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槐巍见郝源道这老匹夫居然敢质疑阿苒,立即上前傲然道:“不错,就是痉症!”
曾老爷子迟疑道:“古来痉症几乎无药可治,这位何公子若当真感染了痉症,又如何能撑过四个多月?再者,得了痉症后能活下来的也不是没有,但无一不是皮肉溃烂,疤痕狰狞,鲜少有如何公子现在这般干净的。”
施槐巍洋洋得意道:“自然是我师父妙手回春。”
牛海山在边上酸溜溜的小声嘀咕道:“吹牛谁不会,还痉症?没准只是受了点寒多吹了吹风,却硬是要说成痉症。”
施槐巍勃然大怒道:“我亲手把的脉,当然不是吹牛!”
郝源道一听就笑了,看似关切实则讥讽道:“施贤弟游方多年,是有真本事的人,他亲手把的脉,定然是不会错的。”
众人听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笑,就连曾老爷子也忍不住嘴角上翘。牛海山本想跟着一起嘲笑,可一想起自己也是游方郎中出身,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起来。
施槐巍气得跳脚,都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他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当下恼羞成怒道:“你们自己没本事治,就当别人治好了的都是骗子。我师父用的乃是独一无二的青……万金素,痉症算什么,没准就连时疫也能治哩!”他本想说青霉素,临到嘴边又觉得青霉素的名字不够霸气,便改了个自以为霸气的名字。
没想到颜九针听得时疫两字,眼瞳忽然一缩,厉声道:“你说什么,时疫也能治?”
☆、152 舌战群雄
施槐巍见他声色俱厉,不由吓了一跳,阿苒虽然私下里曾和他说过,若是真能把青霉素剂量化,某些时疫或许能治愈。只不过就凭他们俩,捣鼓了几个月也只是把青霉素提纯的熟练度提高了而已,大部分浓度的鉴定工作还未全部完成,连提取后保存的问题都难以解决,想要大规模投入使用,少说还有个十年八年。
颜九针见对方被自己问得一缩,心中微微觉得失望,嘴上却冷笑道:“原来只是信口胡说么?”
施槐巍见识了他的毒舌,哪里敢接口?
郝源道笑吟吟道:“施贤弟你这个毛病不改不行啊,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爱说笑,难怪这么多年也没见个正经医馆肯收你。”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除了牛海山等少数几人,其他人几乎都是各个州郡有名望的坐馆郎中,没人会将施槐巍放在眼里。
施槐巍脸上燥热,却听阿苒冷冷道:“他说的不错,青霉素确实可能治愈时疫。”
郝源道脸上的笑容立即僵硬了,施槐巍虽然身份低微,但阿苒却是医圣的传人。同样的话从阿苒口中说出来,要比从施槐巍嘴里说出来要有分量得多。
曾老爷子有些疑惑的转眼望向阿苒,一面问道:“到底是万金素,还是青霉素?”
施槐巍顿时汗如雨下,万金素是他胡乱编的,连忙道:“青霉素,是青霉素。”
牛海山小声讥讽道:“一边是青霉素,一边是万金素,就算是吹牛,也该事先对好词才是。”众人听了都笑而不语。
阿苒却毫不在意,从容不迫的开口说道:“青霉素可以治愈的顽症颇多,痉症只是其一,其他譬如痨病、产褥热都可以用青霉素进行治疗;而像一般的受寒伤风、蛾风[1]、牙痈风[2]、耳防风[3]与叉喉风[4]这些小病小痛,用青霉素也能快速起效。至于时疫么。根据书上说,此症有由感不正之气而得者,或头痛,发热。或颈肿,发颐,此在天之疫也。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5]。归根到底,时疫就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症。通常来说,只要不是疠病与痘症[6]这样的特例,青霉素多多少少都能起到作用。”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所说的青霉素不过是根据它的提取源来命名。若单看其疗效,能治愈如此多疾病,老巍称之为万金素,其实一点也不为过。”她说的这些都是这几个月来从人工智能上查阅的结果,青霉素在地球时代中期被列为与原子弹和雷达并列的三大发明。自然有其超越时代的意义。她嘴上说的虽然是轻描淡写,听在众人耳里,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奇物。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靠着阿苒口中的“小病小痛”养家糊口了大半辈子,若只用青霉素就能简单治愈,这叫他们将来还靠什么吃饭?
牛海山第一个忍不住叫道:“何姑娘,你肯献出《千金方》,我老牛自是敬重你的慷慨大义。可看看你现在说的这些话,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在下经验虽浅,但好歹也走街串巷二十余年,听说过同一病症因药方不同,治愈快慢各有不同的,没听说过如此明显不同的病症。居然只用一副药就能快速治愈的!你张口就忽悠,是当我老牛人傻,还是当在座诸位都是老糊涂?”
