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眠子,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真好听。”
“是我在天朝学会的。好听吧?”
“好听极了,小眠子,你每日都是起这么早吗?”
“也不是,我只是喜欢雾,可惜京城的雾很快就散。还是山里的雾气大,连空气都是凉凉湿湿的,舒服极了。”
“小眠子,我还是头回看到有人喜欢雾。”
邱少年学着崔小眠的样子,也找块青石盘膝坐下,想尽情领略雾的奇妙,可是一转身,看到崔小眠已经蹦蹦跳跳向山下走了。
“小眠子,你不看雾了吗?”
“傻瓜,雾已经散了,回去吃早膳,顺便叫师父起床去打猎。”
......
贺远早就起床了,他沉着脸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看着满桌的早点生闷气。崔小眠和邱少年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回来,李妈妈连忙端来温水给她净了手,崔小眠这才看到贺远的脸比锅底还要黑。
“师父大人吃饭,邱峦同学吃饭。”
看到徒弟比平日里有礼貌,贺远的脸色略微好一些。
“师父,这香菇肉丁包很好吃,您尝尝。”
“师父,喝碗豆浆吧,庄子里自己磨的,又滑又糯。”
难得徒弟如此孝顺,虽然空气里弥漫着小黄鼠狼的味道,贺远还是很受用。
“想让师父带着你去打猎?”
“嗯哪。”
“准了。”
......小黄鼠狼笑得咪起眼睛,抢过最后一个香菇肉丁包塞进嘴里。
和贺远一起打猎是很过瘾的,快刀小阎罗的名声不是白得的,策马如风,箭如闪电,崔小眠又有好久没骑马了,她的小细胳膊拉不开弓也放不了箭,却有别人没有的绝技——弹弓。
弹弓是什么?就是用“丫”字形的树枝做成的,两端拴着皮筋,把铁蛋泥丸远远地弹出去,农村的孩子都玩过,小时候她常用弹弓弹放鞭炮烟花给贺远递情报,小弹弓玩得出神入画。那时的弹弓当然早就没了,现在用的这个是在王府里闲来无事,贺远给她做的,没用树枝,而是韧性更强的竹片。
就是这种小孩子都会玩的东西,偏偏邱峦小世子从没见过,古代的孩子玩具少,出身高贵的孩子玩具更少。
眼睁睁看到崔小眠用弹弓打下一只山鸟,邱峦的眼珠子都直了。
“小眠子,你的兵器从哪里得来的?”
“师父给我做的。”
偶像真是万能的!瞬间,贺远的形像更加高大。
猎物越来越多,不到两个时辰,马背上已经堆起一座小山。而他们又遇到熟人了,这次的人竟是贺远的姑丈,沈玲伊的父亲沈钧。
沈驸马日日伴着母老虎,偶尔也想出来透透气。 今日是休沐日,大长公主在此处也有庄子,沈驸马以同此处的王候高官们交往为由,来到这里找猎散心。
贺远早就看到沈姑丈,他装做没看到,非但没有打招呼,反而快马加鞭,准备疾驰而过。
邱峦年少,尚未受到公主堂姑的荼毒,看到沈驸马主动打招呼:“驸马姑丈,真是凑巧。”
这一下,贺远也就不能装做没看到了,皮笑肉不笑和沈钧抱拳问好,连带着崔小眠也学样拱拱小手。
沈钧已年过五旬,保养极好,风仪过人,沈玲伊的风姿反而更是遗传于他。他一团和气,修养极好,对贺远脸上的假惺惺视如不见。
“两位皇侄,可真是凑巧,没想到在此处偶遇,不如到我庄里喝上几杯。”
别说贺远,就连喜欢做客的邱峦也不想去,他还惦记着崔小眠的竹筒饭呢。
“驸马姑丈,我们打了很多猎物,一会儿要烤来吃,你那里如有好酒就一起来吧。”
虽然同是皇亲,但沈驸马要矮上一截,亲戚们也只是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才尊称他一声,在大成朝,王爷、世子无品级,驸马是从三品,但只是虚职,实际职务只是公主的男宠,沈钧驸马的名头还不如他原本的身份。诸人与他交往,不是因为他是驸马,而是看在他父亲,前任隶部尚书沈晖的面子,沈晖主持隶部多年,门生遍布六部,多年前沈晖病故,沈家这才萧条。
沈钧为人圆滑,大有乃父之风,且喜结交各位达官显贵,更何况是贺亲王和嘉南王世子这两位根正苗红的皇家血脉。别看他年纪大了,可是听闻邱峦说起要烤肉喝酒,立码赞成,当下便差了随从回庄子里取酒,而他则一夹马肚,跟上贺远他们,一起打猎去了。
一一一
☆、第一八一章 最后一次,下不为
