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南朝的开朝皇帝有个妃子喜梅花,又才情出众,开朝皇帝为了搏美人一笑,设立了寒梅宴。明明是皇帝收拢天下有才之士做犬马和百姓投身官场、混迹权贵的手段,硬是被安上一个动听的佳话传说。
我和李渊一来得不算早。
陆心源已经落座,狭长的凤眼眯着,魅惑丛生,抬起一条腿踩在屁股下的椅面上,不过是松松的斜靠着,整个人就平添了几分慵懒。他除了一双凤眼,实在不是什么长得多好之人,愣是在这般场面下,也争走不少目光。
李渊一和他后来的安排,我完全被隔绝在外。原陆心源算是世上我仅剩的亲人,却因着他是李渊一找上的,我只能弃了。于他,我只能偶尔谈谈我爹,偶尔说说阜家,再无其他。
李渊一我不信。
据说也因着那个妃子,寒梅宴才允许女子参加。南朝风气不错,女子才情卓越的不在少数,不过女子不能入朝为官,寒梅宴也就是争个风头。
我一出现,寒梅宴上半数目光投了过来,我竟是不知道我这般出名。想想从前是声名在外,如今我与李渊一一道出现,不用认得我,大家都是聪明人,身份家底透彻得厉害。
我堪堪落座,一个姑娘横身在前,一身的梅染深衣,腰际束条宫绦,盈盈步履间,尽是恣意风情,只可惜面上傲然太过,挺别致的长相,愣是叫人喜欢不起来,当然于我,如今是谁也不喜。
“你便是阜北箫?”我分明端坐着,她站着,我算是下位,她却是仰着头与我说话,自比高人几分。
我怕李淳风中途进来,我来不及退开,只得搭话好让她赶紧走,莫再挡住我的视线:“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我也有挫挫她锐气的意思,世人皆知我改名南箫,她硬要以阜北箫相称,不是奚落于我,便是要打我脸。
那姑娘狐疑地看了看一旁的李渊一,依旧是倨傲模样,寒梅宴上不论尊卑,但如她这般看人的却也实在少见,她问道:“难不成他不是渊王爷?你不是渊王妃?”
“都是,不过我不是阜北箫。”
我刻意提高了音量,让寒梅宴上众人全看过来。已经算不得早,可帝都之中大多的才情绝顶之士还没出现。她想要的无非让我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是阜北箫,落了脸面,她要的我给她,只求她莫再继续在我眼前晃荡。
李渊一单手把弄着桌案上的酒杯,另一只手搁在桌案之下,伸过来,紧握着我的手,强硬地打开我的手指,与他的手,掌心相贴,十指紧扣。
我有些看不懂李渊一,他似乎很喜欢我,对我大部分时候都是极好,可他又故意让我挨打,禁我的足,弄得人一头雾水。
那姑娘拖长了音调,终于展露出个笑颜来:“哦……我忘了,渊王妃可是被阜家清出族谱,改了名儿了。”
看她这架势大有说个没完的样子,我不再搭话,当着她的面直接侧了半个身子,不予理会。
孰料,她竟然稳下情绪来,没有暴跳如雷,只倾身至我耳边,一字一句道:“我叫笙歌,皇上是我的,你等着瞧好了。”
我想说你要赶紧拿走,我求之不得。又一个傻蠢姑娘,没有撞上几次南墙定是不会回头,我何苦去劝,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善人,没长劝人的心肝。
忽的李渊一手指使劲,他习武,手劲也大过一般人,这么一用力,还想是手指骨被上了夹棍,疼得我差点叫出来。我回眼瞪他,岂料他是一派淡然,附嘴过来,悄声道:“你若不怕我大庭广众之下非礼你,你大可试试继续想着李淳风。”
随即狠狠瞪向对面慵懒肆意的陆心源,估计是迁怒还没找着李淳风的麻烦或是真面目,让我把李淳风当个行人。
至于笙歌,干脆在我边上找了个位置落座,时不时扫上我一眼,神情忿忿,眉眼间带了点几不可见的惆怅。李淳风素来温和,惹人,他又一向多情,伤人。我与他有个从前,但以后,他是他,我是我,七月初九那日,我对着上天起过誓的,我娘教过我誓言不能改。
李淳风过来时,身后跟着一群人,那些人我都很熟,我曾与他们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筹谋算计,他们是李淳风彼时的幕僚,如今皆在朝中位极人臣。我们都不是什么三岁稚子,对上眼,也能谈笑风生地点点头,问声安好。
近身宦官张公公尖细着嗓音,一句皇上驾到。
寒梅宴里悉数跪倒,三呼万岁,神圣而虔诚。我曾幻想过无数次,此番场景,却没想过自己的位置。
李淳风一出现,笙歌的眼几乎黏在了他身上,连着对我的挑衅都没了,她的眉眼笑得弯弯的,明眸皓齿,煞是好看。
