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很少称赞别人。”
“你觉得他当不起?”
“奴才觉得,他已经知道主子的身份了。”
“哦?是吗?你觉得他有那么聪明?”其实这点,谷悦也发觉了,但他没有明说,自己也没有去问,谷悦看到他的眼中的犹豫为难在一瞬间划开的时候,便猜想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在冷渊阁驻守的人,最是愿意说闲话,因为荒芜,所以没什么人会去,那里一直都是一个有进无出的地方,平日里议论宫中的事情,也会更加肆无忌惮一些,他们听过自己的事迹并不奇怪,但能够直接往自己身上联想就难得了。
“主子,不也这么觉得吗?在您眼中,或许有些有意思的人,但真的能当得起您口中的聪明二字的,天下能有几人呢?”
“是吗?你就很有意思。”
“不过奴才不聪明。”
☆、【116】楚流封假死
卢歌终于拗不过谷悦,又被心中的仁善左右,总觉得自己若是不救人家,比杀了人家还要残忍几分,于是日日往双鱼宫跑,去为两个孩子看诊,也渐渐熟络起来。
“夜,本宫听说,芸贵侍给你改了名字?”
“恩人说,夜字不好,听起来像是暗卫,还是叫忆吧,忆苦思甜,以后的日子会好的。可我说,还是叫无忆好些,没什么回忆了,本就是新生。”
“他说会好,必然就是好的,对了,本宫一直没有问过你们,你们在那里呆了那么久,都是谁照顾你们的呢?”
影儿依旧沉默,沉默到卢歌开始以为这个女子根本就不会说话,朝日的女子很少有这样忸怩的,“开始的时候有阿公,后来阿公走了,便只有父亲了。”
卢歌不以为意,随意的倒着茶,“是吗?那你的阿公是怎么死的?”
“剜肉而死。”
上号的青花瓷茶壶茶杯一同掉落,卢歌红润的脸色瞬间煞白,剜肉而死?这是什么样的死法,怎么会这么残忍?他的手指因为惊吓而不住的抖动,战栗的唇忍不住哆嗦,他从来都是善良的,他认为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来自父母,所以任何人都是没有资格自残的。眸中一层迷雾,他说不清是原因,也许,就因为这个孩子近乎冷血一般的冷静,谷悦那样的人才会不得不救他吧?
半晌的吞吐,终于能换来平稳的呼吸,他怜惜的看着眼前的人,问道:“为……为什么?”
“听父亲说,冷渊阁中的饭菜一直都是馊的,给一群疯子的东西,也不需要吃的好,开始的时候,虽然吃的不好,至少还有东西可吃,有阿公在,拼了命也要给父亲夺来一些吃的。后来冷渊阁不断的死人,因为各种各样的死法,阿公勉强做了一口锅,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就把那些死人煮了,给父亲当饭吃。”
卢歌的呼吸再次觉得艰难异常,人肉?天啊!人肉!这怎么可以,怎么可能?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这盛世的繁华下,竟然掩藏着这样的枯骨?还是在皇宫之内!
无忆注意到卢歌的表情,只是简单纯净的一笑,又接着说道:“开始的几年还好,不断有人进来,也有人死掉,活着的人常常把死人分尸,来满足自己的食欲。后来,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转了性子,送进来的人越来越少,这些人虽是可怜人,也一个个都习惯了在冷渊阁的生活,很多人本就是疯了,更多的人,是被疯人院逼疯的。”
“怎么会这样?”
“对啊,怎么会这样,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后来,送的饭越来越少,有一顿没一顿的,人又多,我跟妹妹常常受欺凌,尤其是冬天,本就没什么穿的,又吃不饱,寒冬最是难熬!阿公的年纪大了,日日说着‘把我煮了吧,把我煮了吧’,我们却谁也不肯动。他没有办法,便日日剜肉,就为让我们活着,父亲也是一样,不肯吃,什么都留给我们。贤君殿下该是没想过世上还有人过这种日子吧?有时候,我也奇怪,当今的陛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像你这样善良的人,还会在宫中存活下来?”
泪眼朦胧,卢歌早就被自己听到的事情弄得目瞪口呆,在宫中,怎么有人会这么惨?在冷渊阁相依为命,这两个孩子绝对不会当那个阿公是下人,一定是亲人,亲人啊,日日剜肉,这如何能让他们割舍呢?“你们恨吗?”
“我以为会恨的,会恨到死的,后来发现连恨都太昂贵,不是我们这些朝不保夕的人可以肖想的,我叫无忆,便是连恨都不能有了。只是梦中还常常想起那把刀罢了。你是大夫,可曾试过刮骨疗伤?若是真的见到骨头,便知道什么才是悲凉了。旁人下葬的时候,都是完整的人,过了几年,才能成一具白骨,阿公呢?好像埋起来的时候已经跟白骨差不离了吧?”
