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笑的合不拢嘴,只把邢家看的更重了些。
等李宫裁回转到了荣国府,贾母知道明儿卢氏会亲自送黛玉回来,忙笑着叫鸳鸯领七八个小丫头进了园子收拾*馆。*馆园子里的翠竹早毫无生机,可巧,宝玉得了消息,也往*馆来瞧热闹,为他林妹妹布置房间。
宝玉见鸳鸯愁眉苦脸的样子,忙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原来鸳鸯姐姐是为这个。你很该早说!昨儿赖妈妈孝敬了我两盆水仙,如今就放在窗台上,味道好不清香怡人!我这就打发两个小丫头去取来。”
鸳鸯一把拉着贾宝玉,笑道:“袭人最严谨,你只打发两个小丫鬟去,如何能给她们?还是我亲自走一遭,也好瞧瞧你们怡红院里那些东西值钱,我可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但凡叫我看上眼的,我可不手软?”
贾宝玉听了大笑不已,拉了鸳鸯就去怡红院。彼时,袭人看着小丫鬟春燕给八哥儿喂水,听人回禀,说二爷带了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姐姐往这边来,袭人忙起身穿好鞋袜,不解的站在门口张望。
地上银装素裹,昨儿雪才停,几个粗使妈妈是要打扫出来的,可谁知宝玉却嚷嚷着要明日赏雪作诗,根本不容许她们扫走半点。还是袭人做主,只家人收拾整理出一条小径来。
鸳鸯身穿一声娇红,身上披着一件山青色的大毛斗篷,瞧着颜色便知,定是老太太当年用过的东西。色泽虽然老气,但东西着实是好,远远望上去,一层鱼鳞似的光泽。
映着地上的雪,更显得鸳鸯婀娜妙曼。
袭人心头当即涌起一股异样。贾宝玉见袭人衣衫单薄的站在门口,忙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捂住袭人的手,语带嗔怪:“你昨儿还说嗓子不舒服,今儿怎么就跑出来?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袭人淡淡一笑:“我听丫鬟们说你带了鸳鸯过来,所以才出来迎一迎。”
三人前后脚进了屋,鸳鸯一眼就瞅见了那窗台上的水仙。确实像宝玉讲的,开的好不清丽,枝杈繁盛,花姿优美,若是林姑娘见了,一定喜欢!
袭人听说宝玉要把花儿送去*馆,忙道:“你糊涂了!刚刚还说,要在明日起一社在咱们园子里,你把花儿都送出去,姑娘们来了,且赏什么?”
贾宝玉毫不迟疑的笑道:“大可以把诗社放在*馆,”宝玉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极,连忙打发春燕去拿纸笔下请帖,气得袭人在一旁干瞪眼,就是没法子阻止!
202、家境渐难外强中干(一更)
侍书抱了一支新鲜的凤梨进了秋爽斋,正收拾桌案的翠墨见了,不由得心中一喜:“从哪里弄来的?这个时候吃凤梨,可是个稀罕物!”
侍书抿嘴一笑:“是琏二奶奶才打发人送来一筐,老太太叫每位姑娘过去另一只,你才服侍姑娘练字,我正好得闲,就跑了这一趟。”
翠墨自然感激不尽,侍书是探春身边的大丫鬟,往日这种跑腿的事儿无非就是小丫鬟们干,可每次去老太太的正院取东西,侍书与翠墨又不敢等闲视之,所以这事儿也就归在了翠墨身上。外面虽然早停了雪,但也是寒气逼人,大家都愿意在屋子里呆着,谁喜欢往外跑?现在见侍书这样体谅自己,翠墨焉有不欢喜的道理?
她忙从侍书手里接过东西,那凤梨个头着实不小,沉甸甸的还有些砸手,翠墨不禁咋舌:“琏二奶奶可真是出手阔绰,我听外面的采买说,这样大这样好的凤梨,便是在丰收的时候也值不少钱,更何况现在吃它还很稀罕!怎么也值一两银子一个了吧?”
侍书笑着啐道:“你当咱们琏二奶奶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曾听那些婆子说?现如今琏二爷的官路是越发的好,琏二奶奶在外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琏二爷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些银子,听说如今正打算在凤尾胡同买个大宅子呢!”
翠墨更是吃惊:“我听大*奶的丫鬟素云说,琏二奶奶现住着的那宅院也不小,他们一家才三口人,纵然加上一个平儿,那也没几个人口,那样大的宅子竟也容纳不下?”翠墨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凤梨,若有所思的叹息道:“哎,自从琏二奶奶走后,咱们园子里的日子也不甚好过。远的不说,就说这吃的,上次送果子给咱们秋爽斋,还是七八天前的事儿,采买只说如今天冷,新鲜的果子不好买,可我那日去小厨房柳嫂子那里,分明瞧见几个婆子坐在灶火旁边剥桔子,满地的瓜子皮儿。”
侍书忙伸手捂住了翠墨的嘴,眼睛往内室里偷瞄,见内中毫无动静,这才轻骂道:“你也没个成算,这种话也是胡乱说的?”
