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副将能赏光前来,真是难得。”
冷长熙扭头看去,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尚显华的亲生儿子,尚府的嫡子——尚临冬。
此时的尚临冬一身戎装,银灰色的铠甲在身,头盔上大红的簪缨十分抢眼,像极了当年初入军营的尚显华,可尚显华已经死了,大家都很清楚,可更可怕的是,秦玉暖出席过尚春满和冷武的喜宴,所以尚临冬认得她。
虽然眼睛上蒙了白纱,可秦玉暖除了打扮和说话的语气略偏向西夏口音之外,没有做任何伪装,看着尚临冬慢慢走近,秦玉暖只觉得身边的空气正在被慢慢抽走,快要窒息的感觉让她的脸色惨白,她不清楚尚临冬的立场,可是在尚显华去世之后,他不仅没有受波及,还能被升为边疆的副将,足以见他对司马锐投诚的态度。
冷长熙已经将手移到了藏在腰间的匕首旁,只等待着尚临冬一发难,他便以死相拼。
尚临冬走近,看着故作淡定的秦玉暖,突然开口一句:“这位夫人,看起来很慌啊。”
他竟然没有直接戳破秦玉暖,秦玉暖心里已经有了底气,既然在第一面没有点破,他便不会当着摄政王的面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摄政王仔细观察着三人间的互动,忽而开口介绍道:“这位是大齐的尚副将,如今镇守在玉门关,掌管着大齐和北狄之间的要道,尚将军是武将世家,其父尚显华为国捐躯,是忠烈。”
“是吗?”冷长熙听了语气清淡得很“忠烈?”
尚临冬面无表情,就像听了一个离自己很远的故事一样。
摄政王笑笑,替尚临冬介绍道:“这两位,是西夏来的拓跋公子和夫人,尚将军看着,会不会有些面熟?”
尚临冬瞟了秦玉暖一眼:“不认识。”似乎不过瘾,还补上一句:“听都没听说过。”
“哦,这样”摄政王扬扬脖子,突然发问道“那上次,本王和尚将军说的计划,尚将军如何看?”
尚临冬话语始终冷冰冰的:“没考虑过。”
摄政王脸色僵了僵:“尚将军是什么意思?”
“对大齐有害的计划,我都不会考虑。”尚临冬的态度很是坚定。
“尚将军何必。”
“北狄的大齐饭食终究是没有大齐的好吃”尚临冬从坐席上起身,竟是一分面子都没有给摄政王“若是王爷没有其他事,在下告退。”
不过是边疆的一个副将,竟然敢和北狄的王爷叫板,看着尚临冬离开的背影,摄政王身边的侍卫忍不住多嘴道:“王爷,要不要在下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副将一点颜色看看,王爷好心给他面子和赚钱的门路,他居然敢在王爷面前故作清高,驳了王爷的好意,王爷难道能忍得?”
“有什么忍不得的”摄政王边说边用余光看着冷长熙“有些人,为了东山再起,连痞子流氓丑八怪都能装,都能扮,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犬,何必与其置气,拓跋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冷长熙抬眼,手边叉肉的三角叉上还串一块美味可口的牛肉,他默默将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这位尚将军,很特别,不过特别的人,都死得早。”
宴席结束,冷长熙和秦玉暖先行离开,摄政王还悠然地在雅座里抿着那醇香可口的梨香马奶酒,看着夕阳的余光下慢慢离开的冷长熙和秦玉暖的背影,吩咐着身后的人道:“跟紧那个尚副将,若是这位拓跋公子当真是大齐那位要找的人,他们一定会私下见面的。”
四皇子府,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侧妃娅苏等在门口,看到秦玉暖出现在石板路上就立刻下台阶迎了过来。
避开目光冷峻的冷长熙,娅苏将秦玉暖拉到一边道:“出事了,四皇子知道是我私下帮你和博察尔济那位勇士联系,还要求他用银针陷害毛姆后,一回来就对我发了脾气,说我不懂事,害得大汗病得更重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娅苏缩缩脖子,避开秦玉暖的目光道:“他看到了我和父亲联络的书信,这是个意外,真的,他进屋子里来时我因为太困乏就趴在案几上睡着了,没注意将信件收起来。”
“博察尔济大汗也知道?”秦玉暖对于娅苏的行为有些无语了。
“不然呢”娅苏很是委屈“那勇士是我父亲的人,女人在北狄的家族里向来是没什么地位的,我若是不求我父亲,那勇士根本不会听我的。”
“没事”秦玉暖企图让娅苏不那么紧张,也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大汗的病不是因为被气的,是因为。”秦玉暖说到这,戛然而止,对于娅苏这样处境单纯的人来说,让她知道北狄大汗被人暗中下了慢性毒药这件事,弊大于利。
