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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宅斗/山有木兮没有枝 (阡陌风)


  我将手按在李谦安眼睛上,硬将他的脑袋掰回来:“你就是眼珠子瞪出来,也奈何不了他的,不如省省心,别让他盯上你。”
  李谦安不瞒地拍掉我的手,仰着小脸,满面嫌弃地扫了我一眼道:“你要还跟在他身边,我肯定能弄死他所有的皇子,让他不得不让我当太子,最后当皇帝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臭小子,找揍呢。”李渊一一巴掌招呼上了李谦安的脑袋。
  李谦安冲着李渊一嗤鼻,偷眼过来,见着我好歹算是露了个淡笑,面上神情都轻松了不少。
  穿过人群。
  一条长长的巷子,走到堵死的头,柊叶翻过围墙过去,也知是动了什么手脚,围墙好似门一样打开了。
  李渊一领着我和李谦安一道进去。
  竟然,就是个院落。
  不过满目的水,上头偶尔有几株稀疏的荷花,花也小小的,像是被谁苛待一般。水中央是一个茅草亭子。只有一条细窄的小石子路通往茅草亭子,还是只能搁一只脚的,没办法两只脚并齐站在上头。
  陆心源懒懒仰靠在茅草亭子里头,一壶酒,倾壶豪饮,似乎自他此番回帝都,我每每见着人,他都在喝酒,皆是倾壶而醉的。从前我可不知道他是这般一个酒鬼。
  “小心,晃。”
  李渊一走在前头,忽然出口之言,我还不懂什么何意,可待他一脚踩上去,整个细窄的路连带着茅草亭子一道晃荡起来,我才惊觉,凝神跟在后头。
  我们都到了茅草亭子里,柊叶抱着李谦安脚下世上轻身功夫,几个点地,也就带着人过来。
  此处确实得天独厚,绝无被有心人听了去的可能。
  李渊一拉着我坐下,递了杯清茶给我,然后就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我看,见我只顾着喝茶没有要说的意思,只能叹息着道:“南箫,那个唐远离是谁?”
  “哦?”
  陆心源轻轻地笑,狭长凤眼眯得有种狐狸眼的狡黠在里头,他指了指我道,“以前,阜丞相一直想让南箫能嫁了唐远离。”
  李渊一的脸黑成了锅底。
  我扫了他一眼,觉得无趣得厉害,本不想解释,可到底觉得搁在那里日后指不定要惹得一身腥,开口道:“要能成,我也不至于跟李淳风耗上十五年。”
  “保不齐。”
  李谦安完全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破孩,逮着机会就插嘴道,“父王也跟母妃耗了十五年,瞧瞧我现在的称呼,说明还是有机会的,何况瞧母妃适才的模样,唐远离在母妃心中怕是分量不轻。”
  平日里也不见这小破孩在私下里,一口一个父王,一口一个母妃叫唤得这般亲热,原是逮着机会就蹦跶之辈。
  李渊一阴测测地开口威胁道:“李谦安,你是觉得不说话,心里硌得慌不成?”
  “不啊。”
  李谦安当即摇头,端上一张愁苦面容道,“咯得疼。”
  话音才落,与陆心源二人一道笑出了声,半天也不见停下来的意思,笑个没完起来。
  看李渊一那姿态,要是我不解释些什么,大概今儿个也不会开始什么部署了,我只能斟酌着问他道:“王爷,倘若生死关头,你会信我到将命放心交到我手上吗?”
  “自然会。”李渊一郑重其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深觉自己的例子举得不太恰当,稍加思虑,改口道:“好比柊叶,生死关头,能将自己的命交到王爷手上,王爷亦然。唐远离与我便是如此。”
  李渊一抬眼看柊叶,只见他握着长剑,双手交叠在胸前,一身简易劲装,站在茅草亭子的缺口处,一动不动,眼中却并不木然,而是好似盯着什么猎物般的敏锐之色。
  陆心源笑道:“我怎么不知唐远离何时成了阜小妹你的属下了?”
  这个木头。
  我浅浅地笑着,似是而非道:“要是陆大哥,那生死关头,那就不成。”
  幸而陆心源是个木头,大大咧咧道:“那是,我能护着自己的命都是祖上冒青烟之事,何况是别人的。”
  李渊一正色问陆心源道:“你那边如何?”
  陆心源摇了摇头,面色沉郁下来,尽是可惜道:“本已与左以清门生以及一些寒梅宴上结交的几位传闻中的‘隐士’混得烂熟,可最近左以清门生全抽身出去了,而那几个‘隐士’,远离朝廷,要是他日他们不能入仕,那派不上什么用场。”
  “左以清门生?”
  我直觉反问了句,开口解释道,“陆大哥不用在左以清那派人那里费心了,在寒梅宴上李淳风已经认出你了,之前那几个门生,大概也是刻意放出来吊着我们玩的。”
  陆心源转眼看着李渊一。
  李渊一点头道:“我本以为,那些门生虽都是可以放出来吊我们胃口的,好歹也能有些漏洞,是我轻敌了。铁桶也有漏水的时候,总能寻着时机,我对敌这些年,最好的就是耐性。陆心源,不管‘隐士’是否有用,先交着。还有地上上的动作,再加快些。”
  陆心源点头。
  我试着追溯从前,想算算李淳风花了多少年,当上皇帝的,我心不大,就搬掉几个他身边的巨石,应该用不了这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  

