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持我的人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反手直接敲上我的后脑,当即眼前一黑……
朦朦胧胧听到有歌舞声响,动动身体发现手脚已经被绑的结实,张口小声唤佟儿,远处一个黑影晃动两下,朝这边滚过来。待那黑影滚过来才看清楚,是被绑着的佟儿。我轻声问道:“佟儿,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却不能言语,嘴上被塞进布帕,呜呜不停。
费力的靠着墙壁坐起来,向她靠靠,道:“也不知道是谁将我们掳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冲着曹丕去的,唉。”
约莫个把时辰之后,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是个面貌丑陋的老妇,她很小心的停在门口左右看看,才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我和佟儿害怕的朝墙根缩缩,她的样貌就好像是从火堆里爬出来的,整个面容毁的只剩两只眼睛,让人看着忍不住作呕。胃中一阵翻涌,早上吃过的饭全部呕上来,嘴中苦涩。她呵呵一笑,嗓音沙哑,“小姑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吧?”
佟儿挡在我身前,尽管也是吓得瑟瑟发抖却仍是毫不退缩,心里蓦地一阵暖意。我壮壮胆子,小声回道:“还请麼麽赐教。”
她也是微一怔,旋即冷笑一声,道:“长门宫。”
我才开始观看所处的屋子,荒废的好似长久无人居住,房梁上还有蜘蛛结成的厚网,地上的到处堆放杂草,因为此时房门被打开的缘故,屋中的景象在光线的照射下一览无余,我轻轻抽气,向前挣崴两下,躲开佟儿的遮挡对视着她,“麼麽,你为什么把我们掳来这里?我们只是去登山的,与你没什么相干。”
她只是摇摇头,佝偻的身子颤颤巍巍向外走去,“我一个废人哪有把你们掳来的本事?只是有人利用你想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受人之命看管你们,不能放你们走。”
房门重又被关起来,仅有的光线被厚重的木门锁在外面,光线朦胧从墙洞上斑斑驳驳的洒进来,佟儿只是嘤嘤的哭。
我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好摸索着将绳子挣开,却始终不能,踉跄几步突然摔倒在地,佟儿却没来得及扶我,只是她被绑着想扶也是不能。腹部有些疼痛,我挣扎着坐起来,靠着一棵殿柱坐着,不在试图做什么大的动作。
就这样沉默着,一直沉默着,我想究竟是谁?想从曹丕那里得到什么,我究竟会给曹丕带来什么样的危险,越想越害怕,我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在这里等着别人宣布我们的死亡。
休息一阵理清思绪,试图重新站起,手指忽然碰到什么锋利物什,感觉手指有血滴渗出,心中一喜,慌忙向后再摸,果然摸到一个瓷片残渣。顾不得手被划裂冒着血珠,只是开始用尽仅有的气力开始割绑着手腕的绳索。一下、两下、三下……一直未停下,直到手指上的疼痛开始钻心,绳子‘啪啦’一声挣开。总算舒下一口气,解开脚上的绳子慌忙扑到佟儿身边,欣喜道:“佟儿,佟儿。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她欣喜地睁大眼睛,使劲的点头。我扯下她嘴上的布帕,将绑着她的绳子全部解开,她起身抱着我,不敢大声哭只好小声啜泣,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点点头,推开她,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别哭,快想想我们要怎么逃出去。”
门已经被锁的严严实实,我们肯定不能从正门出去,可是这个房子除去斑斑驳驳的小洞,什么也没有,任我门再大的本事也不能从手指粗细的墙洞里钻出去。围着房子转过一圈,佟儿重重的叹口气:“小姐,我看我们逃不出去的。”
我也有些丧气,绝望的看看屋顶,忽然,发现屋顶有个天窗,大小刚好容的一人,绝望的眼神重新被希望点燃,我欣喜万分,对佟儿道:“佟儿,快看那里,我们从那里爬出去。其叶蓁蓁,逃之夭夭乎。”
佟儿抬头看看,仍是一副失望之色,道:“小姐,我们不会武功,是爬不上去的。”
被她这么一说,我也登时是倦怠疲惫,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怔愣的看着那唯一能逃出去的地方,希望曹丕或者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赶来救我。
佟儿过来随我坐着,说着一个最愚笨的逃生法子,她说:“小姐,等那个老妪再来,我就死死抱着她,小姐你就快逃吧。”
我轻笑着摇摇头,“佟儿,谢谢你,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逃走的,要走一起走,走不了一起死,这么多年陪在我身边的,就只剩下一个你,我怎么能丢掉你。”
她蓦地哭起来,这么多年的隐忍,怕是此刻正如山洪爆发,抑制不住只能任由它决堤溃散,肝肠寸断。
我说:“我知道这几年你过得比我还要难,也知道你心里是极喜欢曹丕的,当初你说想要嫁给玖一的话,到现在还如昨日,佟儿,你恨么?我恨,恨着乱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我们今日难逃一死,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不用在每天面对这样的折磨?”
