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挣开黛玉。“蹬蹬蹬”跑到窗户下,对着里面大声喊:“妈,我和爸、林姐姐在外面呢!你多吃几个荷包蛋,把力气养的足足的才好给我生个小弟弟。”
卢氏才在里面运气呢,猛听这话。差点没喷笑出来:“他什么时候跑来的!快别叫他外面站着,被人知道成什么事儿了!”
几个接生婆不知道正德的身份,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当是卢氏的儿子。其中一个年级最长的便笑道:“太太听听,咱们家小少爷也给太太鼓劲儿呢!这胎必定也是个公子!”
卢氏的大丫头秋萍忙低声呵斥道:“胡说什么,外面那是五皇子殿下,别叫错了叫人拿住你的不是来!”
接生婆子手一抖,吓得禁言。
不多时,卢氏又一波阵痛传来。岫烟淡淡瞧了秋萍一眼,始终没说什么,只是两手紧紧握着母亲。
卢氏额头的汗珠越拉越大,她能感觉到,这一次怕真是要生了。两世为人,生两个孩子。女人该遭的罪她受的不多,现在肚子里的这个虽然折腾了些,但并不难熬。
“太太,用力,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卢氏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下身剧痛戛然终止,好像什么东西从体内滑了出去,留下无限的轻松。
稳婆抱起婴儿,大喜:“恭喜太太,恭喜姑娘,是个大胖小子!”稳婆小心剪短脐带,拎起那一双比花生粒也大不了多少的小脚,“啪啪啪”照着青紫色的小屁股拍了两巴掌,就听见洪亮的啼哭声响彻屋子。
邢忠和正德两父子扒着窗户往里探头,明知看不见,可心里痒痒的很。正德冲里面喊:“妈!妈!你生了个什么?”
卢氏累的没有半点力气,岫烟倒是精神奕奕的接过了包裹,将刚得的弟弟抱在怀中,听见正德鬼哭狼嚎的叫声,娇嗔道:“与你一般,是个淘气的家伙。”
正德大喜,当即转身跑向自己的贴身太监,两手往上一翻:“快!快把东西拿出来。”
四个小宦官只能各自从怀里往外掏,动作好不情愿。
林黛玉好奇,见四人都拿出两只荷包,每只荷包都沉甸甸的,黛玉忙问是什么。
正德将其中一个打开给林黛玉瞧:“这是我攒的月钱,早叫他们找礼部换了今年的新铜钱,今天院子伺候的人,每人一百钱。”
他小手一挥,四个小宦官不大情愿的将钱散给众人。
这四个小宦官也有皇后赏的,也有太上皇给的,也有孝宗的人,总之,不管以前跟着哪个主子,可现在......只听五皇子一人。
产室的大门被推开,忙有丫鬟端了水盆子出来,产妇不能见风,虽然屋子里的空气实在不好,但卢氏也被捂的严严实实,不准任何人带邪风进来冲撞她。邢忠有些不知所措 接过女儿递来的小包袱,但见雪白的缎面里酣睡着一个小肉丸,心里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孩子像自己,眼睛随了他和女儿。鼻子却跟卢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邢忠不是老封建,非儿子不要,但此时此刻,见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呈现在自己眼前,邢忠还是忍不住偷偷落泪。
岫烟见了,走上前挽住父亲的胳膊:“爸这是怎么了,这是该开心的日子才是。我去门口挂上小弓箭,叫远近街坊也知道咱们家的喜事!”
正德一下子蹿了起来:“大姐,我来我来!”
新生儿降世,门口挂着弓箭,那便是告诉邻居,家中添了男丁,若是挂着手帕,便是多了个千金。这挂东西的人最好也要由家里的男子来做,此刻邢忠抱着小儿子,似乎有千言万语跟卢氏说,岫烟怎么好意思再打扰下去?
她忙拉着正德和黛玉往大门外去。
街门口远离内宅,岫烟和黛玉站在门内,叫管家点燃了爆竹,叮当震天响,邻居几家都开门往邢家这边张望,见台阶上蹦蹦跳跳的是五皇子,忙都迎出来见礼。
正德正愁怎么把小弓箭挂上去呢!宋晨忽然打从巷口那边出现,他忙喊道:“宋大哥,快送我上去!”
宋晨莞尔一笑,翻身下马,虚手轻轻一抬,像托个鸡蛋似的简单轻松,就把正德举到了门匾下方。正德抻着小胳膊,勉强许久,才把小弓挂了上去。
大红灯笼挂在两边,见那小弓箭映照的熠熠生辉,别人想看不见都难。
邻居们这下子都知道,邢家的卢太太又生了个儿子,而且给挂喜的是五皇子殿下,来道贺的更有镇抚司宋千户大人。
一时间,邢家又难再低调下来。
176、不安好心二尤入府
欧阳家二老爷满脸阴沉的进了母亲的院子,廊下几个正玩耍的小丫鬟们见了无不纷纷让身,屏息敛气的看着气急败坏的二老爷。
欧阳老太太正与两个孙女说笑,见儿子进来,不由笑道:“不是说晚上吏部侍郎请了你过去吃酒?怎么这样早回来?你三弟的事儿说的如何了?侍郎大人可愿意帮忙?”