“免礼平身。”
李淳风温和地笑着,分明还是个如玉少年,他说,“朕在寒梅宴上设了好些助兴的题目,但凡做得好的,皆是重重有赏。大家不必拘谨。”
“谢皇上。”又是一阵高声欢呼,至于里头藏了几分连张嘴都懒的人,君又如何,臣又如何,也无甚端倪。
李淳风慢慢朝着我走来,我无奈偷眼横了身边的笙歌姑娘好几眼,倘若不是她,我也不至于要硬坐在这里,等着皇帝“宠幸”。
他说:“朕特意让御膳房备了些你爱吃的菜色,太医说你胃伤着了,因而皆是温补的,于你是最好。”
“有劳皇上费心。”
我使使劲终于甩开李渊一的手,起身施礼回道,“渊王府上什么也不缺,太医道是我再养几日,想吃下一头羊也是无碍的。”
我瞧见李淳风神情有些落寂,从前我求而不得的,如今他又摆来给谁看。
“是么?”李渊一扬手过来,一把将我带到怀里,手掌在我腰际细细地摸着,似是自语般,“明明长了些肉啊……”
却是又轻声叹息一句,语气神情无一不纯良,“该再多长些肉才是。”
我只觉得这两人好笑,我是胖是瘦,我自己都不清楚,他们又从哪里知道的。世间最尊贵的两个男子站在我身侧,他们面上都带着笑,我只觉得苍凉,只是我惹不起也躲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红杏青梅(二)
一个皇帝,一个王爷扎堆了,如何还能安生。除了些自命清高,等着权贵“临幸”之外,其余的皆走上前来,卖力表现。他们本也是有才学的,不过是求个声名在外,无可厚非。
一圈人很快将我冲散开来。站在人群之外,我只觉得心安,好似被撞出了那个漩涡,里头的人如何挣扎不堪,如何奴颜婢膝,皆与我再无干系。
“参见渊王妃。”
一个跟在李淳风身后的前幕僚如今的礼部侍郎左以清行至我面前,对着我躬身施礼,恭谨贤良。
偏偏我是个小心眼的,我还记得在先三皇子宅院的书房里,他是如何痛斥我不守礼节,见着李淳风从来不行礼,又痛斥我如何一个女儿家不懂收敛,仗着李淳风的宠爱自以为是地指手画脚。如今我却是嘴角含笑,款款点头示意。
左以清瞧着李淳风那边,仿佛是要与我闲聊般道:“近日,东南边陲诸国暗地里的动作频繁,皇上深以为忧患。朝中武将实在无人可用,即便公开选拔也是难解燃眉之急。”
“是么。”
我淡淡应声,表示自己在听。我爹教过我,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即便是如何厌恶,也要保持基本的涵养。我最近总想着我爹说过的话,想着能将他教我的捡回一点是一点。
左以清叹了口气道:“渊王爷是武将出身,对东南边境更是熟稔,倘若渊王爷愿意出征,想来区区宵小之国,也不敢再动弹。”
我点头诚恳道:“左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左大人,这些朝中大事,岂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懂的,左大人怕是找错人了,该与其他几位大人多多商议,然后交予皇上定夺才是。”
我环视一周,确信无人注意这边,当即决定默默退出去,于是开口道,“左大人,我有些不适,想去歇上一歇,失陪。”
不待左以清说话,我疾步而去。
躲了宴上的喧嚣,专拣着宫里的小路走,往我原先住的宫里走,彼时我爹总嫌弃我字丑,丢了他一代文人的脸面,要我练字。我便想着趁着练字将日日发生之事记录下来,李淳风也是知道的,他还帮着我补充过。毕竟跟着李淳风的时日太久,有好些事我都记不清了,正好寻出那本子来瞧瞧。
宫里苍凉得满地落叶,还不曾结上蜘蛛网,却是连我走时打翻的茶盏都无人扶起,杯子里的茶水干了,在杯沿上留下一道茶渍。
寻着连着床的脚踏下的暗阁,伸手进去一摸,却是空的。我不由笑出声来,我竟还这般幼稚,我挖暗阁的习惯李淳风也是知晓的,如今我不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如何还能让这么危险的东西在我手里搁着。
在脚踏上坐了半晌,起身,拍了拍也不知屁股上沾没沾上灰,慢慢地往梅花宫走。
都说皇家情爱淡漠,我更是羡慕从前住在梅花宫里的娘娘,虽开过皇帝也是三宫六院,好歹他们还有段佳话能传上一传。我为李淳风鞍前马后,最后落得个糟糠之妻都算不上,也就是个糟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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