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良生诧异地看了眼关平:“宁远。慎言。”人可是妇人打扮啊!
“柳叔,能容我同她们说几句话吗?”关平知道不管走不走这一遭他都是要去江南的,去江南绝对是不能带着家眷,然而见着云英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云英多年前穿着男装被人叫小哥的事情,脑海中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得到柳良生首肯后,他有些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云英姐弟三个身前五尺处。
“云英,这是我柳叔,官任礼部尚书,我外公是皇家书院院正,既然远根都来了京城,以后就住在我家,不管是跟着我外公进皇家书院念书还是跟着我柳叔做些笔吏之事都行。我娘一直就喜欢曼儿,她来了正好能陪陪我娘。云英,你知道吗?我娘现在都很后悔没带你来京城了,她在我面前都说过好几次。”
关平略显兴奋地匆匆说道,不曾想云英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后呢?你又想怎么安顿我?”
关平只是想着未来美好生活,压根没注意到云英话里的嘲讽,自顾自兴高采烈安排道:“我要带着你去江南,就我和你,现在我能做到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了。很简单,你只要穿上男装,到时候同我一起出发便行,我娘说过,若是你能先生下关家的一男半女就能有理由把你扶正,届时远根又有出息,李银凤一个商户出身的庶女拿什么和你争?”
这样的自大的关平让云英不由地笑了,摇了摇手制止远根和曼儿想要维护的举动,上前一步站到关平面前,抚着微秃的小腹,斜睨着关平:“关大人,你好像忘了我都为人妇了,你就不怕我现在肚里都怀着我夫君的孩子?你就那么自信我愿意跟着你走?”
“云英,你别傻了!一个哑巴花匠能比得上现在的我吗?我就要升为六品笔吏,以后就是诚王属官……”
“诚王属官?”云英失笑,难怪方才关平说要去江南了,敢情风独幽去江南还带着这么个极品呢?“那恭喜关大人了,可惜小妇人没那福分,我就是喜欢我们家花匠一辈子都不想和他分开,关大人你走好。远根、云英,咱们走。”这一耽搁,说不定辛震从偏门都进府了,搞不好都快找来了。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关平做去江南的属官,她可不想继续膈应,万一以后孩子生出来愁眉苦脸怎么办?这事得赶紧和风独幽商量。
云英带着远根和曼儿绕过关平和柳良生,继续往王府门口走去;她身后的关平自然不忿,就要追上去再理论两句,彻底问问云英究竟是觉得他哪一点不如那哑巴花匠。柳良生毕竟是见多识广,一眼便知道这是关平的一厢情愿,只是想到自己当年若是有他这份锲而不舍的冲劲,说不定贾瑶娘和他就不会是今天这副相看两无言的局面;一想到这点,他也跟着迈步上前:“云英请留步!你难道看不到宁远对你的真心实意么?只要你愿意跟着他去江南,不管有什么要求我都能够代他娘答应你!”
“嗯,让他离我远点就行。我也想去江南,不过我可不想和他去。”云英轻蔑一笑,她就不信风独幽见着关平心里不窝火。
“你也想去江南为何不同宁远一道?”柳良生自认条件开得够高,云英还不识相那就是不给他这个礼部尚书面子,看云英三姐弟的眼神就带着不善:“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弟弟的前程想想。”
“本王的王妃自然跟着本王走!”突然,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循声望去,竟然有一人双手背在身后端立在一人多高的墙头之上。和云英同样的月白色水纹细棉衣袍,同样的木簪子束发,剑眉星目说不出的风姿卓然。
“诚王!”柳良生自然是见过风独幽的,但还没过他说这么长一句话,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出场,一时被吓得都忘记了行礼。
“哼!”风独幽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眼神转向云英姐弟三个,神色稍缓,一撩袍角,姿态潇洒地从墙头上跳了下来,也不管回神过来正行礼的柳良生,径直走到云英身边,“累了吗?”
“呃,没有。”云英瞧了眼前面不到十米远的诚王府正门,再看看旁边高高的墙头,摸了摸鼻子,仰头回了风独幽一个傻笑。
远根一脸惊骇盯着风独幽和云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倒是曼儿似懂非懂小心翼翼扯了把他的衣袖,“七哥,六姐夫刚才说啥?”
