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回击无论是力道还是准头都令他不痛不痒,没跟她计较,而是保持着这份颇为愉快地新婚前-好心情,伊兹密率先离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再三交代一旁侍立着待命的姆拉,客气地拜托自己最信任的乳母好好照顾凯西,而姆拉则一边拍胸脯保证一边欣慰得快落下眼泪。
唔…
如果不出意料,今晚过后,她就要跑得远远的,躲开伊兹密的追捕了。
他现在那么高兴,是觉得她会乖乖嫁给他。到时候发现自己失踪,他怕是要气疯了吧?
望着他意气风发的背影,凯西突然觉得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怪怪的滋味慢慢上浮。
她不是害怕,她是觉得暴跳如雷的他其实比起愤怒来说,更多的是难过。
这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弄得喉间都苦苦的,不舒服极了。就连接下来展示出的,早该让她动心不已的、散发出诱人香味的零嘴都没了吸引力。
随便指点了几样,凯西索性寻了个借口说自己不舒服,让担心地望着她一举一动的姆拉带自己回房休息。
她到底是怎么啦。
95坎贝尔的打算
当听说今晚要举行宴会为塔缪丽斯送行的时候,凯西一点都不奇怪——如果那公主没倒霉到挑了个坏时机闯门而入找她麻烦的话,说不定还能赖久一点;可对方的放肆言论及举止已经充分惹恼了伊兹密,那这个假设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她还十分诚恳地对姆拉再三表示自己的存在只会膈应到*慕心碎一地的格鲁吉亚公主,于王子雷厉风行扫人出门的计划相违背,申请装病不出。
万一刺激过度,塔缪丽斯气疯了铤而走险怎么办?
姆拉一听也有道理,在请示过王子的意思后,正如凯西所料的那般,伊兹密短暂地斟酌了番便爽快同意了。
他不想让她不快,难缠的人交给他应付就好。
就在她有一拨没一拨的自娱自乐中,夜晚降临了。
凯西停下手中看似毫无意义的举止,静静地站在窗台前,揭开一小块幔帐,墨汁般浓重的暮色霎时间映入眼帘。她意味不明地望着不远处正举行宴会的、灯火辉煌的主殿发了会儿怔,直到大大方方地席地而坐在房中一角的坎贝尔忍不住出声打破了这仿佛要令人窒息的沉默:“你是真的要走?”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尾调古怪地上翘,而被刻意放慢的话语就像是用一块粗粝不堪的石头去粗鲁地摩挲一张干净的砂纸一样难听。
凯西缓缓地点点头,眼底闪过的有犹豫、也有挣扎,可在叹气后,嘴里吐出的话语却如磐石般坚定:“一定要走。”
如果再留下去,就再也走不了了。
“王子是真心*你的。”坎贝尔的脸在氤氲的烟雾背后显得模糊不清,她一如既往地捧着那个雕文古怪的香炉,穿着从头包到脚的披风,狭长的眉眼惫懒地眯着。
岁月悠长,*找乐子的魔女也是无聊极了,才会好心为不相干的人说了句公道话。
凯西沉默不语。
这么多天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伊兹密变着花样来的求*手段出自真心呢。
说有点也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可她注定不能嫁给他,所以动心什么,就永远停留在抱有好感这一步上吧,至少这分量还远远不够,无法让她彻底放弃人身自由和远方的家人。
她害怕……害怕她会像姐姐那样,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年代里永久地留下来,为他是否要娶侧妃烦恼,被民众付诸不切实际的期待,彻底依附一个不懂得民主和平等的男人——她的情况甚至比凯罗尔更糟。对方到底还能随时通过尼罗河回去,而她呢?
更别提比泰多和埃及还是不可调节的敌对关系。
有这么多不可跨域的鸿沟,因此无论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她都不曾去考虑过他们之间的可能。
她宁可装作不知,装傻卖萌蒙混过去。这样一来伊兹密或许会厌弃无休止的追求?
……结果她料错了。他不着急也不气馁,没有强硬地逼她立刻‘开窍’,而是不慌不忙地试探着她的底线,一步一步逼近。
可这一切包容和耐心,都建立在她无法逃离他的掌控,会乖乖嫁给他的情况下。
他可以等,可她必须属于他。
——所以她必须要走,如果不走,或许有朝一日会变得心甘情愿想留下来,甚至不可自拔地*上他。
从他表现出来的占有欲,她根本不可能奢望他会好心帮自己找回二十世纪的方法。
一想到那场景凯西就有些不寒而栗。
“嗯,既然这是你的愿望,我就会替你实现。”用眼角余光端详着她的坎贝尔用鼻子哼哼着,满不在乎地自问自答。
“还要等多久?”凯西顺口问道。行李都收拾好了还这样干耗着,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不用着急,美丽的公主。”坎贝尔稳稳当当地站起来,示意凯西靠近自己身侧:“耐心等候一会儿,很快会有人主动前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凯西眼珠子转了转,迟疑地问:“难道是塔缪丽斯?”
