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琴脸色煞白,目光呆滞,瘫坐在地上,喃喃的喊了声:“老爷……”泪水自空洞的大眼里滚落,如岩浆一般,灼烧着齐松的心。
齐松捏紧了拳头,掐死齐少恒的心都有了。
“老二,你若要这个小妾,你便离开齐家,我权当没你这个儿子。”老夫人看他那德行,就知心软了,暗叹怎得为个风尘女人,魔症了。
齐松眼睁睁的看着人将香琴拖走,狠心的别开头,不敢看香琴凄凉悲戚的目光。
“请家法,杖五十,跪在祠堂替香儿念四十九遍地藏经,抄写九百九十九遍安魂经。”齐松整个人一下子仿佛苍老了不少,背脊佝偻,失魂落魄的离开。
“出息!”老夫人气的抄起桌上的杯子砸过去,‘嘭’的一声,砸在齐松后脑勺,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流淌了下来,齐松仿佛无所觉,头也不回的离开。
老夫人气得胸口急促的起伏,两眼阵阵发黑。齐蝉掐着老夫人的人中,老夫人适才幽幽清醒过来:“混帐东西,还不去领罚!”
齐少恒满心不甘,他没有做过,为何要替那贱人超度?
可对上齐蝉阴鸷的目光,脱下了衣裳,穿着裘衣领受家法。
齐家家法有三种,藤条,拶刑,宫刑。
齐少恒咬紧了牙关,承受着藤条抽打在身上的痛楚,每抽打一下,便似有利器划破血肉,火辣辣的洒了盐椒水一般,蚀骨焚心的痛。
龚青岚看着藤条,在烛火的照耀下,一闪而逝的数道冷芒,嘴角微微上扬。齐少恒,好好享受你自己种下的因果吧!
同一时刻,一封书信,传进了静心庵。
僻静的小禅房内,头发散乱发白,佝偻着身子,面黄肌瘦的妇人,黑瘦脏污的手指拿着齐府送来的信,一片死气沉沉的两眼骤然放光。霎时喜上眉梢,她终于熬出头了!齐家的人要把她接出去了!
哆嗦的拆开信,看到里面的内容,许榕心口憋得慌,喉咙梗着一口气,整个人朝后仰倒。
不!
她的儿子怎么可能被请家法,给贱妾抄安魂经超度,还被赶出齐府?
越想,许榕心底越激动,浑身的气血上涌,直冲头顶,摸着边上的小木凳,费尽力气的砸向门框。看着进来的静心,许榕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指着地上的信封,示意静心捡起来。
“银,银票,送,送陈府给,给婴,婴儿。救,救她大,大哥。”许榕说完,便昏厥了过去。
“静无!静无!”静心摇晃着许榕,看着她并没有苏醒的迹象,吩咐小尼姑一同将她搬上床。
转身,出了庵庙。在山脚下的茶庄里,租了一辆马车,去了陈府。
陈府此刻气氛压抑,人人大气不敢出。
陈萧坐在主位,府中的妾侍全都到齐,陈夫人站在屋子中间。
“跪下!”陈萧脸色阴鹜,锐利如鹰的眸子,逼视着李凤姣。
李凤姣倔强的仰着头,不屈的迎上陈萧的视线,冷笑道:“陈萧,我做的,我断然会承认。你如今凭借着一块破布,便认定了是我!你忘记当年娶我的承诺?”
陈萧脸色难看,他只觉得权威受到挑战,寒声道:“李凤姣,你还有脸提当年的事?若你不心狠手辣,我会如此待你?商儿是我的子嗣,唯一的子嗣!”刻意的强调唯一!
李凤姣心里委屈,想要说不是的,可她能说么?
不能!
目光认真的看着眼前更为成熟,更有魅力的男人,李凤姣嗤笑道:“有了美妾,腻烦我了,便不提以前了?我若要害了商儿,直接弄死了她,何须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陈萧,相识五年,夫妻三载,你还是不懂我!”
陈萧仿佛被触到心里的痛脚,暴怒道:“李凤姣,你心里只有你师兄,从来不曾有过我。如今,你说我不曾懂你,你可曾让我懂过你?不过是你冠冕堂皇的借口罢!在你心中,这世间,只有你师兄才是懂你之人!”手一挥,奴仆将从她院子里挖出来的木偶,堆放在地上,一共七个。其中有一些个小妾的名字在上面,包括了陈萧。“我可有冤枉你?”