诚王府此时中门大开,辛震满头大汗带着贵嫂子并着一群丫鬟涌了出来,齐刷刷地就跪到了云英面前:“王妃,请恕罪。”
“你们有什么罪?都起来吧,跪在街面上干什么?还是先进府再说吧。”云英偷眼瞧见风独幽黑沉的脸色,吐了吐舌头,自打从中里县回来,风独幽就管她很紧,今天他进宫有事她才想方设法轻松了半天,谁知道就被他给抓个正着。看样子,他是听到了动静直接翻墙出来的,别人没他那功夫就只好从正门出来了。
正文、256 惊心
关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跟着人群进的诚王府,又是怎么会来到诚王府待客的厅堂,又是怎么坐在客座手里捧着清茶的?
他只看到了风独幽那个“哑巴”扶着云英的腰,之前都还在云英耳边沉着脸低声说了句什么,而后云英突然就捂着肚子皱起了眉头。接着,风独幽的表情立马变得紧张不已,直接伸手拦腰把云英给抱在了怀中,一马当先进了门。沿路上,云英搂着风独幽的颈脖在他耳边又说了什么,风独幽回头瞪了辛震一眼,辛震立马毕恭毕敬将远根和曼儿请到了前面和云英一道。
“宁远……”
关平的肩膀被柳良生用力一握,他才茫然地收回投注在云英身上的目光,转向了柳良生,扯了扯嘴角,“柳叔,那是诚王?”
关平这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不过柳良生知道自己的脸色也好不了哪去。他们方才对云英,哦,不,是诚王妃都说了什么?这次,他可是被关平给害惨了!无力地点了点头,肯定回道:“正是,上首那位的确就是圣上亲封诚王殿下。进,见圣上可不跪,出,可代天子巡守先斩后奏。”
“六姐夫……哦,诚王姐夫,呃,不是!诚王殿下,我们要跪下来给你行礼问安吗?”曼儿天真娇憨,在戏文里听了不少见到王爷该什么礼节的,然而风独幽在李家村也生活了那么几个月,对她和远根虽然话不多,但都是平易近人有求必应的,她很难想象对着向来温和的姐夫跪拜下去。
“一家人。不用。”风独幽拍了拍云英的手,对曼儿温和问道:“一路辛苦吗?”
“不辛苦,一路上可好玩了。可是七哥和唐爷爷都说曼儿要做淑女不能随便去马车外蹦蹦跳跳,都没好好玩过就到了京城,也没吃一顿好的。”说来说去。曼儿说的还是吃的。
曼儿的态度让风独幽很是满意,转向远根笑了笑,看向了一旁的辛离;辛离会意,站出来给曼儿和远根行了一礼,“根少爷、曼儿小姐请跟贵嫂子去内院洗漱,二位来之前贵嫂子就按照王爷和王妃的意思给你们准备了吃食和衣衫。二位洗漱了换了衣衫王爷和王妃会在饭厅等你们。”
曼儿还待说什么,被远根拉了一把,示意她看向堂上已然惶恐不安的柳良生和关平二人,拽着她跟着贵嫂子去了内院,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风独幽和云英处置关平二人。
“诚王、诚王妃恕罪!是宁远年少无知冲撞了诚王妃。还请念在宁远和诚王妃同乡之谊上高抬贵手原谅宁远这一回。”向来清正高洁的柳良生为了关平的性命弯下了硬朗的腰肢:“下官也有错,教导不严、纵徒妄为。”
关平这时候也算是真正回了神,柳良生不可能把人认错,诚王府一干下人不可能将人认错!那云英就真的是诚王妃,原本应该是花匠的风独幽真的是腾云朝风头正健的诚王殿下!他做了什么?当着诚王爷的面让人家诚王妃给他做妾!关平原本白皙的脸庞又苍白了几分,腿一软,重重跪到了地上,伏下了在云英面前一向高高在上的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诚王和诚王妃莫要迁怒他人。是我太自以为是、太过于眼高于顶……”
说着说着。想起和云英的点点滴滴,他一时哽咽无声。他早该知道,云英是那么出色。只是她总是喜欢藏在后面不让人发现她的出色。以前是他,后来是远根,她总是有办法把自己隐藏起来,慢慢的,就连她身边的人也都以为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渐渐只是把她当成一种习惯。只有离开了才会知道她弥足珍贵。
无疑,风独幽是幸运的。也是聪明的。他发现了云英的好,而且珍惜云英的好。他输给这样的人他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这时候,他不想连累柳良生,一切都是他的过错,他自然会背。
这样的关平也让云英心里很不舒服,除了想要不轨的那一次,关平实际上对她没有做过实质上的伤害,念及此,她别开了脸。毕竟怎么处置关平还是风独幽的事情,她不会插言,更不会左右他的意愿。
“关大人就好好在翰林院吧。”风独幽淡淡开了口,一字一句说得还是极慢:“本王的王妃优秀,有人喜欢很正常,但你比不过本王,谁都比不过本王。她只是本王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