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少女继续道:“青霉素虽好,但也有个致命缺陷,一百个人中可能有五到六个人在用药后会产生不良反应,严重者可能致死。但遇上像我哥哥这种情况,也只能放手一搏了。他之所以染上痉症是因为左臂被铁箭所伤。你们所谓的风邪入体,其实就是天地中存在的一种名为破伤风杆菌的外邪,由于铁箭刺入使得血液直接暴露在外,破伤风杆菌由此进入人体,并伴随出现了高烧昏迷、浑身痉挛多汗与手臂抽搐等症状。青霉素恰好能抑制破伤风杆菌的生长,只要没有出现过敏反应,痊愈也在意料之中了。”
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彼此均是一脸疑惑,交头接耳嗡嗡不觉。
颜九针冷冷道:“口说无凭。”
郝源道立即附和道:“正是,口说无凭!风、寒、湿、燥、暑、热都是无形之物,你如何能以无形证有形?破伤风杆菌那又是个什么玩意?”
牛海山则喃喃道:“我老牛吹遍江湖二十年,今天总算大开眼见了,遇到一个比我还能吹的。不愧是师徒俩,吹牛水平一脉相承,实在是佩服佩服。”
阿苒微微一笑,道:“要证明也不难,但我需要点时间。”
郝源道哼了一声,道:“你要如何证明?又要多少时间?一年还是一个月?”
阿苒略微沉吟,道:“三天!我只要三天就够了。”
颜九针冷冷的看着她,半晌,才道:“就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你无法证明,我会亲自将你们送下山。”他的语气并无变化,可听在姜斐耳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阿苒并不了解颜九针的为人,只点了点头道:“行,三天就三天。可我若是证明了呢?”
颜九针看了何意一眼,声音清冷的道:“我在他身上只施了四针,还有五针未下。这四针只不过暂时抑制住他体内狂暴的真气,引导其自动消散平息。既然你说他曾经中了明华针毒,又染上了痉症……只要你能证明,我就有把握根治他右手的麻痹与耳疾。至于走火入魔之症,”他环顾四周,脸上嘲弄的一笑,“在座诸位千里迢迢来药王谷参加药王神炼,没有点难度可怎么办?”
ps:
注[1]:蛾风,一般分为单蛾或双蛾,是指扁桃腺肿大或脓肿。
注[2]:牙痈风,指牙龈炎。
注[3]:耳防风,指中耳炎。
注[4]:叉喉风,指的是急性咽喉炎。
注[5]:出自清朝梁廉夫所撰的《不知医必要.时疫》。
注[6]:疠病,即为麻风病。某些医学资料表明青霉素无法有效抑制麻风杆菌。
☆、153 折服(上)
阿苒让药王谷的人帮忙将她山下的行李运上山来,并再三告诫,运送时千万小心,不要碰撞翻倒。她向姜橧借了一间暖阁,又命厨房烧了一大锅牛肉汤,自己则与施槐巍一起穿上了沸水清洗晒干后的白大褂,连头发也用干净的白布蒙了起来,并在脸上佩戴了棉布口罩。施槐巍之前十分抵触这一身,总觉得像是在披麻戴孝;可时间长了,还是觉得白布较之其他颜色的棉布更容易分辨污脏,习惯了也就没觉得如何了。
施槐巍是个糟老头子,就算当众脱光别人都没兴趣;阿苒却是个妙龄少女,众目睽睽之下穿戴外袍,居然一点都不避讳。几个老学究忍不住摇头叹道:“世风日下……”
姜斐十分好奇,见阿苒神色自若,便大大方方问道:“我能站在边上看么?”
阿苒在以试验台为圆心约莫一丈的位置放置了数枚一人高的长颈立瓶,用红绸绑在立瓶的细颈上,道:“你们可以站在红绸所规划出的范围之外观看,只不过实验开始以后,尽量少开口就行了。”
郝源道脸上十分不屑,低声道:“故弄玄虚。”
只有曾老爷子颇为虚心,问道:“何姑娘,你们这一身并红绸围栏又是何故?”
阿苒沉吟片刻,道:“因天地间风邪无处不在,我们身上头发上都可能沾染风邪,用口罩衣袍护住体表,一来是放置试验中有毒的风邪入体,而来是防止我们身上所沾染与鼻口中呼出的风邪污染试验样本。你们若想全程围观,离得远些对彼此都好。”
阿苒用干净的白棉布沾着烈酒擦拭了桌面,又将早已准备好的四只清洗干净的酒壶取了出来。她将其中两两分组,一组是普通酒壶标记为对照,另一组则在壶嘴处略有差异,其中一只酒壶的壶嘴在让药王谷的人帮忙烧制时特意朝下扭曲延伸出一寸三分,另一只的壶嘴则在前者的基础上又多扭曲了半圈。使其开口朝上。
阿苒在将牛肉汤汁倒入后,用蜡将壶盖彻底密封,并将其束之高阁。一面又取了四只干净的酒盅,同样倒入等量的牛肉汤汁。她在第一只酒盅上标记为对照。剩下三只酒盅则分别标记为最低,居中与最高。待肉汤冷却后,阿苒往后三只酒盅中加入了事先制备好青霉素水。然后用纱布封住口,但并没有如先前那般用蜡完全密封。两人忙活了足足三个时辰,才将所有试验并记录全部完成。
众人皆看得一头雾水,曾老爷子忍不住问道:“这有什么用?”