郝源道显然比牛海山说话的水平更加高明,眼见众人皆是一脸啼笑皆非的模样,不由拉长声音笑道:“年轻人嘛。急功近利是难免的。蛾风乃是邪客咽喉,喉内血肉*。《素问》之咳论篇曾道,心咳之状,咳则心痛,喉中介介如梗状,甚则咽肿喉痺。而牙痈风则是风热邪毒侵袭,引动胃火上蒸于牙龈所致。前者病在心,后者疾在胃。不仅根源各异,且病灶亦有不同,如何能以一药敝之?”
阿苒环视了众人一眼,就连曾老爷子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只有姜橧一脸感兴趣的模样,颜九针虽不动声色,可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自己。她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每种病症的根源不同,病灶也确实不一样,但你可曾想过究竟到底是什么导致发病?”
郝源道哑然失笑道:“有些是自然,有些是人为,怎能一概而论?” 他身为太医令,最是了解宫中龌龊之处,这话从他嘴里说出,便显得十分微妙,惹得曾老爷子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阿苒想了想,嫣然道:“那我换种方式问罢。譬如蛾风与牙痈风,在你看来,两者一个在心,一个在胃,那请问究竟是什么导致心症,又由什么导致胃疾?”
郝源道冷笑道:“何姑娘难道没听懂我方才的话么?这两者都是风邪入侵罢了。”他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声音。
阿苒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道:“哦,原来都是风邪入侵。”少女脸上渐渐收了笑意,认真问道,“那请问,到底何为风邪?”
郝源道原本还有些尴尬,听她这么一问,心中顿时大喜,暗暗想道:“你方才若是不问这句,或许还将老夫骗住了。想要自寻死路,老夫就好好成全你。”一面似是颇为诧异的挑了挑眉,道:“何姑娘,难道你没读过素问么?风者,百病之始也。风从外入,令人振寒,汗出头痛,身重恶寒,治在风府,调其阴阳,不足则补,有余则写。”
郝源道说的这段乃是《素问》骨空篇中黄帝与岐伯的对答。后世所谓的风邪入侵,皆是由此而来。黄帝内经分灵枢与素问两卷,作为医药之道必读典籍,就算无法吃透,也至少得混个眼熟。在场众人皆是成名已久,见阿苒居然问出水准如此低浅的问题,连他们门下的学徒都颇有不如,原本心中对她的惊讶敬佩立即便降低了几分,黄莫等人眼里都不免流露出些许失望之色。只有姜橧与曾老爷子脸上隐隐浮现出些许兴趣来。
施槐巍知根知底,连忙小声解释道:“风邪善动不居,具有升发、向上、向外的特点,故为阳邪。容易侵入人体上部与肌表。蛾风与牙痈风都发生在头部,是以用风邪称之。所谓风邪入侵,其实是寒、湿、燥、暑、热等外邪皆依附于风送入人体,致使腑脏虚而心气不足也。人以气血营卫为正。以风气外至为邪。腑脏虚而心气不足,则风邪乘虚而干之。”
阿苒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那风邪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
她虽不了解中医,却听726科普了两个月的人类文明史,知道在一千多年后才发明了显微镜。其后又过了两百多年,才由德国科学家首次提出了细菌这个概念。此时的中医理论中,尚未提到致病细菌一词,人们并不知道究竟病症是因何而来,只能笼统的用风邪一词替代。阿苒如此一问。倒把众人都问住了。
牛海山最为机灵,立即反应过来,叫道:“风邪,就是风邪。风者,从天地而来。自然是因天地而起。”
阿苒笑道:“既然是源于天地,你我皆在天地之间,为什么有的人会得,有的人不会得呢?”
郝源道不由恼羞成怒道:“何姑娘,你这是在故意无理取闹么?”
阿苒冷笑道:“怎么?答不上来,就说我在无理取闹?”
郝语环心知这种时候自己不该开口,可见她对祖父说话毫不客气。生怕会影响到郝源道对何意的看法,连忙开口道:“若不是无理取闹,那你说的这些与青霉素又有什么关系?”
阿苒微微一笑道:“当然有关系。风邪虽源于自然,但并非捉摸不透之物,其中可分为许多种,不同病症自然是由不同风邪所引起。若青霉素恰巧能克制其中的绝大部分。那么一药治百病,又如何不可呢?”
颜九针脸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双亲皆死于时疫,虽不是疠病亦非痘症,可不知为何一旦沾染上。不出数个时辰便立即发病。汤药见效缓慢,待要救时早已来不及了。颜九针是靠着母亲用金针强行制穴,才勉强捡了一条性命,时疫两个字在他心中重若千钧。这些年来,他废寝忘食的学习针灸之术,就是想要解开这个心结。以颜九针的天赋,十三岁时就成就《九针论》,如今更是在针术上所向披靡,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狂妄了,没想到阿苒比他还要嚣张,连一药治百病都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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