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牵过郑苏易的手,道:“洛阳人杰地灵,夫君去瞧瞧妾身长大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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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进城时,已是黄昏,没有选择去王家,而是挑了个不大却干净的客栈住下。沈长安准了阿莲回家看看,而后郑苏易与沈长安两人并肩,穿着最普通的衣料,行走在洛阳大街上。
每逢牡丹花会前夕,洛阳街头总很是热闹,操着不同口音的外地人比比皆是。洛阳与长安不同,长安城天子脚下,市井有序严谨,而洛阳街道却显得杂乱但更为活泼热闹。
带郑苏易走了天津桥,桥上车马熙熙攘攘——马声回合青云外,人影动摇绿波里;沿着洛河,赏着桃李夹岸、柳树成荫之景。
“当年曹子建在这里遇见洛神,洛滨景色之佳,可以想见,今日与娘子同游,倒觉着遇见洛神也不过如此。”
沈长安笑笑:“洛阳是极美的。”
这点,郑苏易倒是认可:“好山好水,才养出娘子这般姑娘,便宜了我长安儿郎。”
沈长安揶揄:“可不是,要知道洛阳的少年才情横溢,风姿翩雅,可没有你们长安人粗俗。”
郑苏易握着沈长安,却道:“可长安的儿郎胸襟宽广,心怀家国天下,更有豪情。”
沈长安嫌弃地上下打量了郑苏易,道:“倒不觉得。”
郑苏易晃着被他握着的沈长安的手,笑说着:“可惜,娘子没得后悔了。”
洛河边上的闲云居有着最地道的洛阳菜,牡丹燕菜、葱扒虎头鲤、云罩腐乳肉、海米升百彩,还有地道的洛阳不翻汤,两人一下子点了五道洛阳名菜,虽是生面孔,在闲云居里也不觉得显眼,这里每日都有各地商旅路人前来品尝洛阳美食。
长安城里也有不少能做出洛阳名菜的厨子,可沈长安怎样都吃不出洛阳的味道,今日重回洛阳,才知道,不是菜的味道差异,而是心境不同,身处洛阳城中,才觉出洛阳情。
沈长安今日胃口尤其好,吃得腰圆肚滚,为了消食,才特地去了趟白马寺。
马寺钟声悠扬飘荡,远闻数里,听之使人心旷神怡,白马寺钟声传来的同时,紧接着洛阳城钟楼上的钟也响了。
“早听闻洛阳民间有传‘东边撞钟西边响,西边撞钟东边鸣’,原是这般。”
城楼敲了钟鼓,看着天色也晚了,借着夜色,两人慢慢散步回去,洛阳的街道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无需沈长安带路,郑苏易竟然记住了来时的路,领着沈长安一路走着。沈长安跟在后头,身边是熟悉的街景,竟生出一种普通百姓日落而息,归家的心境。
只需再转两个口子,便能回到客栈,沈长安却突地停下了步子。一个人静静地、专注地,侧着头沿着一条巷子往深处瞧去。巷子深处是一座大宅院的后门,夜色下瞧不太真切,郑苏易却猜出了一些,只安静在一旁陪着她,看了许久。
“那里,是王家后院,门背后,是一片竹林,竹子一年四季都是绿的,沿着鹅软石铺就的小径穿过去,是庭泽的园子。我的园子就在庭泽的园子旁边,进园子便是一大片的风信子,这时候正该开得旺盛,园子里如今没了主人,不知道园丁可还有悉心料理,也不知道里头的秋千架可还在,有没有被拆下……”
郑苏易站在沈长安身后,问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沈长安摇了摇头:“不了,阿公最不喜欢官爷,都知道阿公的脾气,以前王家大院里头很少有官爷会踏足。”
“你我如今,不过寻常小夫妻,没有大人,不过是一个陪着娘子归家的丈夫罢了。”
沈长安却还是摇头,“庭泽不在,六表哥做了家主,规矩多,况且其他表哥也不太喜欢我。”说完主动回牵了郑苏易的手,“回去吧,我乏了。”
沈长安撒娇的声音,郑苏易最是喜欢听,看着沈长安有些疲累的面容,郑苏易弯下腰:“上来,为夫背娘子回去。”
沈长安一愣,以为郑苏易逗趣呢,央着他别闹,郑苏易却是不肯起来,主动凑上前,背起沈长安:“娘子这么轻,不用心疼为夫,比娘子重的我都背过了。”
沈长安轻轻拍了他一下,嗔怪道:“原来不是第一个背我呢。”
郑苏易一边走着一边呵呵笑着:“以前背的都是男人,在战场上,有士兵伤了,我也是这么背着他们,总不能不管不顾,让他们等死在荒郊沙场。不过我敢保证,我背上的女人只娘子一个,以后也再不会有。”
沈长安嘴角轻笑,回头再看了眼深巷,那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今日再看最后一眼,那里曾经的欢喜悲伤,都过去了,以后,那里再不是她的家了。收拢了手臂圈在郑苏易脖子上,傻傻笑着,有他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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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长安起得很早,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洛阳,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这一觉睡得格外好,早晨起来也神清气爽。阿莲早把东西收拾妥当,马车也牵出来等在了客栈门口。
上了马车,阿莲已有些不舍,抱紧了怀里的东西,那是昨晚阿莲的嫂嫂给她准备的洛阳的干货。
阿莲家里的事情,沈长安也是知道一些的,当年为了给大哥讨媳妇,才卖了阿莲去王家当丫头,阿莲的嫂嫂又是个极厉害的人,早些年阿莲在王府的所有月钱都上缴给了她,如今却一反常态对阿莲这般好,也是因知道阿莲跟在沈长安身边,在尚书房里做丫头,她嫂嫂的长子如今已到弱冠之年,过不了许久,该要到长安考取功名了。可惜,阿莲却还在为这样刻意算计的情谊感动……
经过大街时,外头尤为热闹,沈长安也忍不住掀开马车车帘,却见不远处布置出一个大会场,满满是牡丹花,色彩缤纷,原来,正巧碰上了洛阳的牡丹花会的第一天。今年的牡丹花,和往年一样,开得正盛!
