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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胭脂只觉得头昏的厉害,便想出来走走。
试着走出了流云楼,却没遭到侍卫阻拦,想来是他有交代……
心情淡淡氤氲,雾雾蒙蒙的,既然出来了,就随意走走吧!
王府内丫鬟仆从们各司其职,看到她走过,莫不躬身行礼。
她微微点头,不怎么在意他们有些异样的目光,惊讶的、疑惑的、惊艳的,或许是好奇她怎么可以随意走动,又或者只是没见过她,因为一直以来她基本都只是在流云楼待着。
不过除此之外,胭脂渐渐地察觉了几分异样,王府内的气氛好似隐约有了变动,那些擦肩而过的下人们表面上恭敬有礼,但是路过之后,她总觉得他们在咬耳朵,喁喁私语。
很快地,她便知道了答案。
无意之中寻了一处稍稍僻静的地儿,这里灌木丛杂,她在旁边石头上坐下,稍稍做了小憩,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两个声音的对话,不禁微微有些愕然。
那两个应该是丫鬟,两个忙里偷闲地坐在碧湖边窃窃:
“听说今儿一大早侧妃就被王爷送去碧云庵了……”声音里有种莫名的兴奋。
“是吗?”惊讶,倒是没想过那么威风凛凛的侧妃竟然一下子崩塌至此,“为什么呀?当初小公主封头衔的时候,我还一直以为她或许真的会成为正妃呢!”
“我也这么觉得。哎,可惜时移世易。侧妃走的时候只带了走小公子,就连小公主都不要了!”
“啊?怎么会呢?小公子不过捡来的,小公主才是亲生的呀,侧妃她为什么要了养子却不要亲生女儿呀!”哪个母亲会这样呀!
“谁知道呢!我在想啊,侧妃原本就出生青楼,脾气又骄纵,怎么都不像是忍耐得了庵堂清静的人,可是那一年忽然就去尼姑庵静养,隔了一年才回来呢……”
“你的意思是说?”声音忽然高扬。
“嘘,小声点。”小心翼翼的,“那个小公子是侧妃消失一年之后带回来的,说不定也是她亲子,如今她在王府里不受宠,估计带着孩子就要找那个孩子的爹私奔去了!”
“不会吧!”惊疑的声音,分明又是十分相信的,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你可别乱说,万一被人听到……”
“怕什么?如今侧妃走了,王妃又被禁足在流云楼内,王爷更是天天忙碌,这府里的下人反而都清闲了。”
“说的也是!不过侧妃也狠心,难怪小公主哭的那么凄惨,只怕以后在这王府也威风不起来了……”
“是啊,侧妃她作威作福那么多年,王爷不在的那段日子,我们的日子真是难过,如今倒觉得轻松了不少。”
“嗯,王爷看似冷酷,对下人倒还不差……”
“嗯嗯……”
当批判的窃窃变成有些花痴的着迷,胭脂低低一叹,起身离开了。
初听也觉得心底十分疑惑,但是很快地也就想通了。那一日的出行原本就是秘密,定然有泄密之人,那么朱邪子御想把萧落雁送去庵堂,想必是因为她便是泄密之人……
大家只看到侧妃失势,可是她知道如今他的做法,无非也是袒护她们母女,即使萧落雁有罪,但是萱儿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她很清楚地知道一个孩子失去母亲之后的惨淡……
深吸了一口气,再仰望天空,今天的天气还是很好,湛蓝湛蓝的,偶尔划过一丝流云,随风不知道漂浮去何方,天若有情天亦老,丝毫不会因为尘世的悲哀而驻足……
脚步漫无目的的,脑子里也乱乱的,以及快要接近晌午了,阳光更加灿烂……
还是回去吧?因为她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但是不论怎么走都是走不出这九王府的……
眸光无意间一扫,看到湖畔那一侧,一个男子一身白衣投身绚灿阳光中在湖边垂钓。
——那是挽风?他的伤好了吗?
如是想着,便走上前去。
……
022 打翻了醋瓶
他倒是逍遥,钓竿随意地放在地上,人却仰躺着在草地上闭眼小憩,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星星落落洒下点点破碎的晶灿阳光,映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在这午后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胭脂看了一眼水面的动静,不禁低低一叹,这湖里养的都是观赏的锦鲤诶……
心情随着微风徐来、头顶上树叶沙沙作响而有些放松,可能是感染了他的安逸吧,于是找了一处石头坐下,看着湖面波光粼粼,偶尔看到鱼儿成群。它们都太安逸了,不知道什么叫危机四伏……
但见一群鱼儿游了过来,胭脂终究不忍,于是捡了一块小石子扔了过去,唇边含着淡淡笑意看着被吓得四散逃开的鱼儿。
挽风这才动了动,眼皮却没有睁开,淡淡调侃道,“你这样很不道德。”
胭脂看着依然闭着眼睛的他,淡淡道,“它们有自己生活,悠悠哉哉,你不需要它们为你果腹,何必非要垂钓它们不可呢?”
