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没有响动,可眼前却凌然落下一人。
冷长熙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依旧带着那银色面具,自从他离开大齐之后,这银色面具便没离开过他身,不过好在大家都知道原本的冷长熙就喜欢戴面具,也没有多想。
冷长熙拱手,客气道:“半夜闯入郡主闺房,有失礼数,还请郡主见谅。”
“冷将军半夜贸然前来,必有要事,不妨直说。”沐清雨开门见山。因为深夜抄写经书,她依旧是白日的那一袭白衣,常服相见,并无不妥,不过难得的是,一向遵纪守规矩的沐清雨居然坦然接受了冷长熙的出现。
“在下想求郡主一件事。”
沐清雨笑笑,示意冷长熙继续说下去。
“在下知道郡主身世显赫,地位高贵,身上还有皇上御赐的可以随意出入宫中的腰牌,还请郡主能行个方便,明日探望皇上的时候,捎带一个人一起进去。”
“我知道”沐清雨微微昂起头“是你的母亲长公主,对吧。”
冷长熙拱手:“郡主果然神机妙算。”
“呵”沐清雨摇摇头“并非是我神机妙算,而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托付在景元初身上,在百姓面前,他是忠厚善良的皇子,在朝臣面前,他是前途无量的功臣,在皇上面前,他是最争气的儿子,若不是西夏对于储君的位置有着严格的规定,嫡长子才是最大的,若不然,只怕皇上早就巴巴地将太子之位传给了景元初了。”
沐清雨看了冷长熙一眼,继续道:“可是,只有我们这些私下真正和景元初交过手的人,才知道他是多么的恶心,多么的下流,多么的……”
沐清雨越说情绪越激动,她口中不自觉地吐出无数咒骂景元初的词语,这个现象让冷长熙格外留心,冷长熙微微眯眼,他用秦玉暖教他的法子仔细观察着沐清雨脸上每一丝表情。
“对不起,我失言了。”
“没关系。”冷长熙毫不在意地一笑,此时的他已经可以断定,景元初和沐清雨绝对有瓜葛,而且还是情感上的,这对他来说是个有利的消息。
“你的人,我会替你带到的。”沐清雨看着冷长熙道“只为了你小时候曾救过我一命,我清楚地知道十二岁那年我随父亲出使大齐时,在靶场,那支朝我射来的弓箭并非将士们失误脱靶,冷长熙,我很清楚,我很感谢你救了我,我也曾巴心巴肺地想要嫁给你,所以才会让父亲提出那样无礼的要求,可是我现在懂了,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郡主。”冷长熙看着沐清雨莫名地又伤感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你不必劝我”沐清雨仰头,阻止着眼眶中的眼泪落下“我们生在皇族,总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比如性命,比如婚事,我知道你已经有妻子了,而且你很爱她,其实我们的缘分很浅,不过那三个月而已,没什么好留恋的,你不必挂怀。”
冷长熙没多说什么,他只再一抱拳:“多谢郡主,长熙告辞。”
沐清雨看着冷长熙离开,只是微微一笑。冷长熙临走的时候却突然转身,对着沐清雨十分肯定地道:“请郡主放心,郡主不需要远嫁北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留下沐清雨喃喃自语:“是啊,我不嫁去北狄,可是,我也不能嫁给你,又有什么用呢?”
☆、第四十九章 美人蛇蝎
天渐渐凉了,西夏虽然在大齐的西南方,可由于地理原因,每年十一月便会开始下雪,这一日,大雪纷纷,积雪没过脚踝,白皑皑的雪堆积在朱红色的矮墙头,像是给这朴实无华的驿馆穿上了一层白绒绒的狐裘衣裳。
一顶朱红色的轿子自西凉城城东抬出,在这白色的雪地里极为明显,绕过大街,走到宫门前,守门的内侍抬眼看了一眼这轿子顶,立刻就是卑躬屈膝地作揖,谨小慎微地打开宫门,一直到这轿子走过了宫门,才敢抬起眼皮子。
“哟,这是谁的轿子,好大的气派,这一品大员都没这样的待遇。”一个新来的守门士兵有些不懂行情。
“小王八羔子不懂说话就别乱说”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对着他训斥道“那轿子顶头是红色的,那可是顺王府的标志,顺王府上上下下,从顺王到顺王妃再到郡主,哪个是可以得罪的。”
这年轻士兵略有些不服气,嘟囔了一句:“那总得按规矩查轿子吧。”
“呵,查轿子?”这老兵往这新兵腿肚子上一踹,老气横秋地道“你他妈不想活了,还想着查顺王府的轿子?”