牡丹花会历年来都是王家主办,一连半个月,洛阳城都溢满牡丹花香,各地的文人雅客,甚至世家大族公子小姐都汇聚在洛阳城,以赏花之名,互相交流,很是热闹。这样的盛会,沈长安曾参与过一次,当年她的一幅洛阳牡丹图,可谓艳惊四座,她的名字,也一度响起在世家大族里,如今想来,那一回,是阿公想为她挑选夫婿。
迎面一辆深色的马车经过,停在了牡丹花会的会场外。马车的排场不大,可马车车身却是上等楠木,配以精致雕工,低调,却显出大气。这样的马车里走下一位妇人,一身云英紫裙,折纤腰以微步,隐皓腕于长袖,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
她一走近,便有一群姑娘小姐围上来,相较身边的妖艳之姿,那妇人却是端庄得体,没有刻意迎合,面上浅浅的微笑又不显疏离。她面容秀丽却没有一丝媚色,安安闲闲地走着,身姿端正,实乃大家之风。
听着人群的议论声,沈长安认出了来人——谢姵君。王家的当主母,这般风范,倒是当得起!
“这样的人,才配得起王庭西。”沈长安说完,放下了马车帘子。马车绕过热闹的牡丹花会场,背着人流,渐渐往洛阳的东城门口驶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经过洛阳这个岔路口,终归要各自回到自己的人生路上。
63、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出了洛阳,一路往南。沿途,遇见许多灾民,有褴褛的老人,有骨瘦如柴的青年,有面黄肌瘦的妇人和嗷嗷哭着的孩子。一场水患,江南多少家庭被冲散,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沈长安亲眼见了啃着树皮的老人,也见了食桑叶的孩子,更有甚者,以土当饭!路旁,那一双双眼睛看着车队从他们身边经过,却是麻木没有焦距,只有孩童双眼还带着期冀,然后看着马车离去,又再回到失望。
郑苏易吩咐了车队上下,谁都不许与灾民有任何言语或肢体的接触,更不许一时心善赠吃食给灾民。并不是真的狠心,实在有一便有二,一而再再而三的,车队的粮食根本不足以应付成千上万的灾民,到时候反而给自己惹了灾祸。而一切救灾举措,还得等到了江陵再说。
都说近乡情怯,沈长安却有些近乡胆怯,一路流散的灾民,让她难以想象此时的江陵城该是什么样子,那座屹立在南方的百年老城,曾历经了多少沧桑,却又一次迎来灾祸。
车队没有往东城大门入城,而是选择绕去了西城,一是免去江陵百官的迎接场面,二是因为百年的沈宅坐落在西城。
江陵城内的境况,要比沿途看见的惨状好得多,据说,长江决堤,江水泛滥却独独在江陵城前面打了个弯,是以周边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却没有殃及这座百年老城,也让人不得不佩服老祖宗们当年择地建城的智慧。
马车进城不久,便停在了一座老宅院前面。沈长安一直以为她们到了江陵,会住在府衙里,她从来不敢想,经历过十八年前的那场灭门屠杀,江陵还会有沈家的一席安身之地。
苍劲有力的沈宅二字高挂大门之上,匾额的漆色却是崭新,想来是郑苏易特地命人重做的。门口的巷子里,洒了一地的杏花,抬头,原都是从沈宅里飘出来的。她记得阿娘说过,江陵老家里种了许多杏树,每年春天,一场风吹来,洋洋洒洒的杏花飘落,如一场花雨,却不怕沾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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