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眠彻底懂了,六婶婶不但做法事超度,还在这远离京城的地方给她做了一座衣冠塚,说不定还要在棺材里放上什么压制鬼魂的法器呢。
妈蛋,死了都不得安宁啊,崔小眠瞬间脑补——
荒郊野外一座乱坟岗上,赫然新添一座小小的坟茔,上书五个大字“崔绛春之墓”!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贺远回来时,看到崔小眠正在他屋里翻腾。
“你在找什么?”
“珍珠粉。”
“找珍珠粉做甚?”
“压惊!”
......
这日清早,难得贺远没有睡懒觉,带着崔小眠出城遛马。一出城,漫山遍野都是绿草茵茵,桃粉梨白,让人心情大好。两人找了一处山坡,放开缰绳,让乌金独个儿去吃草。
贺远取出刀,呼呼呼地练起刀来,崔小眠折下一根手指粗细的柳枝,用随身的小匕首把两端切平,再把柳枝拧了拧,把里面的木芯子褪出来,只留下柳皮儿,一管柳笛便做好了,这还是贺远教她的,师徒二人流浪的那些年,便就好像现在这样,乌金吃草,贺远练刀,崔小眠便做一管柳笛胡乱吹起来。
贺远做的柳笛声音宏亮悦耳,崔小眠的则又尖又细,像是小鸡子在叫唤,即便如此,她还是吹得怡然自得,
一套刀法练下来,贺远已满头大汗,精壮的肩膀上也是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唤过乌金,从马鞍上的搭链里取出布巾擦汗,却听到小光头那难听刺耳的柳笛声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吹了,你也嫌难听了?”
崔小眠指指山下:“你看。”
贺远向山下张望,只见几辆马车驶过,全部是大红车桅点着金漆,而走在前面的则是一乘官轿。
贺远看了一眼,淡淡道:“秀女进京而已,有何可看。”
崔小眠却还是看得出神,她听来铺子吃饭的柳如月说,那位范玉儿小姐如今虽然称不上珠圆玉润,却是真的长了几斤肉,看着水葱似的,好看着呢。
原本五日前就应启程,只是范知县找人一掐算,五日后的今日才是黄道吉日,不但易出行,还易嫁娶。许是银子花得多了,沈大人也便应允了,给上面递了折子,就说路遇风雨,延误几日。
贺远不知道崔小眠在想些什么,只是见她看那秀女车队看着出神,笑道:“怎么?你也想当秀女了?”
崔小眠白他一眼:“我宁可去当尼姑,也不给人家做小老婆。”
说完,她重又拿起那枝柳笛,咿咿呀呀地吹了起来,贺远愣了几秒才明白,可不是,这些秀女进了宫,不论是做妃嫔还是才人,还不都是做妾,也就是做小老婆啊,即便是能配给皇子,也只能是侧妃或良妾,正妃的人选都是由皇上来指定,万万不会在秀女中挑选。
贺远微笑,小光头年纪小,竟还懂得这些事,八成是在桃花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讲的。
贺远也折了一根柳枝,像崔小眠那样做了支柳笛吹了起来,他可不是像崔小眠那样胡吹一气,他的笛声浑厚嘹亮,时而又如小桥流水**婉转,崔小眠不由得放下手里的柳笛,蹲在贺远身边,静静地听着。
这是一首思乡曲,贺远吹得认真,崔小眠听得也认真,她的心也随着这笛声飘到很远很远......
她的家在另一个时空,她已经没有亲人,宠物狗也没有一只,就连陪伴她许久的小强也被她用拖鞋拍死了,可是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一丝莫名其妙的惆怅。
贺远脸上的表情也和这笛声一样,有几分伤感,崔小眠还是第一次在贺远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这是思乡曲,或许他也想家了?难道如他这样的浪子也有家吗?秀女的车队是去京城的,贺远的家莫非也在京城?
一曲吹罢,贺远扔了手中的柳笛,敲敲崔小眠的光脑袋:“走了,师父带你去桃花茶馆听评书。”
桃花茶馆是桃花城里最大的一间茶楼,从卯时开到亥时,除了供应茶水点心,还有精致的炒菜和汤水,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每日两场的评书。
贺远和崔小眠从城外回来,进了桃花茶馆时已是辰时,正好赶上今天第一场书。
这场的说书先生是个老头儿,惊堂木一拍,折扇一摇:“话说一”
崔小眠常来这里听评书,桃花城里也没有别的娱乐,也就这评书还能让人乐呵乐呵,桃花茶馆有个好处,小孩子们挤在门口听书从来没人驱赶,崔小眠闲来无事时,便常常一个人溜到这里听评书。
今日讲的这段书是刘备三请诸葛亮,崔小眠早已耳熟能详,她有些失望地嘟嘟嘴,低头专注吃虾饺,她还是最喜欢听打仗的,一段长坂坡百听不厌。
贺远显然也不喜欢听这段,他端着茶碗,眼睛却看向窗外。
崔小眠好奇的拔着脖子顺着贺远的眼光也向外看去,就看到一个干干瘦瘦的小老头儿。
第三十九章 萝卜小人儿
更新时间2014-7-7 21:56:05 字数:2117
窗外的人是冯老头,不过这个时候崔小眠还不知道他姓冯,但是她却已经认出来,这就是那天晚上登门找贺远,还送了个小荷包约他在三里坡见面的人。
冯老头看贺远的神情很奇怪,竟是满脸的......谦恭?