“无忆…。”
“没事儿,这种事情,过了也就过了。”无忆合上眼,嘴角还留着勉强的笑容,已经过了,就这样吧,虽然自己曾经哭过无数个白昼黑夜,哭累了才发现,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人总要往前看,那些浸透了鲜血的日子,再苦涩,也只能放在心里。父亲说,他身为哥哥,要保护好妹妹,父亲说,永远别想着报仇,仇恨会让一个人便丑恶,父亲说,他从未爱过任何人,不过是热爱生命本身而已,父亲说,若有机会出去,便安静的做个普通人好了。父亲,实在是个太遥远的称呼了。
“无忆,你可知道芸贵侍他要把你送给谁吗?”
浓烈的悲伤退去,窗外和煦的暖风轻轻划过人的心头,那斑驳的树影也不知道是映在的青砖上,还是映在了人的心头,无忆偏着头,闷闷的答道:“无论男女老少,我都是要去的,既然如此,问与不问,也没那么重要。就算他把我当成一枚细作,安插到了恋水国,我也是要去的。命,本就是你们给的,无忆没有选择。”
“你也无需想的那么夸张,那人,本就是在宫里的,是尊亲王的世子,虽然冷淡了一些,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只要你当真忠心,那孩子,从来都不是亏人的。”
“但愿吧。时至今日,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是听恩人的安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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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休沐日,凯风闲来无事,召集后宫的人在御花园一聚,莫小侍自从上次被罚,这几天也收敛了不少,凯风借机冷落他,他虽有微词,也只会把一切都往自己犯错上面推。他不会知道,是因为燃雪浅眠,凯风半夜前往双子宫,已经惊动过他,因此不得不收敛。
“今儿天气不错,可惜有点风。”凯风跟胡恪之坐在主座上,看着下面的人逐个献艺。
谷悦见无人接话,便应道:“有点风是无碍的,这时候天刚刚热起来,也不那么潮了。臣侍想着要把屋里的书拿出来晒晒呢!”
“也是,说起来,你也曾住双鱼宫,那里的书,许是也不少,便让楚良人代劳吧,把芸贵侍放在双鱼宫的书都拿出来见见光,等到了盛夏,又不能晒了,免得书页受损。”
楚流封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故事,总觉得不怎么简单,可是看看陛下跟芸贵侍,又似乎是真的再说书的事情,“奴侍愚钝,听闻贵侍有不少的孤本,怕是处事不周,有什么损失,不如贵侍先找人把那些孤本取了,剩下的,奴侍自然代劳。”
“也好,难得你想的周全。臣侍的孤本,有不少可是从泠亲王、尊亲王那里求来的,若是有了什么损伤,还真是舍不得。”
凯风从桌案上的盘子里取了一块酥糖往谷悦那里砸去,被他稳稳的接在手里,凯风笑道:“宫中若是有人也要考科举,芸贵侍一定拿得了状元。”说着,往楚流封那里瞟了一眼。
陛下不会无端的提起科举,楚流封本能的想到,这次的晒书可能跟自己有关,却又说不准陛下是动了什么心思,横竖自己一会儿就会知道,此刻听话的应下总是没错的。
同样的话到了谷悦那里,就不这么想了,陛下在科举的殿试里面,问的是都城,可见有意迁都,用兵恋水,琼林宴上陛下问了男子入仕,下一步便应当是男子入学,今日陛下又有这样的言论,自己是男子,如何考得了文举?如此一来,答案呼之欲出——陛下要改革科举制。
问询的眸子闪了闪,却收到陛下温柔的眼神回应,多年的相处,早就练就了这样的心照不宣,原来陛下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那日在茶楼,他们与曹明相聚,聊的话看似无心,如今却一一应验,等杨家的事情了结,六部,便真的要开始变动了吧?六部一清,而后便是科举。横竖科举三年一次,也不急在一时。
“朕虽然今日休沐,却不能总陪你们坐着,刚刚也都表演的差不多了,楚良人的琵琶,朕还没有怎么听过,今日得空,朕听过之后,便去忙别的事了,刚刚写意让人去请了礼部尚书,如今也该到了。”
楚流封心中如海水般波澜起伏,却也只能把心中所有的激动都掩盖在表面的平静之中,他离席,恭敬的向凯风行礼,这也许是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自己的这位“妻主”面前弹奏了,他打心眼里佩服这样的君王,比起杀伐,成全往往需要更大的勇气。“陛下想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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