  ☆、人走茶凉(七)

  我再见唐远离,他一身的伤。
  李渊一不让我一个人在帝都之中寻人,我硬求了好久,他才答应陪着我一道找,一连三日,不见踪迹。今儿个又是徒劳,正赶着回府。
  夜色掩埋之下,也能见着唐远离半个肩膀仿佛是浸在血污里,夜风之下,隔得还远,鼻息间满是血腥气。
  在远些的地方有观望的杀手,刀剑在夜色中反光。
  我让驾车的车夫将马赶得快些,呼啸而过,伸手将人拉进马车里。唐远离没待看清人,手上长剑直接招呼上来,没遇着抵抗,挑眼刹那认清是我,手腕硬是翻转,长剑连带着剑气,劈掉了半个车厢。
  李谦安想说话,被李渊一一把捂住了嘴巴,抱着他去到车厢外驾车的位置坐着。不大的马车,因着被劈掉半个,瞬间显得空荡起来。
  我盯着唐远离不说话。
  他沉默地偏转过头去,目光专注地盯着前面黑沉的夜色,手上半分没有要松开长剑的意思。
  我脱掉外衫,丢过去,盖在他头上,侧身走到李渊一身边,蹲下来问道:“能闯过去么?”
  “敢拦本王马车的,还没出生。”
  李渊一轻笑着挑眉,明明是嚣张至极的话,被他说得风轻云淡的。捞了车夫的马鞭,随手一甩,马鞭在路面上发出巨大声响。
  柊叶悄无声息地落在半个车厢顶上,在唐远离要动作之前,出声道:“自己人。”
  然后伸手将一盏写着“渊”字的素色灯笼挂在了车厢前,灯笼随着马车行进,一晃一晃的,远处泛着的刀光剑光很快都默默藏进黑暗中。马车一路过去,平顺安稳。
  见着威胁去了,我对李渊一点了点头道:“多谢王爷出手相助,前头五柳巷口将我和他放下,待事情处理妥当,我自会回府。”
  “御。”
  李渊一忽的喊停,看着我的神情绝算不上好的,他说,“王妃怕是忘了自个儿身份不成。”
  王妃二字,他刻意咬成了重音。
  我颔首不语。
  李渊一一直盯着我等我回话,黑沉的夜色之下,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得很清楚,还有车厢里飘散出来的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以及唐远离渐渐粗重起来的喘息声,好像一个漏风的风箱,呼哧呼哧的。
  “我会试着……”
  试着如何我不知道,李渊一却好似松了口气般,语气瞬间缓和,适才那个气势迫人的仿佛并不是他一般,他说:“去五柳巷,那些杀手杀到你们要怎么办,难不成你陪着他死?他死我无所谓,你不行。何况去了五柳巷,你能寻着比太医更好的大夫?”
  “要是宣太医,李淳风那儿瞒不住的。”我有些担心,如今李淳风是皇帝,明着与他作对,实非明智之举。
  李渊一勾唇浅笑,一双眼眸亮的宛如藏了星辰在里头,他扬鞭策马,侧脸坚毅俊朗,冲我眨了眨眼道:“王妃多虑了。李淳风就算知道唐远离就在渊王府,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渊王府除了本王手握重兵以外,还有李淳风忌惮的。父皇生前早为本王想好了。”
  太医确实医术更为卓绝,我一是担心李淳风,二来也有怕太妃责难,日子本就过得不太安生,我是无妨,可保不准唐远离见着了,会拼着与太妃起争端,倘若再一个错手,几万次都不够我和唐远离死的。
  “行了。”
  李渊一竟是早为我想好了路子,将车厢门打开,推我进去道,“你帮他先把一些大伤口止止血,省得挨不到太医来。门要开着,本王不管嘴上说的坦荡荡,只自个儿亲自瞧着,本王才安心。回了府,只说是本王的人,太妃那儿自不会有事。”
  我本能要再次道谢,才张嘴,直觉对上李渊一投过来的深邃目光,硬是忍了下来,只冲他点了点头。
  忽然。
  李渊一欺身而至,亲吻落在了我的唇上,当着唐远离的面反倒更是起劲。等我憋不住气,哼了一声蹙眉,他才肯松开,伸手过来,手指落在我唇上,帮我抹掉牵连出来的口水,轻声道,“以后别为谁哭了,特别是叫唐远离的,本王是个醋桶。也别为本王哭,会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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