欧阳老太太所出三个嫡亲的儿子,最疼的却是最小的那个。欧阳家在扬州显贵不假,但官场无人,三老爷自幼跟着先生读书,太上皇当政的时候就考取了功名,可惜官路一直不顺畅,十几年都在西北做小小的县令。
老太太疼惜儿子,将三老爷的几个嫡出子女都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养,如今欧阳家攀附上了五皇子这棵大树,老太太便一门心思借用这个便宜给三儿子挪动挪动位置。
二老爷听过老太太的问话后,反恶声道:“母亲快别管这个了,现在邢家欺人太甚,都骑在咱们家肩头上撒野了,难道母亲就不管管?”
欧阳老太太顿时肃然,屏退一干服侍的丫鬟:“什么意思?邢家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母亲就没听见刚刚外面的鞭炮声?那是邢家新添了个小子,在向咱们家示威呢!”
欧阳老太太不禁笑道:“嗨,我当出了什么大事儿呢!那邢家只一个姐儿,就算卢氏生了双胞胎,难道还抵得过咱们家的子孙兴旺?况且,这满胡同里谁不知道邢家要添丁。也值当你生这么大的气。”
老太太说完便要叫两个孙女过来和自己摸牌,二老爷急道:“我的亲娘哎!要是只为这个我还理论什么!你知道刚刚门口谁挂的喜?是咱们五皇子殿下,邢家分明就是和咱们打擂台,和万岁爷扭着干!万岁爷当日说的清清楚楚。五皇子是从咱们欧阳府上出去的,就算重用外戚,和邢家也扯不上关系。可母亲现在再瞧瞧......邢家大张旗鼓的模样。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养了五皇子六七年似的。”
二老爷的女儿欧阳慧萍也跟着附和:“就是!祖母,那邢家太可气,远的不说,就单说她们家那个丫头,在我和姐姐面前耍什么小姐脾气?哼,他们邢家不过就是个卖糕起家的破落户,还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了!”
原来前几日。欧阳家两位小姐去金楼给老太太选头面首饰,出门的时候和邢岫烟的马车挤在了一处,卡在了胡同里,一家要往里进,一家要往外出。竟是各不相让。
欧阳慧萍咄咄逼人,不愿先退回去,硬要邢家让路。
岫烟岂是那种能叫人拿捏住的?
她自己戴了帷帽,施施然下了马车,在十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不紧不慢进了邢家大门,留下三四辆大车继续堵在胡同口,就是不肯在欧阳家面前先服软。
欧阳慧萍气得跳脚,恨不得冲下车撕了邢岫烟。
欧阳家的婆子们就在街口叫嚣,说邢家堵住去路。让街坊邻里都出来主持主持公道。也不知道是欧阳家的门风太差,还是众府看出了五皇子亲近谁疏远谁,总之,欧阳慧萍这么一弄,出来看热闹的街坊邻里不但不指责邢家嚣张,反而数落欧阳府太过斤斤计较。
最后那金楼自然没去成。欧阳慧萍在家骂了四五日,将邢岫烟更是恨到了骨子里。
慧玲轻扯妹妹的衣袖,低声劝道:“你别煽风点火,老祖宗和二叔自有办法应付这个。况且那日也有你的不是,邢家小姐不肯让路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儿。”
二老爷听三弟家的闺女当着长辈的面儿就数落自己的女儿,心中不愉,沉声道:“慧玲丫头,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慧萍妹妹什么人品,难道老太太和我还不知道?况且当日事发后,你妹妹也细细和二叔我说了,确实是邢家太过分,我想着大家邻里邻居的住着,就罢了,可谁人占理,谁人不占理,难道你还看不清楚?别枉费了二叔往日对你的一番维护之情!”
欧阳慧玲顿时羞愧起来,不敢再开口。
老太太心疼孙女,忙嗔了儿子一眼:“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把五皇子请来,我也有日子没看见殿下,心里着实想的紧。邢家的阵仗弄的这样大,街坊都瞧着,五皇子来咱们这边,谣言不攻自破,咱们说出去面子上也有光。”
二老爷冷笑道:“不是儿子给母亲泼冷水,我去请......五皇子未必肯来。依着儿子的意思,还是按顾二郎说的,咱们该给邢家一个教训!”二老爷眼中泛起阵阵幽光,像深夜里的一匹豺狼,满肚子都是坏主意,就觑着机会,给人狠狠地来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