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的价格素来比河珠的价格贵上一倍有余,况且这三串儿都是难得一见的东西。放在世面上,少说也要七八十两一串儿。
贾母不禁确信了邢岫烟的话:邢家三姑奶奶虽然是填房,但嫁的不错,夫家有些家底。
那边邢夫人早看红了眼,她当初嫁进京的时候,把两个妹妹该得的那份嫁妆都带在了身边,两个妹妹出嫁的时候有几分家底,邢夫人再清楚不过。然而现在看到三妹妹的继子拿出这些好东西。邢夫人笃定是邢忠暗中接济了他们张家。
邢家有银子帮衬张家一个不相干的人,却不肯为她这个嫡亲的大姐着想,实在可气可恼!
不说邢夫人在这里恨天怨地,只说张逸坐了小片刻便先起身告辞。贾母听他说要去兵部报道。也不敢多留,叫贾宝玉亲自将张逸送去大门外,贾母则留了岫烟说话。
一时用过午饭,老太太打发了所有人自去玩耍,只留了邢岫烟在屋子里说话。
鸳鸯点了一支甜梦香,屋子里香气缭绕,贾母歪在炕上。鸳鸯坐在下面的小杌子上,用美人捶轻一下,缓一下的击打着。
“丫头,你今儿专门把张逸叫来,是有话和我说吧!”
岫烟甜甜一笑:“还是老祖宗最懂别人的心思!”
贾母笑骂道:“猴儿,你那点小心思,难道还想瞒别人?说吧,到底是你母亲的意思..... 还是你自己的意思?”不待岫烟开口。贾母又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你姑姑看不明白,难道老婆子我还看不明白?你们家当家做主的可不是你们太太,倒是你这小丫头!”
“老祖宗快别夸我。说的我越发羞愧了。带表哥来给您瞧,确实是我们太太的意思。老祖宗也见到了,我这表哥憨厚老实,家底也殷实,在他们那种小地方娶妻,终究是埋没了人才。”
岫烟淡淡道:“当着老祖宗的面儿,岫烟也交代句实话,我这表哥将来没大碍,做到正三品是没问题。”
贾母心下骇然。
东南水军提督才是正二品,难道这个张逸就如此本事?
贾母不禁笑道:“你别是怕我不应。故意夸大吧!”
“我怎么敢骗老祖宗!您细算算,我这表哥如今是正六品的百户,老祖宗别忘了,张逸从军至今也不过三年的时间。这当兵的和文举人差不多,一个靠军功,一个靠吏治。东南匪患不断。正是人建功立业的好时机,表哥五年里再升两级也不为过。老祖宗想......您府上哪位小姐受封个四品诰命夫人,将来说出去难道不是老祖宗的体面?”
贾母意动几分。
邢岫烟说的不错,这满京城的大户人家里,谁不知道是她亲自抚养了三个孙女?贾家的女儿荣耀,也是自己的荣耀。
只是......
贾母迟疑道:“你那个三姑母也是个白身,难道朝廷分给张逸朝廷诰命的机会,你姑母不要?”
“老太太许是不知情,我这位姑妈性子宽随,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况且,人都知道她是继母,也有自己的亲生儿子,要是夺了儿媳妇的诰命,她自己也没趣。”
贾母笑道:“这话要是别人说,我必不信,可从你口中说出来,我却信了七八分。也罢,我且再问你,你们家相中的是哪个丫头?”
岫烟没急着开口,只问:“三妹妹陪嫁的事情竟已经准了?”
贾母收敛了笑意:“据说公主和宁远将军府定的是年后就成亲,刚才你也见了,三丫头精神不济,我还想求你一求,怎么就开导开导她才好。”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老祖宗说......”
贾母见岫烟支支吾吾,忙单手拂开鸳鸯的美人捶,“你只管说就是。”
“我听人说,三公主从暑月开始就病倒在床,开始还不以为意,太医们也说无碍,可最近连床却也起不来了。”
贾母大惊,“邢丫头,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岫烟忙道:“不敢信口开河,确实是宫中传出来的消息。”
贾母就知是五皇子告诉了邢家,可五皇子都知道这件事儿,为何元妃娘娘那边却无半点心消息?
