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许你擅自逼问我重要的妃子。”
更不允许靠近。
辛顿彻底没听进去这番警告,此时的他既震惊,又愤怒,还有种难以置信和对强者的惶恐掺杂其中: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绝不是养尊处优的文弱废物,甚至在父王近卫们不让他的情况下也能排得上是印度赫赫有名的武者。那时候意气风发、策马弯弓的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在遥远的国度被人用单手掐着,练武多年的情况下依旧连一星半点的反抗能力都没有。
可恶,哪怕是强国比泰多的王子,也不该这样冒犯自己!
辛顿咬牙:伊兹密贸贸然地就发作,是什么意思还是比泰多王的暗示,难道是意味着比泰多想要与印度为敌吗!
无数个念头涌来,他勉勉强强地捕捉住其中之一。
暗恼的辛顿比伊兹密足足矮了小半个头,自然看不到那双深邃的茶色瞳仁此刻死死地盯着他,眼底翻滚着使人颤栗屏息的可怖杀意。
他微眯着眼,轻哼一声,在被突发事故闹得头壳疼的妃子的柔声劝慰下勉为其难地松开了对对方的钳制,杵在原地,袖手凉飕飕地看着被忌惮地偷瞄自己的印度一干人乱成一团,完全没为方才攻击性的行为解释的意思。
僵持的气氛中,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的凯西:是她的错觉吗?伊兹密似乎越来越傲娇了。
辛顿一没带军刀二没带AK47三没留淬毒的长指甲四没内裤外穿耍流氓,不就激动过头拉近距离逼问她或是方便进一步说话,伊兹密就这么大反应好像对方是个强O惯犯似的……还有现在他摆出来的这副姿态真够冷艳高贵又欠揍的。
但她的这些心理活动是注定找不到知音了:悄悄地环顾四周,不说国籍,单凭旁人针对这剑拔弩张的突变的态度就轻松分成截然不同的两派——
比泰多方不约而同地洋溢着一脸‘果然王子就是这么邪魅狂狷’的骄傲——他们在骄傲个什么劲啊!
印度这方,怎么说呢,就像是一头大大咧咧闯入他人领地偷吃了口嫩骨头、噢不、还没来得及偷吃,只轻轻嗅了嗅便被人拎着狼牙棒给胖揍一顿的雪橇犬,委屈又气愤,一边面面相觑一边用目光控诉和谴责他们的无理取闹跟粗鲁直接。
——真是楚楚可怜。
凯西甚觉荒谬地抽抽唇角,露出个假惺惺的笑来:这真是相当的糟心。
为了淡化双方这针对彼此的浓浓敌意,她嘴唇翕动着,微微为难地应诺了下来:“辛顿王子,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去尝试窥探印度国的未来,但需要献上大量的祭品向哈比女神展示你的虔诚……”
既然辛顿非要为难她,她就列出张吓人地庞大的祭品清单让他预备好大出血,或者知难而退就更好了。
建立在对历史事件的些许了解上,届时念出一首模棱两可含含糊糊的预言诗敷衍敷衍他迅速赶他回国,还可以顺便赚个蜜月旅费~
总之就是要凸显希望,其他的灾厄一笔带过就好:这样她好他好大家好。
反正,预言这种被笼罩在神秘色彩里的玄乎的东西往往不必太准确,哪怕只勉强搭上个边儿,疑神疑鬼的人们反倒常常以丰富的想象力去把它想方设法地圆过来……
诺查丹玛斯撰写的《诸世纪》不就是如此么?
就在凯西内心的小恶魔愉快地挥舞着叉叉时,沉默许久的比泰多王子突然舒缓了眉眼,近乎和颜悦色地接着妃子戳出来的小伤口继续在辛顿的荷包上血淋淋地剐了一刀又一刀。
比起凯西,他对印度人的底线何在和富有程度有更清楚的认识;比起凯西,他一出手绝对谈不上心慈手软。
至于纯洁的小山羊,小母牛这类献祭必需品?噢,印度人不是带了大量的特产红玉髓和青玉石吗?商人们一定非常喜*的。
光让他们在财富上遭受损失还不够。一旦对方应承下来,起码在即将举行的临时的‘祝祭’仪式上,他还要亲手安排些环节,把这些讨厌的人们折腾得好歹去掉一层皮。
趁着被他的‘喜怒无常’给震得有些六神无主的辛顿一行人忙着消化巨大的信息量,就高昂的祭品清单上的内容凝神思索、间或交头接耳时,伊兹密眉梢微挑,忽然向按捺着咂舌的欲望的凯西调皮地使了个眼色!
……
这堂而皇之的恶意卖萌瞬间就把缺乏心理准备的王子妃给震成了化石。
真骗子伊兹密根本是毫无下限地在把他们当敢怒不敢言的迷茫肥羊一样痛宰啊!酣畅淋漓地报复啊!