越清山上相隔不远便有凉亭石凳,这都是附近农庄的达官显贵们闲来无事让人修建的,虽是各有各的山地,但山林里面却是公共资源,况且这里的主人们都能攀上关系,要么是亲戚,要么是同僚,即使这一代人没有关联,追溯到父辈也能扯上由来,因而也不吝惜,就算是各家的果树,有过路的口渴,也是随手摘来,保证没有人驱赶,谁家也不差几个果子。
说起烹制野味,崔小眠是最在行的,五夷住了三年,缺少食材和调料,野味是最主要的食物。
贺远带了几个人,邱峦也有三四个随从,再加上沈钧的人,浩浩荡荡十几人。看着猎到的野味已经足够多,众人便找了一处凉亭停下来。
凉亭外不远处便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洌见底,能看到里面的小鱼小虾,既然小溪里都有鱼虾,那么上游肯定更多。邱峦常来越清山的庄子小住,算是半个地头蛇,崔小眠一问,他果然知道,就在此处不远,便有一个水潭,是这里公认的垂钓圣地。
崔小眠眼睛一亮:“邱峦同学,我们明天去钓鱼吧,我回去问问李妈妈,说不定清悦庄里有鱼竿呢。”
“不用不用,我家庄子有十几条鱼竿,我父王最是喜欢来这里钓鱼。明日我带上鱼竿到庄子里接你,就是不知六皇兄肯不肯赏面。”
说真的,邱峦少年对这位六皇兄还是有些惧怕的,虽然他使出“粘”字诀,可从昨日到现在,六皇兄的脸色就没好过,不凡之人就是如此有性格,偶像就是偶像。
沈驸马虽然只是外戚,但也是长辈,这队人里贺远身份最高,自是要陪着长辈坐在亭中小憩。崔小眠和邱峦则指挥随从们捡来干树枝。架起火堆。
知道今日来烤肉野餐,随从们都有准备,不但带了烧水用的瓦罐,还带了上好的茶叶和茶盏。不一会儿。热水烧好,阿木便到凉亭内给王爷和驸马爷沏茶。
崔小眠在溪边取了泥巴,把一只野鸡做成叫花鸡埋在火堆下面。邱峦则撸起袖子亲自动手,和随从们一起,该扒皮的扒皮,该拔毛的拔毛。崔小眠则从马背上拿出一只袋子,里面是一堆瓶瓶罐罐,全是她让李妈妈帮忙准备的调料。
把收拾妥当的野味用盐巴略腌,便架在火上开烤,她还带了蜂蜜和胡椒粉、辣椒粉。邱峦和沈驸马也是吃惯用惯的,想来对胡椒粉和辣椒也能接受。
崔小眠烤的山鸡、野兔,都是按照她和贺远的口味,刷了蜂蜜,洒了胡椒粉和辣椒。事实证明。邱峦确实是一枚很有前途的吃货,饭量快要赶上正在长身体的崔小眠,不过他也只有十六岁,正是能吃的时候。除了“好吃”以外,他基本上不再说话,就是一味地啃啊吃啊,这位小世子也是素来吃惯喝惯的。在府里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崔小眠发现,这位自从昨天吃到柿子饼开始,就变身大胃王,那副样子就像是饿了十年八年似的。
沈驸马年逾五旬,身份年纪都摆在那里。自是不会如二八少年般没遮没拦。崔小眠早就听妩儿说起,这位驸马爷年轻时堪称京城第一美男子,要不咋就被乐平公主召上象牙床了呢。或许这位年轻时被使用过度,如今除了圆润还有些虚脱无力,传说中气死潘安的脸蛋已经清晰可见双下巴。腰身也粗壮了,但那份美男子的风仪却不因相貌的衰退而改变,反而因岁月的沉积更加从容。
崔小眠对美大叔美老伯从不感兴趣,可也不得不承认,沈玲伊的爹真的很有师奶杀手的气质。只是看他的身板,肯定是不懂武功的,如是练武之人,身材会保持得更好。再过个二三十年,贺远会比他更有型,这人虽懒,每日都要练上一个时辰武功,风雨无阻。
切,怎么又想起贺远了,看那厮一幅懒洋洋的德行,当真是可恨。同样是吃东西,美少年狼吞虎咽,美老伯温文而雅,只有他这个大叔,挑三捡四,一只山鸡只有两个鸡翅,全都给他了,他却还盯着徒弟的手:“好徒弟,把那只鸟的翅膀也给为师吧。”
所以说,这人的人品已经渣到极点,三十年后,顶多是个豆腐渣老伯,和美老伯三个字根本不搭边儿。
贺远不是健谈的人,尤其是面对沈驸马更是无话,其实除了沈玲伊以外,整个大长公主府,就没一个人是他看着顺眼的。
好在沈驸马还是拐弯抹脚地提到了女儿,他刚说了一句,贺远就做贼心虚地看看崔小眠,崔小眠假装没看到,继续啃鸡腿,呸,你个渣男,你劈腿关我屁事,最好近亲结婚,生一窝天残地缺我才高兴。
既然提到了沈玲伊,贺远便不得不问候一下表妹的病情,当然,他问候的不是沈玲伊新近才得的怪病,那种*,除了崔小眠没有外人知道。贺远问的当然就是沈玲伊装病的那个病,只是他这样一问,有一个人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