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谋嫁天下 (朱家以寻)

素颜忙应了出去。
禾晏一手扶着床柱，双腿有些瘫软，短短几步路，却是怎么也走不过去。
半柱香后，容祁突然大吸一口气，随即急促咳嗽起来。简沅反手扯出银针，将他半扶起来抚着他的背，低劝道：“皇上慢一些，不要急，不要急……”
顾辞见简沅朝他点了点头，他才敢撤力。
容祁咳了好久才平复一些，他无力靠在简沅身上，目光有些恍惚。
“皇上感觉如何？”简沅低问。
“朕好像睡了很久。”他的意识尚且有些模糊，“感觉很累。”
简沅并不扶他躺下，只道：“皇上稍候再睡，丞相大人有些要同您说。”
容祁这才瞧见顾辞就站在床边，他点了点头。
顾辞往后微微退了半步道：“皇上病情加重的罪魁祸首臣已找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悄然看了一眼禾晏，禾晏本能地紧握着床柱，心底的不安徐徐蔓延。
果然，他下一刻便道：“贵妃娘娘身上的熏香中添加了几味草药，同皇上的药相克，皇上若服了药再闻得此香，药效尽失，服不服药已无区别。”
“你说……贵妃？”容祁的声音微弱，带着几分惊讶。
禾晏忙上前，急着道：“不会的，表姐她不会做这种事的！一定是没有弄清楚！大人……”她看向顾辞，再不弱先前的蛮横，其实在顾辞说香气的时候她就想到了，那日沈琉璃走过她的身边，她曾闻到过那阵香气的。她亦是明白，这绝非沈琉璃平时所用熏香，但她就是不愿相信。
顾辞见她不再横眉怒目，总也生气不起来。
简沅沉声道：“我亲自查探过，不会有错，我同顾大人是来请示皇上，是否该请贵妃娘娘来问话。”
禾晏见顾辞并未同她争论，她一时间便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皇上。”简沅又提醒一句。
容祁终是点头道：“那便查吧。”
顾辞低声道：“为防打扰皇上休息，臣会请娘娘过偏殿问话，有什么事，臣会速来汇报。”他告退出去。
禾晏忙扭头跟着他出去，外头乌云遮月，黑得有些心慌。她见顾辞走得快，疾步过去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近乎哀求道：“表姐是因为我才入宫来的，我不能让人欺负她冤枉她。”
飘渺宫灯微弱的光打着她的侧脸有些恍惚，顾辞愣愣望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禾晏干脆双手一起拉住他的袖子：“希望大人公平公正，别让表姐受委屈，日后……日后我都听你的话，你若受贿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半句，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顾辞凝视着那双闪动灵眸，喉头有些生涩：“你表姐在你心里这样重要，皇上在你心里也重要，那我……”
他的话未完，恰逢简沅出来，她见禾晏拉着顾辞的衣袖不放，便不悦道：“皇上病情已是凶险万分，难道禾晏姑娘宁愿看到皇上出事也希望凶手逍遥法外吗！”
禾晏蓦然怔住，想起容祁苍白虚弱的脸色，心底更是纠结。
简沅离开时看禾晏的目光有些微微的不友好，其实禾晏理解的，她是因为喜欢容祁才千方百计留在他身边的，容祁若在她手上出事，她定会怪自己没有本事。而后，任何阻碍或对容祁病情不利的人，她都会恨。
其实简沅算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上次在御花园，她就曾不计前嫌帮过她，禾晏真不怪她。
这几日容祁虽每日都同她说些话，可禾晏也不是傻子，感觉得出他的勉强，可他就是那样要强的人，总在她面前欢颜。
她怎会不想他好起来？
怎会不恨那个害他生病的人？
只是，那一个人，绝不可能是沈琉璃！
“禾晏姑娘怎还在这里？皇上叫你呢。”素颜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服。
禾晏猛地回过神，吸了吸鼻子转身进去。
他半靠着软垫，精神比之先前好了很多，她快步行至床边，伸手替他掖好被角问：“要吃东西吗？喝水吗？”
他的眸子亮亮的，忽而蹙眉道：“你是不是又掐朕了？”
禾晏一怔，忙扯谎道：“没有啊。”
“没有？”
她继续装无辜：“真没有啊！”
他将手臂伸出来，撩起广袖指着手臂上一深一浅两处乌青道：“那是谁掐的？素颜吗？还是周富？”
禾晏一双眸子瞪得极大，她觉得也没用上那么大的力吧，怎么就掐得这么严重？
容祁见她惊呆的样子颇觉好笑，便朝她伸手示意她靠近些。
他将她拉至跟前，一字一句道：“放心，不管这次的事和你表姐有没有关系，都和你没关系。”
