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叫罗八壮。”那小伙子脸色爆红。本来老老实实一个人,临时被家里抓来充亲弟弟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还被杨氏大庭广众之下揭穿,罗八壮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那天给云英相看的是他,能让他入赘吗?”明知道答案是什么。杨氏还是含着戏谑的笑容问了句。
“怎么可能!咱们八壮可是家里的顶梁柱……”罗五婶这下顾不上拽着罗氏了,上前挡在杨氏面前,就像是杨氏下一刻就要抢走最疼爱的出息孙子似的。
杨氏收回手,“就是,你们倒是打得好主意,也好意思来我们李家村闹腾。小心我们去保长那告你们一个欺诈去。保长大人可是铁面无私、为民做主的人。”
但凡平头老百姓听到这话心里都发憷,更别提心里本来就有鬼的罗家人了。罗五婶立马就焉了气:“告就告呗,你侄媳妇难道还跑得了不成?”
“她都能做出那没良心的事还怕上公堂啊?你们就继续闹吧,到时候把榔头媳妇一起闹进去看谁赔你们银子。”知道前因后果的村长夫人见杨氏一回来就灭下了对方的气焰,心里也气罗氏的不着调,选了个合适的时机便出来打了圆场。
把罗氏推出去后喜盈盈挽了杨氏手腕,羡慕问道:“乔三婶。云英定的啥人啊?你瞧把咱们瞒的,都问名了也没个准信,男方哪的?家里做啥的?都兄弟姐妹几个?”
罗氏也想知道呢,可惜杨氏路过她身边时直接推了她一把:“你娘家兄弟婶娘难得来一回李家村,难不成你连顿吃喝都舍不得。还不快请罗五嫂子她们家去。”
乔榔头那也是在李家村人群中,刚才闹哄哄的生怕出头被打,现下理所当然出来做了好人请了罗家人往上游老院子走。
罗家人倒是在罗氏的一步三回头中一起去了老院子,以村长夫人和杨氏为首的李家村妇女团队却是齐齐聚在了村长家门前的空坝子里,也不嫌弃大冬天的外面冷得慌,纷纷问起了云英定亲的人家。
那边乔齐赶着马车悠悠然从村长家经过,马车上除了用粗布包起来的几匹素色布料之外还有两个小包袱,杨氏随手拿了个碎花的下来,叮嘱乔齐将剩下的东西都给云英送家去,这才回头慢条斯理解开包袱,露出里面两盒珍味居的点心以及一个簇新的首饰盒子。
“这些呢,就是我今天送云英的生辰八字给男方人家给的谢礼。”珍味居的点心在李家村稀罕,首饰盒子在李家村更是稀罕,少有人家还有个装首饰的盒子,就是董家老太太有个几样首饰都是要不戴身上,要不缝个布袋子放枕头底下。也只有贾氏家中才有那东西存在,不过一向都没在人前显摆。
首饰盒里摆着一套亮闪闪的头面,包括了发簪、钗子、耳环、戒指和手镯,对乡户人家来说,算是很拿得出手的大头面了。惊得众人包括村长夫人在内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是把云英卖给谁了?
“乔三婶,你……该不会云英真的要给那位做妾吧?”还算村长夫人说得忌讳,并没把“李三少爷”的名给说出来。
杨氏扬了扬头,“当然不是,咱们云英啊,原作小户妻也不做大户妾。只是立夏那小伙子这几年攒了些银子,又看重云英,生怕云英受什么委屈,这不是知道我常常照顾云英一家子,特意谢我的吗。”
“立夏?这是云英定下的人吧?多大年纪了?做啥的能攒多少钱?是不是身体有啥缺陷?或是在主家出了啥事主家赔了不少银子啊?”董大媳妇红果果的妒忌了,杨氏这套首饰的花样她以前在朝日城首饰铺子看到过,一问价钱,董大恨不得拽她赶紧出城,没想到不过就是跑一趟保媒,杨氏就轻轻松松拿到了,这世道是怎么了?
倒不是风独幽出手大方,而是那日辛离见着杨氏挺维护云英的,又为着云英摔了一跤心里过意不去,这才让辛震连夜回了岐山别庄找了这在府里平日用来打赏管事娘子的标准配置算是给她的补偿。风独幽可想不到这么周到。
对立夏好感爆棚的杨氏一听董大媳妇这话立马急了:“呸呸呸!人家立夏小哥不过就是年纪比云英大了差不多六岁,长得那叫个标致;人小伙子是在镇西将军府上做工,好几年镇西将军都包吃包住的,能不攒百十两银子吗?云英的八字人都要拿回去在镇西将军的别院里供着,你们知道啥?”
