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尽管相问,只要是妹妹知道的,一定不会有所相瞒。”
我也只是笑笑,继续道:“前些日子阴姬过来给我请安,我没有见她,一来我那日却是身体不适,二来,我觉得她心中有事瞒着我。”
抬头看了看她,面色平静如水,并没有想要开口询问我的意思。我便没有停顿,“想必妹妹知道其中缘由,毕竟之前我不在府中的那段日子,听闻妹妹和阴姬走的很是亲密。”
“姐姐冤枉妹妹了。姐姐不在府中那段时日,我确实和阴夫人有过几次小聚,不过那都是偶然相遇,想着阴夫人和姐姐关系好,心中必然为姐姐担忧,才想着安慰安慰阴夫人的。”
我闻言笑笑,温声道:“我也不过是问问罢了,妹妹何必一脸的惊恐呢?因为我的事情劝她不要太过伤心,我还要谢谢妹妹照顾故人的遗孀呢,若不是妹妹诳我拿了毒酒,我何至于到如今都心存愧疚?”
闻言,她只是蓦地抬起头看我,显然是不明白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今日怎么又会提起。我与她对视着,目光放的温和,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一脸无害。半晌,她开口道:“我若不借姐姐的手,怎么能接近的了琉将军,况且,姐姐最后不还是知道了么?”
“若不是琉云死去,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坛酒中有鸩毒。你当初借刀杀人是何等的手段?今日襄樊一战,竟却没有对策?!”我将桌上的茶水扫落,站起身来厉声道:“你做过什么事情,别以为我不清楚,十年前你不能动我,十年后也照样。我今日就明明确确的告诉你,不要惹怒了我,否则,就算我死了,你也必然会跟着下葬!”
她慌乱的站起来,脸上尽是委屈,啼啼道:“姐姐既然知道战事迫在眉睫,丕郎在外凶险异常,如何又在家中这样冤枉妹妹?妹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何以让姐姐这么咄咄相逼?难道姐姐一定要看着妹妹死才满意吗?”
‘啪’。我重重拍打在几桌上,“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以为我眼盲耳聋吗!难道非要我把人揪出来站在这里与你对峙?!”
她脚步一阵踉跄,堪堪险欲歪倒幸而被雍华扶住。呐呐道:“这么说你都知道了?不可能的。”
我勾了唇角,却只觉得好笑。她何等聪明以为所作的事情我都不晓得,不知道。我不过是宁可闲着无聊,也不愿意和她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一个男人的宠爱,不是你争,便可以争得来的。
自大汉开朝立祖,高祖皇后吕氏妒宠妃戚夫人,人人都说戚夫人命运悲惨,却只有戚夫人在被做成人彘时笑吕后可怜,笑她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始终也没有得到那个男人的爱。
郭照是个极好的女子,尽管她处处针对于我,我却对她没有任何的不满。她聪明,有韬略,其实比我更合适做曹丕的贤内助。也没有崔芣那样嚣张跋扈,她内敛,朴素,自过门,就一直安守为人妇的本分。只是心中太爱曹丕,爱到自己也无法自拔罢了。我轻轻拾起倒在地上的茶杯,蹲在地上把玩着,悠悠道:“收敛些吧,不要再去害阴姬了。她失去了心爱的人,还能再承受些什么失去?”
这华宁殿中一时无声,她轻轻地应了声诺,任由雍华扶着往外走去。一阵风吹过,撩起殿内纱帐飘扬。我听到一声轻轻地迷惑,“为什么我总被抓住马脚?”
我缓缓起身,开口回道:“只因为你执念太深。其实,我也不想至你于死地。”
郭照的身形一顿,却没有再回头来。我看着空旷无人的殿门口,有种寂落。内室的帷幔被人轻轻扯开,阴姬脸上满是泪痕,走到我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是婢子错怪了夫人。”
我忙别过头去不去看她,将难受压在心头,泪水却抑制不住。“你走吧。以后若实在不想再在府中,就搬出去,找琉珠去吧。”
“夫人的恩情,阴姬此生铭记。夫人保重!”
我听到鞋子摩擦地面的声响,直到晚晴过来扶我,轻声道:“夫人,阴姑娘已经离开了。”
我跌坐在地,抱膝痛哭。多少年来的朝夕相伴,两条换命的恩情,到头来终究不过被人一句杀夫之仇瓦解崩溃,这样也好,走了也好,从此也就两清了。
心中好受一些,我才止了哭声,问晚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不对?”