阿苒请姜橧当众将暖阁窗门锁住,只疲惫一笑道:“三日之后自然便见分晓。”
施槐巍忍不住低声问:“师父,可有把握?”
阿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郝源道冷笑一声,道:“何姑娘身为医圣传人。想必已是成竹在胸了?”
阿苒摇了摇头,苦笑道:“说实话,这个实验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而且条件有限,只能先这样将就了。”
曾老爷子不由皱了皱眉。郝源道但笑不语。
到了第三日,众人早早就候在暖阁门口。
姜橧亲自将门解锁,对阿苒做了个手势道:“何姑娘,请。”
阿苒也不推辞,带着施槐巍直接便走了进去。她不通俗务,也不知道此时应当如何谦让,人家请她进去。她抬脚便进去了。牛海山私下里嘀咕道:“医圣的传人架子就是大。”郝源道听后越发笑得意味深长,倒是郝语环心里替她捏了把汗。人就是这么奇特,她之前对阿苒嫉恨入骨,得知对方与心上人竟然是兄妹后,敌意立时去了大半,竟然还在苦恼自己该如何想办法改善阿苒在祖父心中的印象。
门一推开。就闻到一股*之气。
牛海山扇了扇袖子,捂着鼻口道:“这是什么味?”
阿苒将窗户推开,待屋子里的气味散了之后,才将那四只酒壶取了下来。这四只酒壶壶嘴处皆未被封口,阿苒取了四只白瓷碗。将对照组两只酒壶里的牛肉汤汁倒在对应的两只碗里。这汤汁一倒出来,众人皆忍不住别过脸去。光是靠近就能闻到一股*的味道,里面的汤汁更是浑浊不堪。
阿苒声音清脆道:“这是正常露置在外面的牛肉汤,诸位请看,是否已经*变质了?”
郝源道用帕子捂着鼻子,冷笑道:“放了三天,这屋子里又暖和,不*变质才是怪事!”
阿苒轻轻一笑,将剩下两只酒壶里的牛肉汤依次倒入余下的两只碗中。
牛海山忍不住惊叫一声:“咦?”
相对前一组来说,这两只碗中的汤汁要清亮了许多。
阿苒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端起其中一只碗,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嫣然一笑道:“好像还没坏。”
牛海山抢先道:“你说了不算,让我老牛来闻闻。”他一把夺过阿苒手中的汤碗,凑近稍稍吸了一口气,立即飞快的扭过头去。
郝源道哈哈大笑道:“放了三天的牛肉汤怎么可能不……”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牛海山面呈惊异之色,一面瞪大眼睛叫道:“这,这,这不对!”他原本以为这牛肉汤看似清亮,实际上定然是腐臭不堪,早就做好了一见不对立即扭头的准备。可谁知头扭了一半,牛海山才发现吸入鼻腔中的气味虽然不如三日前刚出锅时那般喷香,可比起前面两只*污浊的味道实在好出了太多。
曾老爷子也上前端起了另一只碗,放在鼻前嗅了嗅,喃喃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一面抬头望向阿苒道,“可以喝么?”
阿苒略有迟疑,虽然肉汤里没有因细菌而*,但人工智能提示她,浮在表面的油层与空气接触的时间过长会存在氧化酸败的可能,这是一种化学反应,与是否存在细菌并无相关。好在阿苒所用壶嘴的孔径极小,屋子内的温度也不算太高。与空气接触面积不大,应当不会那么快就出现油脂变质。阿苒还在迟疑,却见颜九针快步上前取了只碗,自己倒了一点。仔细观察了片刻,又闻了闻,接着便直接小尝了一口。少年眉头微皱,品了一会,这才伸手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拭了嘴角,冷冷道:“还是热的时候好喝。”
阿苒咽了口唾沫,语气艰难的道:“这个……是实验用材料,按照规矩不能直接入口。”她这边还在结结巴巴的劝阻,那边牛海山已经一饮而尽。
卧槽。这是要集体中毒的节奏吗?
阿苒虽对这个试验十分有信心,但毕竟是第一次尝试,又因条件限制做了不少改动,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只听牛海山打了个饱嗝,道:“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老牛施汤毒,未为佳话啊。”他见众人都一脸紧张的看向自己,哈哈笑道,“还好,汤没坏,但也不怎么好喝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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