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娘和林七娘倒吸一口冷气。
这不是暗示侄女想往姨父床上爬?
江氏如果认了,那岂不是说江氏授意侄女往自个丈夫床上爬?那江氏还要不要脸了?
江氏如果不认,那林六娘和林七娘还要不要脸了?
秀棠扑哧一笑。
永宁郡君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委屈道:“筠娘真是伶牙俐齿,你那两个表妹不过是来找件换洗衣裳,筠娘这般上纲上线,这是不待见我们留在宋家么?如今是筠娘当家,筠娘要是有这意思尽管说……我……我立马带着六娘和七娘走还不成么?”
筠娘子敛了神色:“姨母误会了,筠娘可是什么都没说。筠娘不过说了自己的疑惑罢了。姨母这是想哪儿去了?”
永宁郡君一噎,打哈哈道:“估摸着是我耳朵不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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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五天便要断粮,筠娘子一筹莫展。
宋福和宋禄都没有卖瓷的经验,筠娘子一个闺阁小娘子也不能踏出闺门。江氏整日躺在床榻上哼哼唧唧,吃喝用度一样都减不得。永宁郡君这个贵客,也怠慢不得。
就在此时,自称是杨府的来人了。
筠娘子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杨武娘这个丫鬟叫:鹦格。
鹦格喜笑颜开的问了筠娘子好,然后便说明了来意:杨武娘邀请筠娘子去庄上闲话。
筠娘子一想到身七尺带着双层盖头一言不发的杨武娘,有些退缩。刚要拒绝,秀棠捣了一下筠娘子的胳膊肘,爽利笑道:“我家筠娘也正有此意呢,太太也说了我家筠娘性子孤僻,该多与小娘子们走动走动。”
筠娘子自然明白。她跟杨武娘走动的越勤,江氏对她就越忌惮。
鹦格得了准信,笑开了:“既然宋筠娘也有此意,就择日不如撞日,我家马车正停在门外呢。”
筠娘子:“改日吧,我连衣裳都没换呢。”
主要是筠娘子拿什么给杨武娘回礼?
鹦格道:“宋筠娘知道武娘为何给我取名‘鹦格’么?‘鹦格’是取/‘鹦哥’之意,武娘说了,我要是男的,就铁定叫‘鹦哥’了!”
秀棠捂嘴笑道:“鹦哥,倒是名副其实!”
鹦格的明眸皓齿都是光彩,跺脚嗔道:“连秀棠也笑话我‘呱噪’!你们是不知道,我这一路上没人说话都快憋死了,行了,筠娘就赶紧随我走吧……”言罢,不由分说的拉着筠娘子就走。
筠娘子无奈:“秀棠,你把我桌上那个开片龙纹洗拿上!”
鹦格歪着脑袋扯了下筠娘子的袖子:“宋筠娘不嫌弃我呱噪吧?”
秀棠快笑的憋不过气来:“真是个傻的!我家筠娘又不是你主子,嫌不嫌弃,有甚关系!”
鹦格暗恼,真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了,再瞧筠娘子有些心不在焉便放下心来。
一路上鹦格都很呱噪。
避暑庄子很偏僻,郁郁森森的百年大树遮天蔽日。筠娘子一下马车,只觉清浅的风很是凉爽。
门外站着一个人,又是一身红色的花团锦簇。
仿佛一直在等她。
筠娘子过去欠身道:“宋筠娘问武娘好。”
筠娘子罢了自己想透过三层盖头看清杨武娘神情的想法。杨武娘也不点头,也不说话,自顾自的走了。
筠娘子看她直挺挺的背部,肩略宽,腰很窄,腿很长。
筠娘子暗忖:习武之人果真与普通女儿家不一样。
筠娘子呆愣:杨武娘这是不待见她所以自顾自的走了?
鹦格一把拉起筠娘子,拖着筠娘子跟上杨武娘,一边解释道:“我家武娘的意思是,你跟着她走就对了。”
秀棠取笑道:“难怪你这么呱噪了,原来你把你家武娘的话也一并说了!”
杨武娘听到秀棠的话,转了身,一种逼人的压迫感让秀棠一惊。
鹦格汗颜:“我家武娘的意思是,你们还不快跟上?”