翠墨一脸的不解,她拉开侍书的手,只连连追问:“好姐姐,我究竟哪里不对,你快告诉我,免得我将来做错了事儿却不自知。”
侍书就将翠墨拉到多宝阁前,背对着内室的房门,压低嗓音,偷偷道:“你还没瞧出来?姑娘近来郁郁寡欢!”
翠墨精神一震,忙道:“怎么没瞧出来?可我以为那是因为宫里面给三公主陪嫁的事儿搅黄了,所以咱们姑娘才……”
侍书单指戳了戳翠墨的额头,“呆子,咱们姑娘从始至终就没想过去做小,现在宫里没了风声,姑娘欢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闷闷不乐?”
“那?”
“还不是前一阵子分管园子闹的?当时姑娘想的好,以为大家都得了好处,更该加倍小心的伺候园子里的主子们,可谁知那些婆子最不是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奶是个不管事儿的,宝姑娘又因为待嫁早搬了出去,你满眼瞧瞧,园子里还住着谁?我前儿撞见云姑娘的丫头翠缕和袭人说悄悄话,正抱怨咱们姑娘多管了闲事,叫大家都没得好处得呢!”
翠墨气得跺脚:“这个翠缕,怎么可以这样胡言乱语,瞧我不去撕了她那张嘴去!”
侍书赶忙抓住翠墨的胳膊:“你好没趣的一个人!揪住了翠缕又如何?她不承认,反而叫咱们姑娘在云姑娘姑娘面前没脸,要我说,等找个机会,咱们暗暗叫翠缕吃个哑巴亏就是,何必兴师动众?”
翠墨恶狠狠咒骂不断:“话虽这样说,但我究竟心里不平。三姑娘是为了谁?还不是大家多得点便宜!”翠墨还要说,忽然眼神呆滞,嘴角微翕,焦雷打了一般。
侍书是背对房门,见翠墨这个模样,便知身后不好,忙扭身赔笑往这边看:“我只当姑娘是醒了,正好有新鲜的凤梨,我去切了丁儿给姑娘尝尝?”
侍书抱着凤梨便要走,探春却冷冷的拦住了她:“翠缕究竟和袭人抱怨了什么?”
侍书眼神闪躲:“没,没什么,姑娘听错了!”
探春眼神愈发犀利,逼着侍书非讲出个所以然来。侍书没法子,只能苦笑:“其实是云姑娘想吃蛋糕,可蘅芜苑里没有,云姑娘就打发翠缕去小厨房要,柳嫂子不在,那些婆子便无法无天,几句冷嘲热讽,直接把翠缕给闹哭了跑出去。恰好被路过的袭人看见,姑娘也知道,袭人原来就在史大姑娘身边伺候,自然能和翠缕说到一处去。我原来是没留心,是她们进了滴翠亭,又把门窗都关上了,我这才心下有疑,跟了上去。”
探春一张俏脸气得发白。
她不恼翠缕以下犯上,也不最恼那些婆子们见利忘义,她只恼袭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亏得自己还在太太面前那样力赞袭人。
侍书觑着探春的脸色,小心道:“姑娘,我才去老太太那儿取东西的时候,听翡翠说,明儿邢家太太带着林姑娘回来,如今鸳鸯正在*馆帮忙收拾打扫呢!我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二姑娘带了司棋往上房去。不然……姑娘也过去瞧瞧?”
探春面色一紧:“二姐姐也在?”
“说是赶着年下,给老太太做了副抹额。”
探春心头顿时不安,二姐姐这段日子以来变了个人似的,不但事事主动积极,而且也十分的会讨老太太欢心。老太太前一阵子去神武将军冯家的时候,这些儿孙里也只带了宝玉、湘云并一个迎春。
探春还记得,老太太当时点了二姐姐的名讳时,二太太的脸色是多么的难看!
侍书陪笑道:“姑娘也做了抹额,我记得还特意找颗红宝石镶嵌在了上面,二姑娘的手艺如何能及姑娘?要我的意思,咱们送过去,总比晚了被老太太埋怨要好。”
探春冷哼:“那是大年三十时候献的,现在用了,过几天我拿什么出来孝敬?况且你当二姐姐为什么这样积极,只为何张家的婚事。”
“可当初邢姑娘提亲的时候,分明是求的姑娘你啊!二姑娘难道真敢明着夺过来?”
探春冷着脸不并不作答,其实心里对迎春不无怨言。
要说探春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可婚姻大事,事关一辈子的幸福,由不得探春不多想想。荣国府里哪会有什么秘密可言?当日邢大姐姐才把话透给老太太,探春紧跟着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她那会儿正纠结自己将来的出路,也以为陪嫁三公主是必然而行的事,所以对邢大姐姐的话并未全然放在心上。
可等三公主病危的消息传出来,宫中所有筹备婚事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并没敢有人提出冲喜的事儿,毕竟那位准驸马的家境也很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