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个丫鬟叫竹晓,年方十八,正是春花怒放的年纪。还有一个粗役,叫阿宝,是个沉默的、黝黑的,可是非常可靠的男人——可惜是个哑巴。
许妈从厨房里走出来,端了一个盘子出来,盘上是如白玉一般的糯米糕点,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许妈朝女孩招招手,“来,把这个端去隔壁。哦,还有竹晓手里的果酒,这是今年你妈我新酿的。”
女孩却恍若未闻,一下子飞身上了屋檐,一把揪起屋上人影的耳朵——耳朵没揪到,手却差点被捉住了。女孩手腕一转,挣出来,又似要点那人影的穴。人影身形往后一退,轻巧躲过,女孩的手又以及刁钻的角度追击过去。
两人缠斗了片刻,谁也讨不到好,默契地同时住了手。人影坐在屋顶上,女孩也学着他的模样,盘腿坐下。
屁股几乎都还没沾到瓦片上,庭院里的许妈大叫一声:“许毛毛!女孩子不许盘腿坐!”
“娘,我冤!”
鹅黄裙衫的苹果脸女孩——是的,也就是许毛毛,像是被戳了脊梁骨一样,从瓦片上弹起来,站得笔挺笔挺的。
其实许毛毛不叫许毛毛,她的本名叫许宸乐,宸扉既辟的宸,怡然自乐的乐。毛毛只是许妈给她取的小名而已。
为啥小名要叫毛毛呢?很简单,因为家里养了一直又大又圆的猫,这只猫年岁有点大,所以平时都不太理人,端着一副冷艳高贵的范儿。如果拿鱼骨熬煮得又白又浓的汤煮了饭,里面再加一点小鱼给这只猫吃,它就会讨好地蹭蹭你的裤腿儿。当然,饭吃完了,就别想它在讨好你了。
这只猫叫球球,许妈为了凑一对,就给自己的女儿也就是许宸乐取了个小名,叫毛毛。
毛毛球球,毛球毛球,听起来就软乎乎异常可爱。
可是不管是毛毛还是球球,性子都不软乎乎都不可爱。
许宸乐扭头,瘪着嘴对许妈说:“娘,在家里盘腿坐又没人看见。”
许妈搁下盘子,“我、竹晓、阿宝都没长眼睛吗?普通姑娘家在家也不会盘腿坐,更何况你还是在屋顶上。”
竹晓笑嘻嘻地说:“夫人,我可不敢管小姐。”
旁边的人影噗嗤一下笑出来,“许夫人,你说毛毛哪里像女孩子家?我记得我四年前见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这么点儿。”人影比划了一个及腰的高度,“那个时候就能挥舞着小匕首耀武扬威了,普通女孩子只会在家做女红。”
谈及女儿的成长轨迹,似乎一下戳到了许妈的伤心处。许妈以手抚额,异常消沉。结果没消沉到半盏茶的时间,她就指着那人影的鼻子骂:“陆小鸡,都是你的错!本来毛毛还有救,就是你带她出去玩儿。噢噢,你上次是不是去赌场也带着我家毛毛了?!”
不错,龙门镖局屋顶上的那人影,的确就是名震江湖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如传言中一样,他那两撇胡子修得十分精细,就和眉毛一模一样……让人好想给他剃个精光!
龙门镖局镖头的娘,也就是许妈许以萌,一点也不欢迎他。因为陆小凤只会做两件事,第一件,带坏她家的许宸乐;第二件,偷她家的酒。
许妈有一手酿果酒的好手艺。所以在中原并不常见的波斯葡萄酒,在许家却有很多。偏偏,陆小凤又是个酒鬼,非常爱喝美酒的酒鬼。
不过如果提及带许宸乐去赌场这件事情的话,陆小凤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应付不来许妈的责难,虽然许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还真是连只鸡都杀不了的那一种。
于是陆小凤卷了石台上原本要送去隔壁的果酒,飞也似的跑了。
许宸乐也没拦着他,从屋顶上跳下来。
娘亲大人并不是真的生气,虽然娘亲大人的毕生心愿就是把许宸乐打造成一名具有良好修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贤淑女子,可惜许宸乐不论是行为举止、甚至比绝大多数男人还要好的身手,都不像是个女孩子,但怪不得陆小凤。
因为许妈一直认为,这是血缘的作祟——虽然许宸乐一次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爹。
不过许妈有的时候确实会神烦陆小凤。许宸乐问之为何,许妈答:“因为他是古龙的亲儿子,附带名侦探体质,走哪儿死哪儿!”