筠娘子随着杨武娘兜兜转转,处处冷清,沿着一个整洁的坡路向上,筠娘子微拎着裙裾,又不好让秀棠搀着,两腿走的都快麻木了。
筠娘子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杨武娘的背影了。
杨武娘总算是大发善心,找了处草地盘腿坐了下来,草地上还铺着白布,摆着茶果。
筠娘子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秀棠掀了盖头扇了起来,连鹦格都在用袖子抹汗。筠娘子只觉头顶的太阳快把她晒晕了过去。
没错——杨武娘独独选了一块有太阳的草地。
鹦格给筠娘子递了一块帕子:“筠娘且除了盖头擦擦脸。”
筠娘子与杨武娘对视,杨武娘的朦胧美分明勾魂摄魄般强烈。筠娘子谢绝了鹦格的好意。
两个人面对面隔着盖头相望。
筠娘子从袖中掏出手帕包着的红玛瑙的镯子,呈到杨武娘的面前:“筠娘才知道红玛瑙是佛教七宝之一,筠娘受不起,还请武娘收回。”
筠娘子也是近日去当铺当镯子的时候才知道的,当铺的人说这是最纯正的红玛瑙,十之八/九是皇家贡品,他们可不敢收。
杨武娘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筠娘子擅作主张把镯子搁在杨武娘右侧。
筠娘子又让秀棠拿了龙纹洗,递给杨武娘:“这是我亲手烧的笔洗,底下露胎,实在欠缺浑然一体之美。”筠娘子把底胎呈给杨武娘看,羞赧道,“我未得父亲真传,这等次品,武娘莫嫌弃就好。待我父亲中秋回来,我一定要好生求教,定要烧个好瓷送给武娘。“
杨武娘接了过去。
杨武娘涂着香膏的十指慢慢迂回在光滑的青釉上。
鹦格解释道:“我家武娘这是爱不释手呢!”
杨武娘从广袖里掏出一个细金钗,就要往筠娘头上插。
鹦格:“这是我家武娘给筠娘的回礼,筠娘只管收着便好。”
秀棠两眼放光,扯了扯筠娘子的衣袖。非秀棠爱财,这支金钗要是当了,起码也能保瓷窑百来号人吃几天的了。
还有五天就要断粮了!
筠娘子觉得这支金钗有千钧之重,她难以开口青白玉镯和两匹缎子的去向,她不是清高之人,可是……哎!
阳光折射进筠娘子的盖头,隔着三层盖头的杨武娘一定看不到她的那层泪光。
筠娘子咬了咬唇:“这个龙纹洗是败笔,待我五日后烧一个好的,筠娘才能当之无愧的受礼。武娘且收回去罢!”
可是解决露胎这个问题,可不是一蹴而就的!
鹦格在一旁发急,杨武娘径自拿出一本翻阅起来。
鹦格在等杨武娘暗示,结果只有翻经书的沙沙声。
鹦格忽然茅塞顿开:“筠娘这可是把我家武娘想岔了!青瓷露胎,胎色白清,如荷在水上,谁能说得清楚是荷色映了水色,还是水色衬了荷?筠娘这瓷已然极好……不过,我家武娘可是个爱佛成痴的……筠娘若是能在瓷器上题上佛经要义,那可比开片花纹什么的,都要好上千倍万倍!”
杨武娘总算点了下头。
筠娘子莞尔一笑:“那筠娘五日后再来看武娘。”
杨武娘送筠娘子下坡。筠娘子何止是两腿发软?
鹦格再次提到:“筠娘且把盖头除了,我给筠娘擦擦汗。”
筠娘子再次婉拒,鹦格有些丧气的觑了一眼杨武娘。
不是在意她好不好看,只是想看一眼她。
第28章 各有算计
江氏把全身的骨头都快躺散了,这装病又不能半途而废,越发看温顺的伺候她的筠娘子不顺眼。
筠娘子每日给她端药喂药,甚至还抚着她的胸口给她疏痰,如此一来她更是郁火难出。
最让江氏气闷的是,王氏大夫居然把她小题大做的伎俩给传了出去,整个瓷窑都在窃窃私语,筠娘子早起晚睡的伺候立马博得了一个孝顺的好名声。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氏觉得再这样躺下去她迟早没病都躺出大病了!
这日永宁郡君和筠娘子在房里陪江氏闲话,香姨娘端着药盅,扭着腰进来了。
筠娘子浅笑道:“香姨娘担心母亲久痰不下,特地亲手给母亲熬了药过来,还说要亲自过来伺候母亲才放心。”
香姨娘面上是不自然的微笑,她是姨娘,哪有主母病着都不伸头的道理?她可懒得博名声,纤纤玉指拿去熬药也太可惜了,不过她只有两个丫鬟伺候,这两个丫鬟她也不放心,万一在药盅里下个什么东西可就……所以这盅药,从抓药到煎药,她就没假手于人过。
香姨娘把药端过去:“这还是我老家的一个土方子,姐姐可别小看这个土方子,连顽痰都不在话下呢。就是味有些苦,姐姐且忍忍,我来服侍姐姐吃药。”
永宁郡君讶异:“原来妹夫还有个妾在家?我还当妹夫与妹妹琴瑟相合呢。”
江氏剐了一眼香姨娘。
江氏可不输阵:“姐姐这可说笑了,这世上的男子除非身子骨有毛病,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难道姐夫连个房里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