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暖这一次出门没有提前告诉宁王妃,只因为早上的时候冷长熙直接给了秦玉暖一个玉牌,凭借那个玉牌可以自由出入王府,再说,秦玉暖一开始只是怀疑这三家铺子的账本做了假,还没有查账证实,不敢贸然和宁王妃提起。
“没能多陪陪母妃,是玉暖的不是,只是母妃之前将三间铺子交给了玉暖,玉暖不敢辜负母妃的信任,想着今日实地去看看,是玉暖疏忽了。”秦玉暖朝着宁王妃微微福了福身子,意思也是在告诉唐姨娘,自己要道歉做得再不对也只是认宁王妃这一个婆婆,向宁王妃一个人道歉,她一个宁王府的侍妾到底在瞎操心些什么。
宁王妃和缓地一笑:“我哪里怪你了,只是这大热天的往外头跑,担心你身子吃不消。”说罢,又让婢女给秦玉暖盛上了一碗解暑的冰糖雪梨羹,“试试,这例子是咱们王府京郊的庄园采摘来,直接送来过来的,新鲜得很。”
秦玉暖甜甜一笑,连连谢恩,方捏起小勺子准备好好品一品,谁料宁王妃又开口道:“等等,来,用我这个。”
宁王妃指了指自己手边还未曾用过的银制的小汤勺,笑容愈发慈祥疼惜起来。
这一个举动,让阮如意和唐姨娘都是微微一愣,宁王妃这明显是在表明她对秦玉暖的袒护和偏爱,也是在暗示她们,最好少做些小动作,有那么一瞬间,唐氏看着宁王妃那有些深不可测的眼神甚至都觉得,其实骨子里的宁王妃是个极为精明聪慧的人,可是再一看宁王妃那天真纯善的笑容,这个想法又瞬间被打消了。
“多谢母妃。”秦玉暖十分恭敬地接过勺子,捏着精致的柄舀半勺冰糖雪梨,入口清凉,果然是解暑的宝贝。
宁王妃满意地笑了笑,又看了看唐姨娘,恍然大悟地道:“对了,妹妹你刚才来的时候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吗?还说和玉暖有关,如今玉暖也在这,倒不如直说了。”
秦玉暖听了微微一笑,语气带着期待和和善:“是啊,唐姨娘有什么事直说便是,若是玉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玉暖一定会改的。”
方才宁王妃和秦玉暖都已经亲密到如此地步,宁王妃对秦玉暖的偏爱也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唐姨娘怎么还说得出口,唐姨娘面上一窘,私底下狠狠地捏了一下阮如意。
阮如意知道自己又被推到了火坑前,却又是不得不跳,鼓起勇气道:“还是关于城东那三间铺子的事。”
宁王妃脸一冷:“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全交给玉暖了。”
“正是因为交给了三弟妹,所以今天下午才出了那么大的事,”阮如意连忙接道,“母妃,您是不知道,今天三弟妹做事可真叫一个雷厉风行,她晌午直接去了铺子,二话不说就换掌柜,还惹得铺子里的伙计闹事,说不想留在绣庄干活了。”
秦玉暖抿嘴一笑,她早就料到唐姨娘和阮如意的眼睛一直盯在那三间铺子上:“大嫂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这晌午才发生的事情,大嫂就知道得这么清楚。”
宁王妃微微敛眉:“玉暖,这可是真的?”
秦玉暖眼睛慢慢瞟过阮如意和唐姨娘,看到二人眼中皆是露出了一种等着秦玉暖开口否认,再拿出更多证据压死她的快感,秦玉暖索性直白地回了句:“母妃,这是真的。”
宁王妃身子一欠,却没有继续发声,似乎在等着秦玉暖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母妃,”秦玉暖淡定地将今日的详情全都解释完毕,继而又微微颔首道,“若是母妃不信,玉暖已经将那些账本都带回了府里头,可以慢慢查阅,母妃就知道,那三间铺子隐藏了多少利润,自然也会明白,大嫂和唐姨娘为什么对三间只能勉强盈利的铺子如此耿耿于怀,三番两次地想要讨过去。”
这并不是秦玉暖说话太过直白,太狠毒,只是她一直都知道宁王妃对于唐姨娘和阮如意的态度,她必须也很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免得惹来阮如意昨天那种行为,更重要的事,她始终都记得冷长熙的提醒,离冷长安那一房的人远一点。
“瞧瞧三弟妹这话说得,”阮如意尴尬地笑道,“那铺子真实的盈利如何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不过也是想着那三间铺子摆着也是摆着,倒不如拿过来好好经营,也算是给王府添点光。”
“好好经营?”秦玉暖笑道,“这三间铺子的真实情况也不仅仅是好好经营的状态,而是日进斗金,根本不是上报给王府那种勉强维持生存的情况,母妃,账本就在外头,您若是要过目,我即刻就可以拿进来。”
宁王妃搁下筷子,认真地道:“你是说,我派去掌管铺子的那三个掌柜的中饱私囊,让肥水都流了自己的腰包?”