晚晴一边帮我打来水净面,一边扶我进了内室,并未回答我的话,又忙着吩咐婢子将外面的残渣破盏收拾干净。待一切交代完毕,才又折回来劝我,“夫人是对的。虽然奴婢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可奴婢看得出来阴姑娘因为琉云将军的死对夫人心怀记恨的。阴姑娘在府中过得不开心,倒还不如出府来的痛快。至少五年,十年,不再见到夫人,心里的恨意便会随着时间慢慢淡了,消了。天天见面才是错招。可是奴婢也想不通,阴姬姑娘为夫人刀子都肯挡了,怎么会因为二夫人几句话,就认定琉云将军是夫人害死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都想不通。我和琉云相识的时候,阴姬还未曾进府,阴姬既然嫁给了琉云,不可能不知道琉珠琉云和我之间的关系,可是她却宁可相信郭照,也不愿意相信我。都不重要了,只是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阴姬三日后搬出了曹府,那一日起了风,我没有送她。佟儿和英儿舍不得,便一直将阴姬送到冢地,直至下午才回来。
傍晚落幕时分,墨竹的黎鸦堪堪停在我院中的桂树上面,鸹燥的叫个不停。此时我正准备就寝,忽然听到黎鸦的叫声披了单衣便跑出来,取过黎鸦带回来的书信,才将黎鸦放飞了。
夜凉如水,我静静地坐在桌旁磨墨,小心地给曹丕书写回信。
曹丕信中说,接到我的信便去和曹操商量了事情,觉得联合孙权抗刘是件可行的事,正打算派了使者前去,却不曾想孙权手底下的人也有清楚时局的,当晚就派了使者去往曹营,并派了吕蒙前去与之汇合。曹仁派徐晃在樊城相迎,一举击破关羽驻扎在樊城的军队,曹军士气大涨。
知道此战得胜,我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房中灯火如豆,我趁着夜色将纸张铺好,琢磨着如何落笔。
秋虫儿几鸣,我缓缓落笔。
‘孙权一心攻取合肥,此战势必是想到若曹军败退,则关羽必将兵力移至后方攻打吕蒙,不计前嫌与曹军合战不过是因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若一旦关羽全军覆没,与曹军便再无联合之说。为妻能想到的,王爷和夫君必然已是筹谋多时,关羽已败,望夫君早做商量。’
想了想,最后落款便又添了一句: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小心地将墨迹晾干,我轻轻重复着这九个字,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十月,曹丕的书信如期而至,果然关羽被擒之后,被吕蒙押解回江东之地,孙操联盟就此瓦解。曹操直取汉中。关羽被孙权所杀。
作者有话要说:也不会卖萌,也不会耍酷,反正求也求不来留言和订阅什么的,你们看着随便办好了。反正渣诚也就快饿死了
第109章
连月来的征战,曹军具疲,月底留徐晃,张辽等人镇守,班师回邺。
驱车赶往城外相迎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便能听到捷报频传,晚晴笑着趴在窗口,忽的抬头道:“夫人,有雁儿飞过呢。”
透过挑起的车帘,青天间果然有一排排成一字型的大雁南往。我想了想,道:“又是一年南飞时,凤翳宫闱浑不觉。若是当初不没有认识这许多人,也便没有今日的寂落了。”
她轻轻放下帘子,接口道:“夫人这是心里难过,才会有这种想法,过些日子想开了,也就没有这般良多执念了。”
我点点头,“是啊。”
迎曹丕与邺城十里之外,见到他时,他丝毫没有一点凯旋而归的模样,风霜布在脸上,也没有往日的精神奕奕。他看见我,淡漠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扬扬马鞭将军队远远甩在身后。
我站在原地喊着他的名字,手心的帕子缴作一团。自知道战况以来,我每日每夜没有一时不为他担心。他回来了,在这秋霜打枯绿叶的时候。
多少次想想着他回来时候与他相见的神情,那应该是个晴好的天气,有微风拂面,他精神奕奕的站在我面前,面上堆满了笑意。尽管落差很大,没有晴好的天气,却有风,风很大,吹得衣衫都猎猎作响。他没有精神奕奕,整个人都闲的疲累,却笑得好看。
他打马下来,拥我入怀,仿佛要将我揉入骨血,他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说,思念入骨日日蚀心。
我知道他一定很想我,我也很想他。我柔柔的将脸埋进她的心间,谢谢他的平安归来。
本来是打算跟在版师的将士后面随曹丕一起回府,正打算起动身,曹休已经从后面跟上来,喊道:“王爷准哥哥先回家,稍后再去王府请安。哥哥先回府去吧。”
曹丕默然点点头,将我扶上马。自己随后翻身上马将我拦在前面,柔声道:“我们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