岫烟轻声慢道:“甭管是哪位姑娘,都是老祖宗的掌上明珠,张家若有福气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那也是一辈子感激不尽的事儿。老祖宗细想想,若也有这个意思,等我母亲的事儿完毕,咱们两家人坐在一处细商量商量。”
不是岫烟故意违逆卢氏的意思,只是岫烟更看重张逸的前程。
想当初,她们一家子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那小少年拎着野鸡来家。一进门就忙着劈柴挑水干活,让人觉着心里暖洋洋的。母亲的顾忌没有错,三姑姑是个强势的人,迎春嫁过去再合适不过。
但从张逸的利益出发,三姑娘探春更合适。
就像她刚刚对贾母说的,张逸的官场之路异常通顺,尤其是在舍命救下了水军提督之后,那老将军简直就把张逸当半个儿子了。
一个男人的官路能走多远,不仅仅取决于他自身的本领,更取决于后宅是否强大。有的时候,内宅中的外交政策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迎春能担当这个重任吗?
岫烟不用多想都清楚,贾迎春和贾探春之间,后者更合适。
所以她此刻才会对贾母有这样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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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以一赔十大爆冷门
岫烟辞了贾母,临走前,贾母承诺会好好考虑此事,叫她和卢氏耐心等上几天。邢家中意三丫头,可到底要等宫里面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他们家才能另作打算。
贾母打发鸳鸯亲自送岫烟出门,鸳鸯恰好有件东西要岫烟帮忙捎回去给林黛玉。
“邢姑娘略等等我,上次紫鹃烦我给林姑娘做了双护膝,眼瞅着天是一天比一天冷,邢姑娘一并带了去,林姑娘也用的上。”鸳鸯拉了岫烟进了她自己的房间,从箱子里掏出个羊皮小包裹,内中是一副夹了毛的护膝,风毛出的极好,针脚也细密。
岫烟接了过来看,不住笑道:“原来紫鹃是托了你做这个,怪不得今年我们府里按着人头说做的时候,她没往上报,我还当是用去年旧的。”
鸳鸯腼腆的一垂首,“我的手艺比不上晴雯、袭人,勉强做了这个,不过是对林姑娘的一番心意。那年我爹病重,林姑娘把她吃的人参挪了半支送我,我感激不尽,一直不知道找个什么机会谢她!这块皮子是老太太那年大寿,用一整块做了副帽子,还剩下些送了我,我瞧着是好东西,自己舍不得用,拿来给林姑娘正好。”
岫烟叫美莲小心的收了,自己则不再急着走,只与鸳鸯闲话家常:“如今你嫂子可还来找你的麻烦?”
鸳鸯神情黯然:“怎么不找?自打大老爷要娶我做小,我那哥哥和嫂子就没一日死心的时候。只是他们住的远,在金陵老家。这里又有老太太看顾着我,他们也不敢胡来,可......”
见鸳鸯欲言又止的样子,岫烟拍拍她的手。低声询问:“老太太就没说将来怎么处置这件事儿?”
“老太太心里也苦,她虽然待我好,但也只是主仆的情分。难道为了我一个丫鬟真和亲生儿子闹翻?说了先前那些话也不过是震慑震慑大老爷罢了。”鸳鸯脸色木然,眼底渐渐泛起空洞:“老太太有朝一日真去了,我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给老太太守一辈子的青灯。大老爷若还苦苦纠缠......”鸳鸯咬咬牙:“我大不了舍下这条命,还给他们家!”
美樱与鸳鸯素来要好,听好姐妹这样咬牙切齿的说着,不禁大皱眉头。忙上来拉着鸳鸯:“我一向敬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今天也这样糊涂?老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该想想将来怎么出这牢坑,倒不是赔大老爷一条命。”
“好妹妹。我又不是没长心的人,怎么可能不想?只是大老爷说的清楚,若是想我正经聘到外面去,那也不能,我这辈子是逃不出大老爷的手心儿。除非我死了,或是终身不嫁。”
鸳鸯想到自己的悲惨命运,不禁黯然垂泪。
岫烟抽冷笑道:“他这话也就糊弄糊弄你这种足不出户的小丫头罢了!”
鸳鸯止了动作,泪汪汪的眼睛去看岫烟。
“荣国府也好,宁国府也罢。早就是外强中干,强撑面子罢了。别的不说,就我所知,东边敬老爷这回操办大事,听说连给灯烛铺子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如今十几个掌柜的追去了铁槛寺,堵着珍大爷的门要钱呢!”
鸳鸯脸上尽是不敢置信。
“你也不用怀疑。我告诉你吧,想出这牢笼趁早,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等过一阵子,大老爷自顾不暇,他哪里还能空的出手来对付你?”
鸳鸯似懂非懂,总觉得邢姑娘这话里是有什么讲究。
......
半个月后,礼部出了秋闱榜单,当日在贡院门口围观之人不下数千位。贡院两边的酒楼上各大赌局尽开,榜单上头一位就是顾二郎,紧随其后的便是程尚书的弟弟程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