“哟,这是谁不想活了?”远处,一声尖尖细细,略带女性妖娆的声音飘了过来,尾音处带着些浮尘谄媚的味道“瞧瞧,这不是丁总兵嘛,怎么,这被罚守城门不过一个月,又开始摆架子了?”
原来这老兵姓丁,而且还是个六品总兵,丁总兵瞧准了发话人的来头,身子是愈发恭敬起来:“是孟公公来了,托您老人家的福,我这城门守得安生得很,没出什么岔子,只盼着孟公公能在十三皇子继续替在下美言几句,毕竟,当初那罪行,在下也是……”丁总兵说着说着便慢慢朝着这生得满脸周围,脸色苍白,唯独那唇口带着点樱红的孟公公靠近,压低了声音道“毕竟那罪行,在下是替十三皇子抗下的。”
“大胆!”孟公公斜着眼睛瞪了丁总兵一眼,继而掏出一方粉色的帕子擦了擦嘴,笑道“丁总兵,杂家可是记得,那日是你自己疏忽职守,才让粮库烧着了,让躲在里头的逃犯活活被烧死了,这,可是关我们殿下什么事?”
丁总兵急了:“孟公公,话可不能这么说,十三皇子怎么能做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呢?当初蓄意要除掉七皇子的明明就是……”
“孟公公,我派你先来通报,不是让你站在宫门口聊天的。”
不知何时,这宫门口出现了一辆纯黑色的马车,自车辕到拉车的骏马都是黑色的,更是显得这马车里头传出的这句话语也是阴沉沉的。
里头的人伸出手,撩开了半个帘子,这正是方才在孟公公和丁总兵口中频繁出现的十三皇子景元初,他唇角似乎带着笑意:“孟公公,事情办完了就快些动身,这次我未经提前告知就来宫里头探望父皇,还是先提醒他一声比较好。”
孟公公对着景元初点头哈腰,方才的趾高气昂全然烟消云散,唯独丁总兵不甘心,他拱手对着景元初道:“十三皇子可还记得微臣?”
景元初用余光扫了一眼孟公公,道:“我自然记得,你放心吧,你说的事我一直记在心上,只是现在事情才过去不久,而且父皇罚你守门三年,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实在不好调动,可你尽管放心,我做事,向来赏罚分明,你做了什么,我都会记在心里。”
丁总兵松了口气:“那我便安心等殿下消息。”
马车入宫,景元初也从马车上下来步行,身边跟着的孟公公朝景元初请示了一句:“殿下,那姓丁的……”
景元初垂着头,一直将手笼在狐狸皮做的手笼里,只是微微抬头,露出脖子,示意了一下,说了一个字——“杀”。
孟公公垂首:“奴才一定尽快解决。”
与此同时,景仁宫外头,主管太监已经替沐清雨进去通报,此时正是奉着皇上的旨意匆匆走下台阶,对着沐清雨客气地行了一礼,低头道:“郡主,皇上刚好醒了,请您进去。”
“知道了。”沐清雨扭转过身,对身后的丫鬟们吩咐道“让素儿一个人陪我进去就行了,你们且都在这等着。”
沐清雨发话,谁敢不从,丫鬟们老老实实地遵了命,沐清雨对着其中一个看着年纪有些大的丫鬟扬了扬头:“跟我走吧。”
景仁宫里,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浓重的中药味道,混合着皇室特有的龙诞香,隔着重重帷幔,只隐约看到里头躺在床榻上的一个男人正在由三个太监服侍喝药,皇上身边大多是太监,几乎没有宫女,只有缝补女工这些才偶尔用到几个,世人们都说,那是因为当今皇上对已逝的皇后情深意重,不愿意在皇后去世后与其他女子有更多的接触,殊不知,其实景东华一直,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皇上,沐郡主来了。”总管太监小心禀报。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帷幔里,一声略显虚弱和苍老的声音缓缓飘出,光是这轻飘飘的一句就足以让人担心这里头的人的身体状况。
“皇帝舅舅。”沐清雨撩起层层帷幔,这才看到斜着身子躺在龙榻上的景东华,此时的景东华有些消瘦,纵然有御膳房不停地做各种各样的药膳滋补养身,太医院也是日日研制新药,可总不见成效,奇怪的是,就在半个月前,突然出现的一位天师却彻底改变了景东华的身体状况。
虽然景东华在现在看起来还是十分虚弱,可就在半个月前,太医院的众多太医都一致认为,皇上的身体只怕已经回天乏术,可单单靠着天师的几颗丹药,便让这原本眼睛都睁不开的景东华坐起了身子。
“皇帝舅舅可觉得好些了?”沐清雨过往便时常会进宫看望景东华,这让景东华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