“它们愚蠢无知,都不过供人把玩的小畜罢了。既然如此,观赏是乐趣,垂钓是另外一种乐趣,两者有区别吗?”他说得云淡风轻。
胭脂不禁微微皱眉,心底泛起异样的涟漪。这话儿听起来有些残忍,他与她印象中的好似有些不同了……
挽风心底一顿,眉头微微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眸中泛动温和的笑意,很是让人安心,“我开玩笑的。这钓竿没有鱼钩,你不必担忧。或许,我想垂钓的是你。”淡淡戏谑,驱散她心头若有似无的疑云。
胭脂一顿,心底安心许多,不禁苦笑,“即使你有吊钩,只怕也钓不住我,因为连我自己都不在知道还有什么诱饵能够引诱我不顾一切……”
“是吗?”挽风轻轻一笑,眸光有些飘忽,“那么他呢?你这么忍耐,受尽苦楚,不都是为了他吗?”
胭脂不喜欢他这样犀利得他,“这只是一场交易,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必须履行我的承诺,给他他需要的东西,如此而已。”她刻意避开心底情绪的泥淖沼泽,这个借口冠冕堂皇,却不知道是在骗谁……
挽风闻言,静默不语,只是眸光犀然地看着她,看得她不自在,这才移开视线,落在粼粼的湖面上……
其实不必他戳穿,有些事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而她骗不了他也骗不了自己,不过一层单薄的伪装,所以用不着他来临门一脚。
气氛僵默的有些压抑,胭脂试想着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走?你分明知道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是吗?”
挽风挑眉,“你若是想转移话题,其实不该提这个的。或许我之所以不走,跟你留在九王府不走最根本的原因是一样的,你知道为什么的。”
胭脂心底自然明白他的用情至深,从最初的开始,他就毫不避讳自己的感情,只是她一再躲避。只是他却为了她不愿意离开,直至到现在受到如此伤害,她的心底无不内疚……
挽风看着水面淡淡而笑,“原以为这个世界都为各自的利益熙熙攘攘蝇营狗苟,却没想到傻子也那么多……”
“你真的变的好似有点不一样了……”胭脂叹息,以前的他从来不会咄咄逼人,也不会如此感叹,是否经历了那些变故,所以让他变得这么……
挽风眸光又回到了她的脸上,眼中有一丝真实,“我没变,即便是有所不同,也有相通之处。以前,我也一直以为你对谁都不会动心,可是如今我亲眼看到了,我的心就不会那么平静,我会嫉妒,我会嫉恨,我不过一个凡人,你明白吗?”
胭脂眸光颤了颤,“你何必为一个不值得的人改变那么多?只做潇洒的自己不是更好吗?”
挽风摇摇头,有些嘲弄道,“为什么你不觉得这样的我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呢?”
胭脂一时无语,或许,她真的不了解他吧?而且,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深刻地了解他……
又是长长的沉默。
许久,挽风这才坐了起来,散漫地伸了一个懒腰,“……这王府的日子确实有些无聊。”
胭脂关心地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安心,死不了的。”他不以为意,说话的口气都淡淡的,“孪生兄弟至此,这些伤算什么呢?”
胭脂明白那种心死的感受,曾经她的姐妹也是如此……“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你关心我吗?”挽风挑眉,“总要再见一面吧,却不知道会是如何的下场……”
胭脂可以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不如不见,忍痛割爱,就此远离,不是更好吗?即便是他狠绝了心肠,也与你再无关系了……”
挽风只是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曾经那么在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谈何容易呢?就为过去的那份情谊,我和他之间总需要一个结果,哪怕是两败俱伤。”
胭脂一时哑然,或许她的放开只是因为从来不在乎,所以远离之后,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那样一个妹妹……
她恨她吗?她也不是圣人,心底还是有恨的吧!毕竟走到今天这一步,若要追究根源,她是罪魁祸首!可是报复之后就会快乐吗?那毕竟是她的妹妹,而且不会有人相信孤立无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