“娘,你肯定哪里搞错了。”
“哼,现在剧情还没开始,你以为我二十年前白穿的啊?你娘我才没搞错。”
许宸乐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一会儿她就不想了,因为许妈总是会说写莫名其妙听不懂的话。
她端起盘子和酒罐子,给许妈往隔壁送东西。
隔壁有一栋独立的、无比美丽的小楼,小楼上种满了各式花朵,或娇艳,或清幽,每一朵都有每一朵的独特风姿。
这么精致绝伦,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小楼上,也住了一位妙人。
他的名字叫花满楼。
花满楼其实是地产最多的江南花家的七子。至于他为什么会搬到这里住,许宸乐就不得而知,楼上有多少种类的花,许宸乐也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许宸乐知道一点的是——百花楼里的东西很好吃。
咳,虽然俺她娘的说法,百花楼这个名字有点那啥,对,就是有点像那个啥院的名字,不过若是配上花满楼的气质风骨,这个名字那是相当的合适啊!
小楼的门没有锁。是的,这楼的门一年到头也不会锁。
许宸乐一手抱了一坛酒,脑袋上还顶着许妈刚刚做的不知道叫啥的糯米糕点——许宸乐对出自许妈的手中的糕点一点兴趣都没有。
到二楼,果然刚刚飞奔出去的陆小凤就坐在这里。旁边一名身着白衣的男人摇着一把纸扇,白衣纸扇无一不精细典雅,白玉扇坠更是温润如水,那雕工那质地,只怕要值上万两。
——是的,这人就是花满楼。
他把头转向楼梯处,眼睛却还停留在别处。花满楼还未开口,旁边的陆小凤就说:“我说毛毛啊,你干嘛把地板踩得咯吱咯吱直响?”
许宸乐的轻功很好,几乎可以达到没有脚步声的程度,可是这会儿,却似要把地板踩烂。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陆小凤,你有所不知。许姑娘的脚步声是要提醒我,她来了。她是照顾我的眼盲。”
许宸乐哼一声,径自走过来,把陆小凤从椅子上一脚踹下去——还真被她给得手了。许宸乐把酒罐还有脑袋上的瓷盘放下来,道:“什么毛毛,毛毛是你叫的吗?看看人家花满楼,你应该叫我许姑娘!”
陆小凤也没真的摔倒,他拍拍身上的灰,另找了个板凳坐下,道:“你才多大点,还姑娘呢,毛都没长齐。”
“我今年都十六了!”
“哎呀,你今年都十六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陆小凤故作沧桑地摸了摸脸上的小胡子,感叹道。
许宸乐默默竖起一根中指,她还在心中对着陆小凤竖起了一根屹立不倒如乐山大佛一般的中指。
“对了花满楼,这是我妈今年刚酿的酒,还有这是她亲手做的点心,说是要劳烦你总是请我吃饭。她亲手做的,嗯……你懂的。”
白衣公子摇扇子的手微微一顿,唇边的笑意似乎有点苦,他说:“多谢许姑娘提醒。”
至于为什么要着重亲手这两个字呢?倒不是亲手做的点心有多珍贵,也并不是为了体现许妈有多用心,更不是为了老牛吃嫩草了,主要是,许妈的厨艺,有点让人无法启齿。
不过吧,老天给你关了一扇门,会给你打开一扇窗,许妈酿酒的手艺倒是一绝。
在许宸乐给花满楼送东西之前,许妈还再三嘱咐她早点回来。
“许毛毛,警告你,不要再到别人家蹭吃蹭喝了,搞得像我虐待你似的。”许妈语气一转,万分温柔地说,“晚上想吃什么?”
深知老妈尿性的许宸乐一张脸皱成包子,道:“鱼胆没有戳破的清蒸鱼,没有蛋壳的番茄鸡蛋,没有其他可疑调料的白米饭……”
许妈:“……”
陆小凤:“不会这么夸张吧,都过这么长时间了母猪都会上树了,许夫人还一点长进没有?”
许宸乐面色不明,花满楼没有说话。
可陆小凤偏偏是陆小凤,他的好奇心不但能杀死猫,还能把自己杀死一千次!要不是他是古龙的亲儿子,只怕连尸骨都找不到。
所以陆小凤拈了一块,嗅了嗅——这玩意挺香甜的,也没有神马诡异的味道,陆小凤把这糕点扔进嘴巴里。
……然后。
“喂喂!陆小凤你醒醒啊!支持住我给你压出来!”
“呜哇,噗——!”
“啊啊啊啊玩脱了!一不小心大力了一点等等相信我我我我我给你拼回去!”
“花、花满楼……救、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 (゜w゜)=?黑暗料理神马的我也会做!我曾经做过色泽非常诡异的蛋包饭!【这不是神马值得骄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