冥冥之中似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她的心口，被他握住的手一颤，她哽咽道：“表叔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这就算好吗？”他望着她笑，“朕可不白对人好，哪一天就叫你还了。”
她咧咧嘴，俏皮笑道：“等你好了，我全都还你！”
他蹙眉：“那你是盼着朕好呢，还是盼着朕不好？”
“当然是好！”她脱口而出，两条眉毛微微竖起，认真而严肃。
他瞧着，舒眉轻笑。
…………
侍卫们已在毓秀宫查了半柱香的时间了，沈琉璃与湘湘站在门口看着侍卫进进出出，湘湘吓得白了脸。
一个侍卫拿着一盒东子冲出来，交给顾辞道：“大人，找到了！”
顾辞转身给了简沅，简沅低头闻了闻，朝顾辞点头：“是这个。”
顾辞行至沈琉璃面前，淡漠道：“请娘娘随我们走一趟。”
湘湘紧张地拉住沈琉璃的手道：“为什么要我们娘娘走一趟？”
简沅将搜到的小小锦盒收入怀中，冷声道：“娘娘若是不走，下官会找人带娘娘走，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湘湘愤怒地瞪着简沅，沈琉璃到底开了口：“本宫跟你们走。”
…………
乾承宫偏殿的门开了又关，内室灯火通明。
湘湘虽一脸害怕，但还是挡在沈琉璃面前，生怕自家主子受到迫.害。
顾辞行至桌边，朝沈琉璃道：“娘娘请坐。”
沈琉璃仍是站着，颔首道：“丞相大人有什么话就问吧，本宫喜欢将事情说明白了再坐。”
顾辞敬佩看她一眼，将后面架子上的衣服往桌上一搁，开口道：“娘娘身上的熏香同皇上的药相克，侍卫也从娘娘宫里搜出了熏香，自皇上病后，娘娘更是每日都前往乾承宫探望，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女子媚色瞳眸中溢出了讶异，边上的湘湘颤声道：“大人不要乱说，我们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辞的眸华从沈琉璃脸上掠过，他的音色略冷：“入宫非娘娘所愿，皇上非娘娘心仪之人，难保娘娘不会恨皇上选秀。”
沈琉璃心中一惊，广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地紧握，看来他早就查过她，知道她心有所属，知她不情愿入宫……
简沅往前一步道：“此药稀有，娘娘从何得来，是否还有同谋之人？”
女子黛眉紧蹙，却在这个时候，殿门被人自外头打开，众人惊讶望去，只见太后扶着竹盈的手快步入内。
“太后娘娘！”湘湘忙上前跪下道，“太后娘娘可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太后径直上前，不悦道：“熏香是哀家赐给贵妃的，难道太后是害皇上的幕后主使不成？”
“太后娘娘……”沈琉璃转身扶住太后的手臂。
太后拍了拍沈琉璃的手背安慰道：“别怕。”
顾辞和简沅都吃了一惊，顾辞思忖片刻，才又道：“臣敢问太后娘娘这香是从何而来？”
太后怒看着他：“你怀疑哀家？”
“臣不敢，只是皇上的病皆因此香所致，臣相信太后娘娘同臣一样想知道谁才是凶手！”顾辞说得从容。
简沅接口道：“臣已查过，的确是此香无疑，还望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到底掩不住讶然，她朝竹盈看了一眼，竹盈低头道：“回禀太后娘娘，这是丽妃娘娘敬献给您的，您说这香淡雅好闻，就转送给了贵妃娘娘。”
“丽妃？”太后脸色凝重，眼角的细纹越发清晰。
顾辞已当机立断：“臣马上派人去丽妃娘娘寝殿。”
…………
半个时辰后，侍卫来禀，果真在丽妃寝殿搜出了大量的熏香，简沅查过之后证实同沈琉璃用的香一模一样。
太后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道：“还不拿下丽妃那个妖妇！”她随即横眉瞧向顾辞，道，“丞相日后要查就先查查清楚，别没的冤枉好人！贵妃，随哀家去看皇上！”
“是。”沈琉璃低头应了，扶着太后出去。
“恭送太后娘娘。”
顾辞徐徐抬起头来，宫中太皇太后尚在，太后素来不问事。可今日之见却是顾辞从没见过的太后，他的凤目微眯，看来太后也不像是传说中的随和……
“大人？”简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顾辞回过神，行至门口道：“你去正殿照顾皇上，剩下的事本相会负责。”
简沅应了，见他已快步出去。
…………
禾晏在乾承宫提心吊胆等来太后和沈琉璃，她暗中拉住沈琉璃问了才知道事情不关她的事，禾晏悬了一路的心此刻才算是真正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