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苒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定定的看着他问道:“你呢?”
何意顿了一下,似乎看明白了她的问话,心里又欢喜又苦涩。他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他们迟早会寻到这里。我身上伤势过重,即使止住了血,右手也没法拿剑了,你与我一起只会被我拖累。若是我们两个能出去一个,何氏剑门的传承也不会在我身上断绝,从今以后,天下第一剑的位置将由你来继承。若是有缘还能再见……”他顿了顿,自嘲一般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下去。
阿苒没有多说,学会何氏剑法,替他传承师门,又可以就此摆脱何意,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她拿起沉渊走到山洞口,撩起一缕蔓藤往外探出头去。清冷的圆月高高挂在空中,不远处传来的狗叫声越来越清晰,就是山腰上也聚集了不少火把,长长的连成一线,似乎对方又改变了搜索方式,手拉着手不断由北面朝这边缩小包围圈慢慢靠近。
何意看着少女窈窕的背影,越是喜欢就越是无法割舍,他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强行留下对方,让她与自己一起死在这大山深处。青年默默的闭上了双眼,轻轻的将身子靠在石壁上。
他生下来就注定孤独,也许这样无声的黑暗才是他最后的归宿。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何意吃了一惊,却见少女身后背着沉渊,一手抓着蔓藤,朝他狡黠的一笑。
她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自由,最讨厌的就是受人摆布。那样的结局固然很好,却不是她自己选择的。阿爹说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山上的路没法走,水里的还没试过呢。狗鼻子再灵,还能嗅到水里不成?
阿苒将药箱扔了出去,夜晚的风吹起她的长发,风向正指着湖心。那药箱是黄梨木所制,掉入水中后过了好一会才浮了上来。
深度应该够了吧,阿苒歪着头想了想,她一手揽住何意,一手抓着蔓藤,正要深吸一口气往下跳去,却不想何意竟先低下了头,将她深深吻住。
卧槽,都这时候了他还来挡视线,看不见了怎么敢往下跳,要是撞到石头上怎么办?
阿苒只觉得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想要推开他,可又怕自己下手太重让他跌死,只能抱紧了何意的腰身暗暗叫苦。谁知那何意双手虽不能举剑,但轻功尚在,足尖微微一点,便如同轻燕一般,带着阿苒轻巧自如的跃入了湖中。
ps:
感谢zgghk同学的打赏,感谢米糊静同学的捉虫,感谢大家的支持,这个副本结束啦,撒花。
☆、132 逃离
刘信怎么都没想通,自己一路顺着血迹搜上了山,怎么到了这里就硬是没影了呢?明明这附近没有山洞,可狗还摇着尾巴一个劲站在山道边朝下方吠叫。他顺势往下望去,自己脚下的峭壁正对着湖泊,若是再往右偏几分,则是被茵茵蔓藤所覆盖,蔓藤下放有不少斜向上生出了松柏,其下再往右不远处隐约有几只火把在隐隐晃动。刘信用湿帕子捂住脸颊,眯眼望去,那为首一人正是被他叫去给李云章收尸的高生财。
刘信隐隐觉得不对,只听边上一人低声叫道:“少主,这下面有个山洞!”
刘信连忙抢上几步,那人用长枪将茂盛的蔓藤挑起,下方不到一丈处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刘信顿时喜上眉梢,哈哈笑道:“这下看你们往哪里跑!”他刚想命人下去查看,忽然又变了主意,那少女身手伶俐,自己人贸贸然下去,万一被对方趁机偷袭可不妙。他这边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手,不能再轻易冒险,当下眼珠一转,让人准备生火准备用烟熏。都到了这一步,谅他们也无路可退,等到对方被烟熏得七晕八素之后,自己再上去收割人头岂不是更加稳妥?
谁知费力熏了半个多时辰,那山洞里面却没有丝毫动静。命人下去一看,地上只剩一滩尚未完全干掉的血迹。刘信极为恼怒,他在山道边阴沉着脸踱来踱去。气味到了这里就完全消失了,难道他俩凭空消失了不成?
不,不可能!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快步走到山道边,往下方的庭水湖望去,湖面上波光粼粼,看起来与往常并无异状。正在这时,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身边众人纷纷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隐渡那边出事了。”
刘信咬牙恨恨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竟然从这里跳下去了!”