李凤姣眼眶酸涩,如同进了沙砾,涩涩的要落泪。可她有骄傲自尊,不容许在他满屋子的女人面前,丢了尊严。
“陈萧,莫要为你的风流,寻找借口。从我屋子里头挖出来的,便是我放的?这些年,我在你心里头淡了,你竟是连我字体都忘了。”李凤姣觉得她累了,第一次,觉得为了一个男人委曲求全,是多么的蠢不可耐?她的心满满都是他,他的心,切割成无数份,她又能占多少?“不是我做的,我断然不会认。”
“跪下!”陈萧额角青筋暴鼓,手指捏的‘咔嚓’作响。
李凤姣笔直的站着,手指紧紧的抠进掌心,尖利的刺痛,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目光平静:“你会后悔的,陈萧。”
陈萧心底慌乱一闪而逝,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究是挥了挥手:“你去落日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走出院子。”杖责和休妻始终说不出口。
“夫人,您就给老爷服个软,大小姐那么小,受这等罪,看着就不忍心。”齐楚婴见陈萧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李凤姣,心底怎能善罢甘休?她要的是将李凤姣拉下主母的位置!
李凤姣讥诮的看着齐楚婴,鄙薄的说道:“即使我有朝一日,不再是陈夫人,这个位置,也轮不上你!”
李凤姣一句‘不再是陈夫人’彻底的激怒了陈萧,吼道:“滚!”吓得齐楚婴跳了一下,面色惊惶的看着陈萧,满满都是恐惧。
李凤姣讽刺的一笑,转身就要走。
这时,管家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拿了一封信:“老爷,这是庵庙里的小尼姑,让奴才交给乔姨娘。”
庵庙,这两个字,使陈萧接过信。拆开一看,便是几张银票,什么都没有。
陈萧生性多疑,看着手中的银票与庵庙联系,便是想到了道符厌魅之术。
目光阴厉的看向齐楚婴,齐楚婴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擦着额间的冷汗道:“老爷,外间的小尼姑说,事情没有办成,便把银票退还给齐姨娘。”
齐楚婴大惊失色,她何时找了小尼姑?
手足无措的看向李凤姣,对上她意味难明的目光,脑中想起一个词:将计就计!
“老爷,不是我,我没有理由迫害大小姐。是夫人,夫人有了身孕,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肯定会对大小姐起杀心。”齐楚婴声泪俱下,哭诉道。
李凤姣目光阴冷:“齐姨娘消息可真灵通,我即使生下孩子,这财产也与商儿无缘,为何要迫害她?何况,我有了身子,更应该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陈萧浑身一震,这是真的?心中狂喜,可触及到她冰冷疏离的目光,如一桶冰水兜头从陈萧头上泼下去,透心的凉。
李凤姣甩了甩袖摆,便稳步离开屋子,回到落日阁。
陈萧阴冷嗜血的目光,落在齐楚婴身上:“杖责五十大板,贬到洗衣服。”不过一个买来的贱妾,对峙都不必要,只要不是李凤姣便可。脚下生风的离开,直直追着李凤姣,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满心的愧疚,他怎么能说出那些个混账话?
冷静下来的陈萧,犹如酒醒之人,对‘醉酒’的话,后悔不迭。保持着三步之遥,不敢再走近一步。
李凤姣‘啪’的合上门,坐在桌前,疲倦的说道:“琳儿,收拾箱笼。”
“夫人……”琳儿看着气色不好的李凤姣,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夫人,发生何事了?”
“琳儿,我们回汴州。”李凤姣心灰意冷,她能容忍他穿梭在花姿招展的美妾的温柔乡,却是无法容忍那些女人生下他的子嗣。
他们之间,连最根本的信任都消泯殆尽,她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理由?
“可是您肚子里……”琳儿疑惑夫人与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的态度,应是很严重。
“随着我,也不会亏待了他/她。”李凤姣展开手心里管家递给她的纸条,微微一笑,看来她欠了龚青岚一个人情啊。
半夜里,陈萧试探的推开门,有些惊讶的看着一碰就开的门扉。屋子里,半个人影也无。目光落在床头,红木雕花匣子摆放在枕头上,打开一看,竟是地契库房钥匙,心里忽而被掏空了一般,那个空洞越来越多,仿佛要将他吞噬。在看到一把琉璃钥匙时,风卷一般的离开。
——
夜幕如泼墨,黑沉沉的,仿佛要坠落。
阴冷空寂的街道,一抹瘦弱的身影,似乎在游荡,又似乎在等待思量。
身上的衣裳,脏污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披头散发,像极了贫民窟里的小乞儿。
忽而,她抬起头,看着龙飞凤舞的牌匾,金色的字体,在夜色里,依旧熠熠生辉。
女子捏紧了垂落在身侧的手,仰着头,头发垂落在脑后,露出右边一个狰狞的‘贱’字。正是被魏国侯府赶出来的三少夫人,李丽影!
她在燕北,已经是‘死’了。原本魏绍勤由着母亲处置她,可多年的相伴,终使他心软。
可魏夫人却是不想轻易的饶了她,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可那又有什么办法?李丽影再心肠坏,再对魏绍勤不好,可她在合适的时间出现,给过魏绍勤一段温暖,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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