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宋衍所言,忘记了从前的人和事,但学识却不会忘记,城府自然也还在。他同她说这样多,她若是起了疑心那可如何是好。还有,她那两名贴身宫女……是否也参与谋逆之事。
这几日她们皆在永寿宫,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啊,她谋逆?莫非是自己冤枉了她,可证据就摆在眼前。福临有些迷惘了。
还有她的失魂症,他还心存质疑。
“臣妾/奴婢叩见皇上。” 福临还在思衬着,便见吴良辅引着几名女子走了来。
淡淡道:“免礼罢!”
“主子!你终于醒了!”一见着孟古青,雁歌便哭了鼻子,翁声道。
孟古青一脸莫名的看着雁歌良久,看向福临道:“她……她是谁啊?”
福临的眸光中还带着质疑,然声音却如方才那般,平和间些温柔:“她叫雁歌,是你的贴身宫女。”
“皇上,妹妹这是怎么了?怎的好似……”许是察觉到孟古青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琼羽这才向皇帝询问道。
福临低眸看了看孟古青,叹息道:“她……记不得从前的事了,连朕也记不得了。”
“皇上所言之意,是言姑姑……”宝音惊讶道,满脸的担心,然心中却很是窃喜,若是静妃不记得过往,那她对她所做的事,她也该忘了个干净。
清霜杏眼圆睁,显然很吃惊,灵犀看着孟古青良久,心觉孟古青是不是同她当年那般。看了看孟古青头上的纱布,想是同她当初一般撞坏了脑袋。
走到孟古青跟前,柔声道:“主子,奴婢是灵犀,您可还认得?”
清霜亦问道:“静儿姐姐,你可认得我,我是霜儿。”许是太着急了,清霜这厢亦顾不得皇室称谓。
孟古青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几名女子良久,摇摇头道:“对不起,我……”说着神色间有些痛苦,似乎在想着什么一般。
福临见状,慌忙道:“先退下罢,静妃这般模样,还须得静养。”
言罢又道:“雁歌和灵犀留下来伺候着。”
话还未落,赶紧将女子抱住,温柔道:“想不起来就莫要想了,你才将将醒来,先养好身子。”
琼羽眼中有些难过的看了孟古青一眼,拉了拉清霜,随着皇后一道行礼道:“臣妾告退。”
养心殿外的人已散去,踏出养心殿之时,只见一袭碧蓝来回走动,不住的望着里头看。
清霜望了望那俊颜男子,朝着翠浓道:“去告诉他,静妃无大碍,只是不记得从前的事罢了。”
爱情总是自私的,即便自己如今已诞下了皇帝的子嗣,依旧希望那人心中能有自己。清霜亦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同他说,静妃忘记了从前的事,也忘记了你辛子衿,这样刺痛他,委实的没什么意义。
果然翠浓将将同子衿说了,子衿脸色便难看得很,眼中些许失落,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
然此刻,养心殿后殿内皇帝亦是屡屡试探孟古青,将雁歌和灵犀放在她身边伺候着,就是想瞧瞧她会否同她们说些什么。
躺在榻上,女子紧闭着双眼,背后传来雁歌的声音,很是低声道:“灵犀,主子变成这般,芳尘姑姑又遭人谋害!这才几日的光景,怎的一切都变了。”
“其实……主子如此未尝不是好事,若她晓得芳尘姑姑没了,必定会难过。”灵犀的声音依旧那么清冷,听不出语气来。
雁歌带着哭腔,翁声抽泣道:“你说……是谁害了芳尘姑姑,主子那日来养心殿之时还好好的,怎生莫名的便撞了柱子?此事会不会……”
“这里是养心殿,莫要胡言乱语。”雁歌话还未落,便让灵犀急声打断。
孟古青苍白的手紧拽着被褥,眼角泪珠划过,朱唇紧咬着。对,如今是在养心殿,她万不能轻举妄动,若是露了端倪,那便是前功尽弃了。左右不过是再赌一把,赌他心中还是有她的,有那个不会危及大清江山的她,那个不知他谋害她父王的静妃,那个只是他众妃嫔中恭顺的她。
“太后娘娘驾到。”随着太监的一声吆喝,太后已然踏入内殿。
福临朝政繁忙,自然不会时时伴着,太后倒也会挑时候。
殿中的宫人跪了一地皆呼太后千岁,孟古青闭着双眼,佯装不曾听闻。
“起来罢。”太后依旧是和善的模样。雁歌和灵犀小心翼翼的起身,端站在一旁。
太后扫了孟古青一眼,开口朝着雁歌道:“不是说静儿醒了么?”