——喂,不对,这种油然而生的‘我们不愧是夫妻好有默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印度特产红玉髓和青玉石源于漫画55卷第71页。
《诸世纪》我看了……其实很玄乎。
122、赖安的反应
谁叫印度国是有求于比泰多的一方,即便内心始终有个声音在嚷嚷着这定是个充满圈套的亏本买卖,形势比人强的情况下,荷包和小心肝都在滴血的辛顿也唯有认了。
还要装出副认得很愉快、很满不在乎的冷艳高贵的样子——绝对不能让比泰多人产生‘他们窘迫到连小型祝祭的支出都难以负荷’的错觉!
……至于回去的路上,华贵的马车是不要想了,哪怕是浩浩大国的尊贵太子也只剩下骑臭气哄哄、毛发粗粝的骆驼一途。沿途顺道拜访那位风韵犹存、丰满肉感的希巴女王的计划亦要不幸告吹——实在是携带的礼品和行囊超出计划地大幅度缩水,太难以见人了!
即便在富有、再寂寞、再风流……女人也还是热*拥有更多的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去点缀她们的躯体的。
身为入幕之宾,又怎么能空手而去?
说预言都是无偿的人一定是在不安好心地传播谣言!回头他非要严惩一番那些玩忽职守的细作不可!
辛顿心情复杂地暗暗咬牙。
模模糊糊感应到对方的怨念,得了便宜的凯西还没不厚道到去卖乖,而是置若罔闻。过了会,她面前决定自己还是暂且不计前嫌好了——旋即便老实地躲到伊兹密殷硕体魄背后的那一小片阴影里去,好让他全盘接受辛顿灼灼的哀怨视线。
脸皮早就厚得叫人叹为观止的伊兹密不动声色地小挪一步,若无其事地彻底格挡在妃子和印度太子之间,殷勤地当起了凯西的保护伞。宽大的袍袖下,他顺理成章地擒住那只软绵的柔荑,总算出了方才被无视的小气。
不顾她兀自闹别扭的小小挣扎,比泰多王子径直姿态威严又装模作样地命人唤来下级神官、煞有其事地陈列出夜间在暴风神殿偏殿举办的祝祭所需物品和行仗来。
尝试了几次,还是没能从那比她的要大上好些的掌握中抽出来。为免引起他人注意,凯西索性作罢,转而百无聊赖地倚靠着站得笔直的丈夫,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过滤着他虚构的诸多折腾人的阵仗一边忍不住感叹:神秘的信仰所蕴含的能量真可怕。
她不清楚的是,在二十世纪的开罗,利多大宅中也萦绕着诡异的气氛。
——自凯西毫无预兆地自家中离奇失踪后,引发的大骚乱着实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一度闹得沸沸腾腾的埃及法老王的诅咒流言再起,在当地新闻界再度掀起了众说纷纭和唇枪舌剑。姑且不论外界的看法,首先惊闻噩耗的艾连娜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后撕心裂肺地大声啜泣着,一方面不顾形象地用手边能够得着的任何物品疯狂砸向未能尽到看管责任的、前来一言不发低头赔罪的‘始作俑者’布兰登,一方面大声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愚蠢地放宝贝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
罗迪和昆哲伦理智尚存,强忍着悲痛和自责劝阻了利多夫人的失当举止,向布兰登简略地解释几句后,便第一时间强行带她回纽约郊外疗养,近乎狼狈地逃离这个伤心地。
随着主人们接二连三地发生意外,原本气氛热烈的新年晚宴无可奈何地不了了之,偌大的利多宅亦霎时间由灯火通明和其乐融融,重归冷清沉寂。
接到电话后火速从阿夫麦德处赶来、连西装外套都忘在了会所的赖安恍惚得像是没看到家人们的惊慌失措和偷偷打量他的忐忑一样,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这除了警方没人再愿意靠近的喷泉池边,盯着里头倒映着温暖橘*灯光的清澈水液——整整一夜。
纹丝不动得犹如一座大理石打造的雕像。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裤腿上粘附着清晨晶莹的露珠,甚至连丢弃在脚边的烟头都欢乐地快堆成一座迷你山时,赖安才长长地呼出一口粘腻得令人窒息的冰凉空气,默不作声地垂眸离去。
没有人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思考了什么,也没人敢问。
然而战战兢兢的他们很快就得到答案了。
因头脑清晰、下手果断狠绝而被誉为‘商界之鬼’的赖安当即便寻人把这座诡异的喷泉池警戒起来,寒着脸强调,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不再让闲杂人等靠近。接着他认真无比地从家里、公司里取来了各种各样的物件:小至手枪、小刀、零食,大至晶体管电视接收器,一视同仁地套了防水胶布、一股脑地亲手往池里扔,最后死死地透过泛起涟漪的水面看底下、期待着会出现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