际,指不准也能水涨船高!”
“你又凭什么信我能做到?”
“因为你是周司辅,周内司处处倚仗的周司辅!”筠娘子环住他的腰际,“我以为,这才是周内司最正确的选择。也是你我,这两年最理想的部署。”
周元心如刀绞。
当初的筠娘子,在四面楚歌之时求助武娘,也只是以情相换。而如今的她,戴着一张张面具,各种法子轮番上。于她眼里,他不过是一个贪色好利卑鄙下流的小人!
周元仓皇往后一退:“我……我需要想想。”
筠娘子的掌心快被指甲戳破了。在一个流氓面前做戏,她自己还嫌恶心呢!
筠娘子眸光扫过漫山的雪:也不知六公主部署的怎么样了,周内司绝对不能娶王氏女和程氏女任何一个!
只有漫山遍野的雪,一如她的人生,无垠的荒冷。阳光那么好,可是武娘在哪里?只要武娘安生活着,那便这样罢。
筠娘子提着裙子离开,周元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背影,迈不出脚步。
空气里有筠娘子的一句话:“周元,矿坑里你救我一命,我愿以身相许。”
是武娘执意要走,是她连呕血都唤不回武娘,是她放弃名节都得不到武娘的回应。
没了武娘,筠娘子抬头看阳光,潸然泪下。
没了武娘,还要什么狗屁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第67章 真假周内司4
亥时。山路上每隔十步都有宫女掌着灯笼。筠娘子隐在密林里的一块孤石上,将山腰到山脚这一路尽收眼底。
雪已被清净,山脚的石子路上,缓缓过来两辆马车并驾齐驱,都是金黄色的龙蟠车篷。山路狭窄,马车上只有两个奴仆并坐驾车,马车四周没有仆众。
左是二皇子,右是大皇子无疑了。
筠娘子拿手捻着计数,两辆马车走了大约二十步远。山脚又出现了并驾的两辆马车。
都是黑楠木!
左是程宰相?右是周内司?
怎么可能?这不是照着大皇子的计谋来着的么,难道孔家的消息没传到六公主手中?
如果周内司真被设计给了大皇子,宋家的前程岂不完了?那她这么拼死拼活岂不是付诸东水?那她还图什么,还不如直接从这跳下去算了!
眼看两辆马车就要抵达分岭口,筠娘子揪着衣襟,胸口是火急火燎的烧。
若依大皇子的筹谋,左边两辆马车进入左岔道,右边两辆进入右岔道。大皇子的马车一出事,铁板钉钉是周内司挺身相救!
周内司是谁?
周内司不仅高中进士,世袭祖上官位。据说周内司还与武状元打过擂,拳脚功夫也只略输武状元一筹!
周内司就是病入膏肓,也得爬出病榻挺身而出!
霎时,千钧一发之际。
二皇子的马前蹄上蹬,发狂嘶鸣。二皇子的马车里传出二皇妃的惊恐声:“出什么事了!来人!来人呀!”
前面两个赶车的奴仆道:“马发狂了!奴才拽都拽不住!”
马发了狂,要往一旁的灌木丛里栽去!旁边的一个掌灯宫女眼睁睁的看着烈马扬蹄踩过来,往地上一瘫。
如果任凭马车栽下斜坡,就算不是车毁人亡……
“保护二殿下!”
“保护二殿下!二殿下要是出事,本宫要你们死!”
这便是王皇后的计了!
捷足先登,就算是程宰相在二皇子的身后,一个年迈的文臣能帮得了什么?——还不是得周内司出面?
这还仅仅是开始。
二皇子马车一出事,逼得大皇子驾马的奴仆一根针刺入马股,马也随之发狂起来!
大皇子的马车车厢被打开,里面传来大皇妃凄厉的痛叫:“本宫的孩子!保孩子!保孩子!”
大皇妃的肚里可是皇家骨血!
周内司又紧随其后,难道要放任皇家骨血被栽下去?
见死不救跟谋害皇嗣也没差了!
筠娘子眼睛里弯上一层讽刺的笑意:这冰冷的世间从来都只有权利相争,没有人情!
王皇后给周内司做了一个选择题:二选一,不选则死。
筠娘子心中大石落定:王皇后能得了消息出招,看来六公主黄雀在后!
只见——
只见原本被筠娘子以为是程宰相的马车里,横空飞出一道绛紫色明艳身影,四爪蟒袍在灯火下宛如鲜活。
这根本不是程宰相!
是旻王殿下!
筠娘子心下了然:六公主请出了旻王,旻王一出手,凭白占了弟救兄长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筠娘子费解,安公公布置时,口口声声道这是崇庆帝大寿大祀,百官和两位殿下的位置都布置妥当,唯独没有旻王!
旻王连个皇子的马车仪仗都没有,旻王是崇庆帝的禁忌,因尼姑案一事说是本朝的罪人也不为过,不尽早赶回封地就不错了!旻王二十年来没有回京一次,这一次大祀,他凭什么出场?
旻王就是来戴罪立功的!
筠娘子心下揣测:大皇子与二皇子马车并驾在前,因着旻王一来,后面的顺序便变了!旻王是皇子,君臣不同行,周内司按理说该位其后的!
那便成了旻王二选一了!
旻王为何又与周内司并驾?难道这两人是串通好了?
怎么可能?尼姑案一事,旻王的罪名都是周内司一手安上的!周内司花那么大精力逮旻王,是报私仇也!
旻王与周内司,不共戴天还差不多!
若旻王与周内司不合,这反倒说得通了。旻王明知有诈,却给周内司做了铁板钉钉的抉择!
旻王救其一,周内司就必须救另一个!
筠娘子是挠心挠肺的痒:旻王挺身相救的是他前方的二皇子!
这便说得通了,旻王终究向着一母所出的大皇子!助大皇子得了周内司,那便是得了皇储之位!
筠娘子差不多要呕血了!这个六公主,布的什么狗屁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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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凤宫这头,六公主兴起,让奚嬷嬷给她梳妆。奚嬷嬷卸了她的发髻,给她脱衣时,六公主悠悠道:“把本宫最好看的那件红色宫装拿过来,还有那盒胭脂。给本宫好好打扮,打扮到本宫欢喜为止。”
“六公主,这……这都亥时了?”
“本宫为明个父皇大寿提前准备呢。”六公主眼梢缠上缱绻的情意,不打扮的好看些,明个又怎么让周内司看上一眼?
“奴婢不明白,六公主把消息传给旻王殿下,意在何为?”奚嬷嬷一边梳头一边道。
“奚嬷嬷,你且看着点。本宫可向来只话说一半的,三皇兄可不知道这马车里除了皇兄皇嫂还有别人!本宫要是三皇兄,自然要救大皇兄了,大皇嫂肚里有皇孙,这般做法也是挑不出错的!二皇兄若是马车出事,最好栽死在里面!”六公主一脸狠厉,“二皇兄一个嫡皇子若是出了事,大皇兄与三皇兄同是庶子,指不准还能来场夺嫡呢!”
“果真是妙!”
“这有什么?当年惠妃的死,没少我母后的主意,这么好的报仇机会,三皇兄舍得放弃么?”
“可是二殿下才是六公主的嫡亲兄长……伤了王氏一脉,日后六公主的姻缘……”
“你懂什么?”六公主嗤笑,“本宫的姻缘,本宫自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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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上净是宫女们的尖叫,伴随着驾车奴仆的惊恐声和大皇妃二皇妃的歇斯底里声,一片混乱。
有的人,注定要做这个英雄!
伴随着旻王的飞身而出,另一个绯红的身影也随之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