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劝劝四贝勒?他要是真的疼你,这孩子的名字等周岁之后才取也成呀。所以说,额吉我在科尔沁就担心你们姐妹俩,一开始担心你们迟迟不怀孕,怀孕了又担心你们身边没个贴心的长辈教导。如今你是安安顺顺地生下了孩子,可是你妹妹还得我担心。”博礼先是不以为然,后说到了布木布泰则是完全担心的口气了。
“其实生孩子这种事情,是女人的本能,我就暂且不说了,布木布泰在汗宫之中颇为得宠,汗宫之中自有宫女嬷嬷和太医在,再说了布木布泰身边还有忠心耿耿的苏麻在,她不会有事的。”海兰珠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冷嘲,自己怀孕到生子不是没有往科尔沁送信去,但是每次回来的也不过是一些礼物而已,但是当布木布泰一怀孕了,博礼就亲自过来了。就算再安慰自己重生之后不在乎父母偏心,但是心里挥之不去的酸涩却在说明自己其实是在意的,两世里自己的父母亲缘都太浅了……
“哇哇哇……”也许是博礼突然提高了声量,襁褓中的额尔登额大哭了起来,弄得博礼都有些尴尬起来,“这孩子是怎么就突然哭了……”
海兰珠腾地站了起来,抱过额尔登额柔声哄了起来,看宝贝儿子的哭声渐渐小了,这才将孩子递给了乳娘:“小阿哥也许是尿了,你们抱小阿哥下去吧。”这才看向博礼笑了笑,“小阿哥的性子像四贝勒,稍不如意就不得了。”
“……”博礼也是和寨桑的那些侧福晋侍妾斗了大半辈子的女人,自然看得出海兰珠只有在说起额尔登额的时候,笑容才是真的。嗬,看来这个女儿果然真是对自己这个额吉不满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和寨桑所说的,仗了四贝勒的势。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和哈日珠拉说。”博礼并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扬头倨傲地吩咐屋中伺候的丫头们,可是丫头们全都没有动,而是齐齐看向了海兰珠。
海兰珠点了点头,等人都退了出去,这才看向博礼道:“额吉想和我说什么?”
“哈日珠拉,我记得你小时候虽然身子不好,但是同布木布泰却很要好,如今你们姐妹俩都嫁来了大金,本该和和气气地手足相互扶持,怎么今天你和布木布泰却这么生疏呢?你现在得四贝勒的疼爱,又有了儿子,可还记得当初你阿布要你嫁去察哈尔的情景?当时布木布泰也为了你做了不少事情,事情才有了转机啊。你难道全都忘记了吗?”博礼牵过海兰珠的手有点不满地说道。
“额吉,你说的这些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可是我和布木布泰之间的疏淡,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我们虽是姐妹,但是性子不同想要追求的东西也不一样。而且关系疏远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得到的,再说了,该说的该做的,我都说了也做了,额吉还想要我怎么样呢?”海兰珠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侧脸看着博礼,真像一个对着额吉撒娇的女儿,可是眼底的清冷,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再遮掩了。
博礼一怔,随即生气地瞪着海兰珠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可是布木布泰的姐姐,就算你们变得疏远了有布木布泰的一份责任,那至少有三分是你的原因!你劝她帮她本就是应该的。好了,我的意思是,不管之前你和布木布泰怎么样,这以后必要亲亲秘密地才好,这个也是你阿布的意思。如今布木布泰不是十二阿哥的侧福晋,而是英明汗侧妃,本来以英明汗的年纪,我和你阿布都以为你妹妹不会有机会有孩子的,如今却有了,咱们科尔沁嫁给英明汗的女人不止你妹妹一个,但是只她一个人有孕,这说明英明汗很宠爱布木布泰,现在大妃阿巴亥被休回了娘家,汗宫之中,布木布泰成为大妃的机会极大,你这个做姐姐的必须得支持她。”
海兰珠不知道博礼为什么能够说得这样理直气壮,看着眼前的贵妇,她心中原先的酸涩都没有了,只余下淡淡的惆怅。这一刻,海兰珠突然轻松了,因为她知道两辈子,她此时此刻算是彻底解开了科尔沁对自己的桎梏。
“额吉说笑了,大汗要立谁为大妃,又岂是我能插手的?我不过是四贝勒的福晋而已,汗宫之事实在是无能为力。”
博礼见海兰珠一口就拒绝了,更加恼怒了。在她心里面,她来沈阳虽然是为了小女儿布木布泰,但是也抱着让两个女儿和好的目的。但是没有想到印象中娇弱得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大女儿竟然不同意!她抬高声音道:“哈日珠拉,布木布泰若是做了大妃,对四贝勒也是有好处的,她可以在英明汗耳边多提及四贝勒,所以这件事情并不是单单要你插手,还要四贝勒的支持。如此一来,你们姐妹一个在宫内得势,一个在宫外得了助力,不是很好吗?你阿布都说了,布木布泰若是生儿子,也没有可能和四贝勒相争的,四贝勒完全不用担心布木布泰得了好就反悔的。”