“在镇西将军别院供着?为啥不是家里祖宗牌位前?不诚心还是咋的?是不是家里没人,日后六亲不靠啊?”董大媳妇听着满不是滋味,之前她们家也曾游说过云英给关平做妾,云英岔开了话题还说她矫情,想不到人家早就有了退路,倒显得这些人跟傻子似的。
“董大媳妇,你是想吵架还是打架?”杨氏自从当了奶奶就开始修身养性,不代表她就怕了谁,当即起身捋了袖子一副不服来战的彪悍模样。
村长夫人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作势拦着她却是挡在她面前,打圆场道:“都歇歇吧。董大嫂子,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你能把媳妇的牌位供到镇西将军院子里去难不成你还放屋里?咱们西北几个大城谁家没供着镇西将军的长生牌位,估计人云英这夫家那也是觉得能把两孩子的八字供在镇西将军府上那是荣耀。”
“立夏那孩子的爹娘都在京城!在京城知道不?在京城大户人家……做工。总不成花十天半个月的把八字送京城里供着去吧?这孩子有个义父在边城,亲事是人家义父做主的。”本来杨氏想说“做花匠”来着,临时是觉得花匠这行当在村里人眼里和个种地的没啥两样,还没李地主家的管事来得体面,也就临时把“大户人家花匠”改成了做工。
这时候,远在京城最尊贵的皇宫正殿之上,整个滕云国仅次于皇帝的摄政王重重打了个喷嚏,不但站在玉阶之下的文武大臣们尽皆露出担忧之色,就连他斜上方正襟危坐的少年皇帝也是微微倾过身子关切道:“皇叔,最近天凉,您出入皇宫多加件大氅吧;侄儿那里有镇西将军献上来的望月暖玉一块,待会儿让人给皇叔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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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192 他是哑巴
千里之遥皇宫发生的事情对李家村的人可是没丝毫的影响。聚在村长家门前晒坝里冒着寒冬也聊得热火朝天的话题不外乎是乔家老院子此时会发生什么事情?云英未来的夫家是怎么从边城找到李家村的。
正聊得大家都忘记了冬日严寒,就有向着安澜桥而坐的人发现了桥那头竟然有人骑着马飞快靠近,不由惊得都丢了手上的针线站起来:“呀,咱们村今儿还真是热闹,刚才罗家岙的人成群结队的来,现在还有骑马的……”
说到这儿,那骑飞快地靠近,已经能够看清马背上来人的相貌。一袭亮银色锦袍外是一件灰黑色皮毛大氅,面若桃花、长相邪魅,不是百家集上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李家三少爷还有谁?
李三少爷最近这小半年来到李家村的次数挺多的,在场的婆子、婶子、嫂子都能认出来,不过看到他这么行色匆匆的倒是头一回。
“关秀才再过十日就成亲了,难不成李三少爷这是来催着关秀才家下大聘的?”成婚六礼,村里人想见的无非就是纳吉、纳徽了,男方殷实的人家也是要趁着这时候晒晒聘礼什么的。关平家在村里一向特立独行,说没银子呢,人关平念书考学就没怎么耽误过,人人都好奇着人家的家底。
纳吉,俗称小定,听说关平在百家集就过了这一关。但被村民称之为“下大聘”的纳徽算算时间就该在婚前十天半个月进行,这得从村里出发吧,大家还等着看看关平家是给人家李三小姐置办六大件还是十二件呢。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李家什么人,稀罕关秀才家那点子家底?是不是婚事有什么变动啊?”说这话的人心思更婉转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巴不得人都散了好让自家儿子上门试试。
村长夫人倒是知道云英家里住着尊大佛,李三少爷常常往来可都冲着那尊大佛来的,现在都改了马车单独骑马了指定是大事情。啐了胡乱说话的人几口,拉了衣摆擦擦手站到了晒坝边上冲着过了桥就勒马慢行的李长海喊道:“三少爷这急匆匆的是要在村里找谁吗?要我家男人帮忙不?”
“不劳烦婶子了,我随便转转去。”李长海看着晒坝里一群三姑六婆就觉得头疼。今早听小猴子说云英家应下了风独幽的提亲,他诧异太快之余立刻骑了马赶来。可到这儿见到这么多人后他又冷静了几分:他干嘛要跑这么快?来阻止云英不让她嫁一个哑巴吗?可他有什么立场?在云英面前要怎么说?
趁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凑上去和李长海搭话之际。杨氏估摸着乔齐现在都在云英家卸货了,还有好些事情她都还没交代呢,和身边人打了招呼,提着小包袱往云英家大步走了。
李长海高踞马背上视线良好,瞧着杨氏手中的包袱皮眼神黯了黯,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包袱皮他见着给云英做媒那易三娘提着过。当时之所以那么注意那包袱皮,还是因为从边城做生意回来的二哥就带回来那么几个,还说边城那些大户人家都是用那样的包袱皮装东西打赏下人,既体面又不显摆。杨氏手中有。那她指定是做了什么,风独幽那边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送给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