娅苏和秦玉暖还在交谈,四皇子已经派了人情冷长熙和秦玉暖过去。
“侧妃,我还是劝告你,有些事,能不对别人说的就不要说太多,我知道你信任你自己的父亲,可是对于我和相公来说,我们信任的只有自己”秦玉暖的话让娅苏有些后怕,继而秦玉暖又补上了一句:“不要觉得我说的太可怕,当初的塞淳公主就是因为太轻信一些人一些事,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下场。”
四皇子府里头有自己的练武场,以供四皇子自己和府中的一些武士习武健身之用,来通报的丫鬟说四皇子正在这练武场里等着两个人,秦玉暖和冷长熙结伴而行,走到练武场十几步远的时候就听到里头长矛挥舞的声音。
四皇子赤裸着上半身,精干的肌肉和匀称的线条混杂着豆粒大的汗珠,更添男人魅力,他似乎察觉到了冷长熙的到来,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直接将手中的长矛抛出,对着冷长熙的方向飞快地投射了过来,这架势,分明是要冷长熙的性命。
☆、第十一章 梦中煞星
那长矛快如流星,气势如虹,冷长熙翻身腾空跃起,手朝下一捞,长矛的冲劲带着他稍一退后,却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稳稳地站住,手握长矛,冷长熙还不甘心,将长矛一扭,朝着四皇子完颜肃投掷过去,恰好刺入离完颜肃一个拳头的柱子旁,入木三分,整个长矛的头都没入柱子。
完颜肃面色凝重,浑身的汗珠似乎在瞬间凝起:“你知道你如今的处境如何吗?”
冷长熙明知故问:“处境如何?”
完颜肃将护腕狠狠地掷在地上,扭头道:“我只听说大汗昨天回去之后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北狄的储君会被一个面貌丑陋的丑八怪所杀,现在朝中的大臣都在猜疑是你,大齐的将军,就在此时此刻你还去和摄政王见面,岂不是遭人诟病。”
冷长熙笑了:“如今的这个情况,更担心的不应该是摄政王吗?他本来就位高权重,身为大汗的弟弟,本身就具有皇位争夺的实力,而且下午,是他主动邀请,被人猜忌更多的,应该是他,不是我吧。”
完颜肃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冷长熙:“你是故意的?是你制造了一切?”继而,他又飞快地否定了自己的结论“不可能,你怎么会控制别人的梦境呢?不可能。”
冷长熙缓缓道:“世上连控制人的心神,让人言听计从的药物都有,我又为何不能进入别人的梦境呢?”
“你。”
冷长熙叹了口气,直白地道:“只是,有一件事我预料错了。”
“什么?”
“北狄的大汗已经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导致他每天精力不足,神情恍惚,睡也睡不安稳,我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利用烟雾趁他意识模糊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以为是梦境,目的,只是让他解除对野人谷的封锁,减小我们进谷的难度,可事与愿违,他的侧重点根本没在我说的话上,却只在我的脸上,而且,我现在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的脑子其实是清醒的。”
“你什么意思?”
“大汗很有可能清楚地知道有人对他下毒,可他没办法完全地自我解毒,他能做的只是缓解,今日在比武场上一见,已经让他对我起了疑心,我趁他午睡睡得半睡半醒时对他所说的一切,不仅没让他信以为真,反而开始怀疑我才是利用毒药控制他的幕后黑手。”
完颜肃的心立刻冷了半度,如今冷长熙住在四皇子府,他怕引火上身。
“不过,终究是困兽之斗罢了。”冷长熙冷静的分析引起完颜肃的不满。
“你胡说什么,大汗身强体健,再统领大汗二十年都不是问题。”
冷长熙冷冷地哼了一声:“四皇子,你忠心于大汗,不见得别人也会忠心于大汗,更可怕的是,别人反而会让大汗觉得,第一个会背叛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
“都是你干的好事。”完颜肃一个拳头朝着冷长熙的脸上砸去“都是你节外生枝。”
冷长熙一把握住完颜肃的拳头,冷言道:“四皇子,你若是还想脱身,或者夺得你最想要的东西,最好还是和我合作。”
“你准备怎么做?”完颜肃似乎没了耐心“大齐的将军,我告诉你,我没了商路和米粮虽然艰难,可也不至于丧命,我不希望为了你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冒这样的险。”
“四皇子暂且放心”冷长熙俨然底气十足“一切,只在明天的第二场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