“可是四贝勒出征在外,我是不能代替他做决定的。不如等四贝勒回沈阳了额吉再和四贝勒商议?”海兰珠软软地道,心中却在暗道,皇太极归来至少要一个月,只怕布木布泰等不及了。
“你这个样子,可是真的将我当做你的额吉了?”博礼彻底恼火了,腾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海兰珠道:“你可知道,为了让你阿嬷不再因为哲哲的事情怪罪你,你阿布和我替你做了多少事!早知道你没有将科尔沁放在心里,将你阿布和我抛在了脑后,我们就不该为你操那么多的心。”说完,博礼就带着一身的怒气往屋外走。
海兰珠忙取下架子上的博礼的狐裘追了出去:“额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呢?披上裘衣吧,小心冻着了……”
博礼也不是生气了就不管不顾的性子,下了台阶脚步放缓,回头看着追上来的海兰珠,冷声道:“你若是还当我是你额吉,就应下我方才的话。”
海兰珠默然,还是走上前去替博礼披上了狐裘,才看着博礼苦笑道:“我从来不敢忘记自己是额吉的女儿,但是额吉心里头真的有将哈日珠拉当做女儿吗?我有孕的时候,额尔登额要出生之前,都给科尔沁去信了,我也盼着额吉来瞧瞧我,但是一直没有等到。现在额吉来了,不过是因为布木布泰怀孕了……额吉,我也会伤心的。”
海兰珠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眨了眨眼,竟然有泪珠滴落,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做戏太过了,还是真情流露。捏着帕子擦了下眼角,她转头对着远处低头恭敬状的奴才们道:“去叫总管图海过来,科尔沁王妃要住的客院收拾妥当。”又转头对着一脸尴尬之色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博礼道:“额吉心里若是真疼女儿,就先去客院歇着吧,到底怎么样,还是您明日进了汗宫见了布木布泰再说吧。”
海兰珠也不想再和博礼多待下去了,她担心自己会将伤人伤己的话忍不住说出口。不过想到博礼一来就和自己说大妃之事,她的眼中是对布木布泰再也难以压制的厌恶,咬着皓齿半天才低声道:“看来,是时候告诉庆格尔泰真相的时候了……”
当夜,博礼歇在与草原截然不同的屋舍中,闻着奴婢说奉哈日珠拉的命送来的梅花的清香味,她看向了自己最倚重的乌玛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偏心了?这件事情若是哈日珠拉坚持不应下,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主子,您也别多想了,还是等明日见了布木布泰格格再说吧。”乌玛能说什么?总不能真的说自己主子是太偏心了吧,生养了四个孩子,偏疼长子和幼女,中间的一儿一女完全被忽略了。
而东苑里头,海兰珠散了头发靠着床榻温柔地唱着摇篮曲哄儿子入睡,待额尔登额不再闹腾了攒着小拳头在嘴边呼呼大睡,她才起身下了榻嘱咐了两个乳娘几句后就出了门,寒露夜重,她闻着夜风中的寒气,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缓缓回了隔壁的正屋,进门的瞬间,她才出口打破了沉默:“乌兰,明天起庆格尔泰再来府中拜访,就不要再拦着了。”
“是。”乌兰服侍海兰珠简单梳洗后换上了白色的绸衣,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主子不是一直不耐烦见庆格尔泰格格吗?再说了,之前落入冰河中的事情,分明是她算计主子您的。”
“别说了,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只记着就行了。”海兰珠坐在床榻上,看向烛光下已经是大姑娘的乌兰,鼓鼓的胸脯,修长的身材,圆圆的泛着健康光泽的肤色……想不到一眨眼这丫头就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
“乌兰,你可有心上人?若是有就来回我,我势必会成全你给你一笔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的。”海兰珠看着宝蓝色的绸缎被面,觉得自己方才该坚持抱额尔登额同自己一道谁的。
“哐……”乌兰倒着茶水的手一僵,杯子摔在了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来,她看向海兰珠神色祈求:“主子,奴婢一辈子伺候您,不嫁人!”
“傻话,这世上就没有不想嫁人的女子,你也别害羞了。想好了就来告诉我吧,你和桑娜的终身大事我可是记在心里呢。”海兰珠淡淡地笑了,她可以忍受自己的丫头仰慕皇太极,但是日日放在身边,谁知道会不会铤而走险去舍下一切去达成愿望?到时候,吃了苍蝇难受的人就是自己了。挥手让乌兰下去了,她才躺了下来,再一次感受到皇太极不在身边,这不大的床榻也显得空旷冰凉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