崔小眠再看看贺远,那张俊脸上罩了一层寒霜,崔小眠瞬间总结了二人的表情特写,那就是——
冯老头看贺远就像看着亲爹一样,而贺远看冯老头就像看着丢弃已久的一双臭袜子。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际关系,聪明如崔小眠也表示很纠结。
“那老头是谁?”崔小眠问贺远。
贺远又夹一只虾饺放到崔小眠的碗里:“快吃,少废话。”
崔小眠三口两口便把虾饺吞到肚里,接着问:“你又接生意了,这个老头儿就是中间人,对不?”
贺远没好气:“他不是,但生意早晚还要做,凭你炒菜赚的那点钱只能坐吃山空。”
崔小眠撇撇嘴,贼坯子就是贼坯子,不让他去偷去抢,他的手就痒,随他去吧,就目前来看,连衙门里的捕头都不能把他和快刀小阎罗联系起来,别人更不能。
两人从茶馆回来时,已近晌午,大牛和小丫正在收摊儿,卤味已经卖得只剩下几颗花生米。听小丫说,柳如月刚刚走,订了明天的一桌菜,因只是一家三口,所以菜式并不多,四菜一汤。
听说柳捕头和柳夫人又要来,贺远的眉头就蹙起来了,话说自从上次私房宴之后,柳家三口又来过几次,每次都是一样,先是柳捕头盯着贺远看,又是柳夫人继续看。
崔小眠和贺远全都是一百个相信,这贤伉俪来这里吃饭,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看贺远。
总之最近一段日子,崔小眠感觉身边总是出现些古古怪怪的人和事,先是一两银和冯老头,接着又是志觉和尚,再加上柳氏夫妇,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你家亲戚当真没有姓苏的?”崔小眠问贺远。
贺远摇摇头:“我家亲戚极多,但父母双亲都不姓苏,其他亲戚我便不知了。”
崔小眠相信贺远没有说谎,虽然她还想说,或许你爹不是你的亲爹,你娘不是你的亲娘,只是这些话她没敢说出口,她可不想又被挂到房梁上。
第二天一大早,贺远索性对崔小眠说:“今日我出去,晚上不用给我留门,我若回来就自己跳墙。”
这人就这么一点儿出息,多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值得躲出去吗?
不过躲出去也好,免得柳捕头看多了,忽然看出贺远便是快刀小阎罗,那就不好玩儿了。
“你是不是去桃花寺?”
贺远一愣,小光头的确机灵。
“对。”
“我留在铺子里帮你应付柳捕头一家,你在桃花寺帮我一个小忙,如何?”
“何事?你说。”
崔小眠转身进了厨房,过不多时,便拿着一只小布包走出来。
“志觉大师的那位堂姐你应还记得吧,那是我的仇人,我娘怀孕七个月时,她勾|引了我爹,我娘为了照顾我积劳成疾,很年轻便去世了,我这才成了孤儿四处流浪,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很坏?”
崔小眠的话半真半假,她的身世的确是真的,只不过隔了一个时空而已,当然勾|引她爹的女人也不是这位六婶婶。
贺远还是第一次听崔小眠说起身世,他遇到她时,她只有五岁,又是个小骗子,所以他也懒得问她。
只是志觉大师的堂姐是崔帝师的儿媳,她既然勾|引了崔小眠的亲爹,那崔小眠莫非是崔帝师的后人?
“你爹是崔帝师的公子?”
崔小眠摇头:“我爹早死了,他为了那个坏女人抛妻弃女,可是没多久便有了报应,那个女人为了嫁入豪门狠心的陷害我爹,致使我爹郁郁而终,我是由娘一手养大,我娘姓崔,我便也跟着姓崔,那个抛妻弃女的亲爹,我才不要跟着他的姓呢。”
贺远释然,原来崔小眠和崔帝师都姓崔,只是巧合而已。
“让为师如何帮你,我干脆帮你一刀砍了她。”
崔小眠吓了一跳,没想到贺远竟然要去杀人!这些年来,贺远手中从没有人命,就连前一阵杀张花娘,也不是由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