她慌乱的抬头看我,不安的情绪抵达眼里,“小姐为什么这么说?佟儿是喜欢玖一公子,可是佟儿并不喜欢大公子,大公子虽然和玖一公子长得很像,可是他们根本不是一种人,小姐你别太难过,天无绝人之路,或者我们侥幸活下来也说不定。”
我只是对她笑笑,拉过她的手,道:“佟儿,若是还能活着,就走吧,像琉珠和墨竹,避开这里的一切,安生的过自己的日子。”我多希望他们都长着一对翅膀,像是远飞的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只是我却是不能够了。
昏暗中佟儿哭累已经睡过去,我抱着她坐在地上很久,想了很多很多。我或许就要死了,心里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是袁熙么?想起这么久以来的执念,忽然觉得心中轻快,早就该放下了他的,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我的惦记和温存,有个温婉的女人待在他身边取代我的位置,很多年后他回想起我,或者会唇角挂笑,想着我是他最初喜欢上女人,却已经成为最遥远的回忆。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人之将死,便会思索自己一生的所得所失,遗憾与不甘。天窗透着几颗残星,忽而消失。蓦地想起一起生活七年的曹丕,我被掳不知所踪,他此刻是不是满脸焦急呢?摇摇头笑一下,他可能现在正带着人四处寻找,一脸怒气吧?想象着他焦急的样子,我竟然笑出声来。
敛下笑意,又担心睿儿,他还那么小,以后我不在他身边他会被欺负么?以后会不会被郭照为难?曹丕会护着他的吧?一定会护着的。
第26章
困意袭来,打个哈欠摇头苦笑,在佟儿旁边躺下,迷迷糊糊睡去。睡梦中似是回到那年初遇,蓝衣男子缓缓走来,他笑,他说,这位想必就是与那江南二乔齐名的甄婉若甄小姐了?他说,此行能见到甄小姐,真是三生有幸呐。他是那样好看,丹桂下的美景在我面前渐渐融汇成一片平静的大海,我与他从此天高地阔、自在波澜。
“小姐小姐?”
听到佟儿的呼唤,身体随之晃荡不定,好像是马车在颠簸,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坐在旁边的佟儿,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我,欲言又止。坐起身来,发现我们正身处一辆马车之上,马蹄声清脆的踩在石子路上,发出哒哒声来,心中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佟儿声音压得低低,道:“半夜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话,后来好像是吵起来,我听到有三公子的声音,大概是他们找到什么线索,所以循着踪迹找到长门宫。但是那帮黑衣人却在三公子找到我们之前,把我们丢到这个马车,然后这个马车就一直跑,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我听罢试探的将车子前面的门帘挑起一条缝隙,驾车的是用剑挟持我的那个人,他的袖口上绣着一个白色的浮云纹,我记得。深深吸一口气,能不能逃走全指望现在一搏了。
对着外面驾车的男子开口,道:“这位壮士,我知道你劫持我并不是你的本意,只是你的主上让你这么做,你不得以才为之。你能告知是为什么要劫持婉若么?就是让人死,也要死之前让人死的明白些吧?”
已经做好问一次不行就问两次、两次不行就问三次的打算,只等着摸清缘由,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找到机会见机行事,绝对不能让他们从曹丕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那黑衣人果然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鞭打马匹,速度又快上一倍。我继续道:“壮士,就算你不能告诉婉若为什么,也烦请壮士跟我们说说话,也好让我知道,自己是要生还是要死?”
他终于开口,收收缰绳车速放慢,淡淡道:“夫人无需问太多,小人不会告诉你任何事,如果夫人觉得闷,旁边的箱子里有几本书,夫人大可以看看书打发时间。”
我惊疑的收回目光,发现旁边果然躺着一只玄色箱子,慢慢将其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几本蓝本。拾起一本随意翻开两页,皆是些诗词。这些书很奇怪,全部没有题目,扉面之上也没有任何题字,内容平铺就叙:入国而不存其士,泽往过矣。见贤而不急,则缓其君矣。非贤无急,非士无以虑国……闭目思索一会儿,这是《墨子》,难道劫持我的人是和墨竹有关系的?那他们想从曹丕那里得到什么呢?是为墨竹报仇的?若是那样会不会告诉他们墨竹安好,便可以高枕无虞?也可以换回我和佟儿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