……
这边阿苒得知对方有猎犬在侧,便立即决定从水路逃走。因何意左臂受伤,右臂又莫名其妙无法动弹。她只能单手抱住何意的腰,一手划水带着他努力朝岸边游去。有意思的是,正因为刘信带着猎犬,无论是从血迹还是气味,他都确信他俩躲在鱼肠山上,搜索主力也因此转移到鹰巢方向,这倒使得隐渡这边稍稍放松了警惕。
阿苒带着何意在水里潜行了许久,趁着夜色小心翼翼的躲入了芦苇丛中。
何意心里却是苦涩万分,阿苒愿意陪着他同生共死,他固然十分欢喜;可另一方面。自己作为天下第一剑,不仅失去了听力,双臂也无法使上力气,若是从此无法拿剑,他往日的骄傲与自尊岂不是都化为尘土?数日之前他才傲然一剑扫平杨青锋。如今却连游水都要依靠他人。尽管阿苒没有说什么,可是上岸之后她的疲惫与喘息都落在了他的眼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要是他的手臂一直无法抬起,万一他的听觉始终没法恢复,自己将来又该如何与阿苒相处?
何意与谢澜曦不同,谢澜曦出自风光百年的陈郡谢氏,又是嫡系嫡子。只需要温和宁静的微笑便足以享受所有的赞誉与羡慕;何意父不详,母亲不过是世上最卑贱的娼妓,即使被何无雪带入山门,他也无法忘记自己的出身,不得不用冷漠强势来维护自己的尊严与荣耀。谢澜曦被阿苒救起时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何意却是亲手替阿苒料理一切。这一番变故之后。原本强势的何意与阿苒的地位瞬间颠倒,他双臂无法用力,离开了阿苒,只怕连双筷子都拿不起。
何意在芦苇丛中沉默的望着少女的背影,他看起来高傲冷漠。实则敏感脆弱。阿苒身手敏捷,人又聪慧机敏,得了剑诀之后,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已经顺利进入第一层。何氏剑法威力无敌,仅仅是第一层也足够她同时对付两三名响马。但对方有十来人守住渡口,她将自己留在这里,只身前去盗船,或许在她心中,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念及此处,他不由慢慢垂下了眼眸。
阿苒确实另有苦衷。
她在岸边上还偷偷埋了傀儡尸蛊,本来是打算留作对付何意的,现在看来根本用不着了。但这样罕有的毒物,完全弃之不用又有些可惜。这山上山下都是刘柏山的人,她若想逃出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乘船由庭水湖进入胥江,沿着胥江寻往最近的渡口换船离开崠州。像之前那种情况,若当时自己手里握着傀儡尸蛊,只需要轻轻一针,就能让刘信乖乖交出船只,毕恭毕敬的送他们离开,哪里还用得着自己这么辛苦的东躲西藏?只不过傀儡尸蛊的事并不能让何意知道,自己好不容易与他建立起信任,若是让他瞧见了,肯定会怀疑这玩意的来历与用途。何意不爱说话,自己说话他又听不见,越是解释越容易造成误会,索性干脆不让他知道。阿苒顺着自己当初做下的记号,悄悄将傀儡尸蛊挖了出来,一面从怀里取了枚金锭抛了抛,对准不远处一名正抱着长刀在岸边打瞌睡的响马扔了过去。
三眼狐猴这群响马中水性好的本来就没几个,再加上阿苒之前在湖里装神弄鬼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这帮人更加不敢在船板上呆着,生怕不小心就有一只长剑从船板下刺上来。由于对子船上的钩锁被阿苒削断,只能用麻绳捆绑,勉强重新搭成了浮桥。他们在两岸各自留了六人,若是一边出事,另一边立即便鸣锣示警,这倒使得阿苒不太好下手。
她手里还剩下八枚金锭,本想如法炮制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人悄悄勾过来,谁知那人被金锭惊醒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落在脚边的金锭,而是拔出长刀大叫道:“谁,谁在那里?”
这一来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立即便有人紧张的敲响了铜锣。若是在以往,阿苒大可以藏在树林里,等他们平息下来,再慢慢想办法。可眼下他们从山洞中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刘信那帮人若是机灵点只怕已经发现上当。越是往后面拖。对自己越是不利。
忽听一人叫道:“铁头章,你脚边上是什么东西!”
那人将右脚挪开,只见脚下一枚鸽蛋大小的金锭在月色下闪着金光。他愣了一愣,声音嗡嗡作响:“金子!”他刚要弯腰。身边忽然窜出一个矮小的光头,一把将金锭捡起,嘻嘻笑道:“铁头章,这可是好东西,你看不上,便让洒家笑纳了。”
铁头章勃然大怒,单手抓住那人后领,便将他提了起来,大喝道:“谁说老子不要,你这秃驴还不快把老子的金子交出来!”
那光头被他一提。顿时双脚离地在空中乱蹬,一面紧紧抓住衣襟,嘶声叫道:“刘老大说了,谁抢到就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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