雁歌在太后面前素来尤其乖顺,柔声应道:“主子醒来不久,身子还虚弱着,用了些米粥便又躺下了。”
太后淡淡“呃”了一声,掀开明黄的帐幕,坐在榻前抚过女子青丝,叹息道:“静儿这孩子,好端端的,怎的撞了柱子。”
“哀家听宫人说,静儿的脑袋似乎撞的有些……”说完,太后又朝雁歌询问道。
雁歌看了看孟古青,压低了嗓音:“主子,似乎记不得从前的事了,就连皇上,她也认不得了。”
太后一惊,沉沉道:“这……”言罢又道:“待她醒了,差人去慈宁宫传个话。”
交代完一番话,太后便迈步朝着殿外去,雁歌和旁的宫人皆屈膝行礼:“恭送太后娘娘。”
听着太后的步伐渐行渐远,孟古青微微睁开双眼,呆呆的盯着被褥。因隔着帐幕的缘故,雁歌并未察觉她并未睡去。
福临政事繁忙,回到养心殿之时,已是夜色朦胧,临近腊月的天儿夜里甚是冷。孟古青并未等福临,独自用了晚膳,坐在榻前发起呆来。
福临走进内殿,见女子坐在榻前,托腮发着呆。雁歌和灵犀见着皇帝赶忙屈膝行礼,孟古青却无动于衷,雁歌有些急了,生怕惹怒了皇帝。
福临看了看灵犀和雁歌,淡淡道:“她才醒来不久,无碍,你们先下去罢。”
“奴婢告退。”雁歌和灵犀这话不是对皇帝说的,而是对孟古青说的。
孟古青并未理会,只呆呆的看着暗红的玛瑙帘子。福临细细看着她半响,委实的不像是装的。方才进来之时,也没见什么异样,想来是自己多心了。
此刻的孟古青,什么也记不得,也不危及大清江山,不用顾忌些什么,她亦可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静儿,想什么呢!”落座于榻前,皇帝温声问道。
闻言,孟古青回过头,看着福临半响,依有些怯怯道:“皇上,臣妾为何会伤了脑袋。”
福临将女子拥入怀中,叹息道:“前几日,你同我争吵,因着吵得有些激烈,便一头撞在了那柱子上,可真真是吓坏我了。”福临说的倒是实话,他们的确是争吵了,她也是因着争吵而撞上了柱子。
内殿中只得福临和孟古青二人,因而福临亦如以往那般,只称我,显得亲近些。到底是失忆的人,自然要装得像些,蹙了娥眉道:“臣妾那般任性?会那样傻?只因着同皇上争吵,便撞了柱子伤了自己?”
“你倒是不傻……”听闻孟古青这番话,福临似乎叹息般吐出这么一句,声音不大。
孟古青有些奇怪道:“皇上,您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呢?”
“呃,没什么!”皇帝回过神来,对女子道。
孟古青点了点头,靠在皇帝怀中,心中有些复杂。不记得过往之事,他也不能怀疑她了罢。皇后,也不会那般防着她。呵,只是,这样伪装的日子,必定是难受。
腊月初九,天儿很是酷寒,大病初愈之后,还是孟古青头一回踏出养心殿。这几日皆是居在养心殿,与福临朝夕相对,孟古青亦怕露了马脚,事事皆小心,即便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她也只装作不知晓。
福临拉着女子往御花园赏梅,如往年一般,雪花簌簌,红梅傲雪,景致甚好。女子着了一身寒梅色的袍子,外头雪白的莲蓬衣。皇帝明黄的衣袍外披着墨色披风。
“静儿,你看这梅花,盛得多好。”皇帝抬头望向那初开的红梅,伴着白雪,更是美不胜收。
孟古青顺着皇帝的目光望去,眼中有些凄色。傲雪红梅,多美,可冬日一去,却只得凋谢,谁又会记得它曾这样明艳照人。
“皇上,你喜欢梅花么?”孟古青回眸看着皇帝,含笑问道。
福临看了看身旁的女子,似有深意道:“喜欢,傲雪寒梅,孤芳自赏,乃是旁的花所不能相媲美的。”
“孤芳自赏,岂非独来独往,脾性怪得很,皇上怎会喜欢?”孟古青随手捻下,低眸看着手中伴着寒雪的花瓣道。
闻言,皇帝顿了顿,良久之后才道:“脾性……是有些怪。”
“皇上,您素来朝政繁忙,今日怎会有空陪臣妾来赏梅?”看着皇帝那般的神情,孟古青丹唇含笑道。
她心里是知晓的,但如今乃是患了失魂症之人,自然是要问的。这宫里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就想抓她的把柄,她是断断不会给旁人机会的。
福临转眸盯着女子,方才的郁郁之色散去,俊颜舒展:“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不记得,朕却记得。唉,你啊,这回子算是忘得彻底了,连自己的生辰也忘了。”
孟古青噘了噘嘴,靠在皇帝怀中,撒娇道:“皇上,臣妾又不是故意不记得的,好端端的,皇上要同臣妾争吵。莫不然,臣妾也不会撞了柱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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