秦玉暖也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
宁王妃气得脸都红了:“当真是太过分了,还不知道府里其他人克扣贪墨的地方是不是更多。”
宁王妃这一句话出口,秦玉暖就明显地感觉到唐姨娘猛地颤抖了一下。
☆、第八章 莫名警告
这句话出口,在座的似乎都心知肚明。
“玉暖,依你的意思应该如何?”宁王妃将眼神挪到了秦玉暖身上。
秦玉暖字字斟酌,慢慢道:“既然是有问题的,自然就是要查的。”
宁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唐姨娘道:“不知道妹妹怎么看呢?”
唐姨娘显得有些窘迫,欠身道:“这个宁王府都是姐姐当家,当然是姐姐说了算,妹妹哪里敢插嘴呢?”
“那便好。”宁王妃一边淡然地笑着,一边喃喃地道,“长熙怎么还没来呢?”
这是青竹过来回道,说三少爷前脚才进了府门,后脚又被皇上派人叫进宫里头去了,恐怕是不能陪着宁王妃一起用饭了。
一瞬间的,宁王妃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不满,继而那微微蹙起的眉又是被一种祥和和温婉所取代:“长熙如今愈发受皇上器重了,是好事。”
唐姨娘和阮如意跟着附和地点点头,可脑子里都是宁王妃决定要查账本之后所带来的担忧。
各自心神不宁地吃了一餐不甚安心的晚饭,唐姨娘和阮如意放下筷子就一溜烟地跑了,秦玉暖留下陪着宁王妃说了一会儿话,时至黄昏,也告退了,沿着长长的走廊从暮微居准备回自家的院子。
晚间凉快了不少,加上宁王府里布置颇为用心,几乎每个院子附近都有池塘,晚间凉风习习的,让人心旷神怡。
“怎么了?”秦玉暖一直默默关注着满儿和听雪的神态,发现二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显得有些担忧,眉头微微拧起。
满儿和听雪相视一眼,还是听雪直白地开了口道:“奴婢总觉得,宁王妃这做法十分不妥。”
秦玉暖嘴角微微一扬,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声音倒是更加和缓飘逸起来:“说说。”
听雪鼓足了勇气道:“奴婢看着宁王妃应该是早就知道这府里克扣贪墨严重的情况,可是她却不查,偏偏等到三少奶奶嫁入了王府才查,宁王妃在餐桌上还让三少奶奶用她独有的一套银制餐具,这些种种的事迹,明面上是在向外人传达宁王妃自己有多宠信三少奶奶你,可是实际上,却是将三少奶奶你往火坑里推。”
秦玉暖放慢了步子,修长白皙的指尖搭在另一只手腕的水晶珠串上,一颗一颗拨弄着这串水晶,又听到满儿低声补充道:“奴婢也是这样觉得的,三少奶奶才嫁入王府,根基不稳,却是被突然委以重任,而且还是这种得罪人的任务,三少奶奶,你可千万得当心啊。”
秦玉暖悠悠然地叹了口气,歇在了回廊凸出的一个小凉亭里,看着远处那泛起的一圈圈的涟漪,道:“你们说的这些,从昨天早上母妃将那三间铺子交给我的时候,我心里就怀疑了,只是,我不知道原因,若说和老夫人的隔阂是来自窦家的恩怨,可是我和母妃实在没有任何瓜葛,我实在想不通母妃为何要故意陷我要如此境地。”
满儿低声劝了一句:“总之三姑娘,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三姑娘决定怎么做,我和听雪始终都是站在三姑娘这边的。”
满儿突然称呼秦玉暖为三姑娘而不是三少奶奶,意思也是在向秦玉暖表明,她始终都记得自己是从哪里出来的,也是在表明,她们始终都是秦玉暖的人,而非宁王府的人。
秦玉暖看了看满儿,又看了看听雪,宁王府不比秦家,在秦家,她只需要考虑怎么保住自己和宝川,至于窦青娥那一拨的人,她根本不需要在乎,可是在宁王府,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要依靠她活下去的丫鬟们,还有冷长熙,而宁王妃,是冷长熙喊了二十年“母妃”的人,她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秦玉暖正是思索的时候,一只纸做的竹蜻蜓却是迎着风扑面而来,落在了秦玉暖的发髻上。
“三少奶奶。”满儿一边替秦玉暖摘下竹蜻蜓,一抬头,却发现越来越的竹蜻蜓乘着晚风朝着这边飞舞过来。
“三少奶奶,你看,是那边阁楼上有人在放竹蜻蜓。”
秦玉暖顺着满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池塘对面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倚着窗口,一只手腕上挂着一个竹篮,里头放满了叠得整整齐齐的竹蜻蜓,一只手充满诗意地挑起,翻转,轻洒,将手中的竹蜻蜓放飞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