黑发魔女勾勾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没错。她先前想用来对付你的东西,会被我们反过来对付王子。不然趁现在带你出去虽然不难,可他一旦发现你的失踪,绝对会出动大量人马来追捕你,你就再也跑不掉了。”说着在披风兜里掏了掏,冲她晃晃不知从何而来、只有食指粗细的小瓶:“将这些有趣的东西从地毯上收集起来,可耗费了我许多功夫呢。目前要做的,是争取更多的时间,而不是慌忙出逃。”
凯西的脑海中隐隐形成了个计划的大概轮廓,嘴唇张合了下,决定还是别多问了。
索性静观其变就好。
坎贝尔这么大一个活人蹲在防守严密的寝宫里,难以置信的是竟然没人发现她——从青铜的香炉里弥漫出的熏香带着甜甜的味道,于燃香者本人并没影响,却有着诡秘的力量,像是一道透明的屏障,阻挡住人们的视线。
她整整呆了一下午,然而不管是嘘寒问暖的姆拉还是送晚餐来的其他侍女,都不曾察觉那处角落的异常。
若不是她出声唤了一句破掉迷障,凯西也绝无可能发现。
这一手举世罕见的障眼法顿时让她不由得对这自学出师的催眠师产生了极大的期待:有坎贝尔在,说不定她真的会有办法可以帮助自己能顺利逃出去呢?
——她只有一次机会。
“唔,快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坎贝尔突然这么念叨了句,动作起来。随着细碎的脚步,她的袍脚也悉悉索索的,在凯西紧张的注视中把小瓶里的液体绕着床榻倒了一圈。经验丰富的她计算得精准无比,到迈完最后一步,正好倾尽最后一滴。
她满意地颔首,出手抓住凯西的胳膊往外一拽推搡到自己身前,紧接着松开,往怀里的香炉抓了把灰,也不顾那滚烫的温度就往前方一甩——
完美地将凯西暴露了出去。
“把他引到床边来。”魔女匆匆吩咐了句,就再没声音。
凯西:“……”
提示太少了啊喂!
她强忍住想回头问个究竟的欲望,狠狠心,决定还是信任坎贝尔,于是故作镇定地走到床畔坐下。在油灯的柔光中静静等待着,大概过了数息时间,外面的长廊上毫无预兆地响起了熟悉的稳重脚步声。凝神侧耳,她还依稀能听到伊兹密在轻声吩咐随侍的人们:“嗯,你们先退下……”
太棒了,侍卫被打发走了!
话说坎贝尔的耳力还真是灵敏得吓人。
在晚宴上伊兹密似乎喝了些小酒,俊美白净的脸上泛着红晕,这种仿佛连冰雪一同融化的风情倒显得他比平时平易近人许多。长袍依旧整洁,外套却松松散散的,银亮的一头长发披散在上。
做贼心虚的凯西连忙向他讨好地眨眨眼。
琐事了结而心情极好的伊兹密此刻笑得有点傻,定睛看了看她的方向,茶色的瞳仁缩了缩,很快便确定她是谁。下一瞬便舒展了如被精工雕刻的雕像般完美的眉眼,用温柔得能腻死人的强调说:“凯西,到我这里来。”
凯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如果是平时,她通常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地过去了。可按照坎贝尔的指示,她要想办法让伊兹密过来才行。
奇怪她怎么没反应,伊兹密扶着额,疑惑地歪歪头,重复道:“凯西?”
凯西心弦一颤,像是有电流通过一般战栗了起来:卖萌可耻!太可耻了!
她不给面子地别开头,决心不去看他在火光下显得水润润的眼眸。
伊兹密心里的疑云更浓重了,只是酒精在麻痹掉往日精敏的思维力的同时,也模糊了他的判断。他没想太多,好脾气地往她那走,还轻轻地发表着喜悦的感叹:“我美丽的新娘,三天后,你——”
凯西眼睁睁地看着全无防备的他轰然倒地,还好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和地毯,才没摔伤和发出大响动来。
她胸腔里的心脏险些停跳,如坠深渊般差点惊呼出声,勉力抑制住呼救,身体却本能地就霍地跑过去想把他搀扶起来。只是她发现单凭自己的力气完全不够,只好心惊胆战地换做探探他的脖颈:还好,能感觉到指腹下那有力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