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放这里,宽头朝右,窄头朝左,放反了放反了!哎!小心转个个儿。”
“对对对,轻点,好,可以,就放这里。”
阿莲缓步走近,在兰生身后站定,看着下人抬琴摆放,很是疑惑问道:“这是做什么啊,兰生?”
兰生见琴已放置妥当,才让抬琴的奴才们都下去,转身对着阿莲回道:“大人吩咐我将这琴搬到如园来。”
阿莲走前两步,看着黑漆面的琴身,因有些年岁,几处已有细微裂痕,却让琴身更添古朴之意。忍不住伸手摸上去,却被兰生赶紧的呵斥住:“别碰,这琴可是个好物件,司马相如听说过么,他当年可就是靠这张‘绿绮”琴追求到卓文君的,这琴还是早年先帝赐的,大人宝贝的很,平日是不准我们触摸的。”
阿莲立刻缩了手,更是不解,问着:“既然是姑爷的心头好,为何搬来这里?”
“大人说了,这张传世名琴能奏出绝妙琴音,夫人肯定会喜欢。”
阿莲呐呐道:“可是,我家小姐不太会弹琴啊。”
兰生白了眼阿莲,实在觉着眼前的女人愚蠢之极,不耐地回了句:“自然是我家大人弹琴,夫人只管听曲儿。”
阿莲这回听明白了,激动起来,重重拍了下手,眉飞色舞地囔道:“也就是说,我们不要收捡东西离开了?”
这回换兰生一头雾水,侧着头问道:“你收捡东西是要去哪?”
阿莲连连摆手,道:“不去哪不去那儿,呵呵,我们就在这如园哪也不去。”说完兴冲冲地跑回房间准备给自己小姐报告这个好消息。
阿莲的传话让沈长安有些疑惑,不太明白郑苏易的用意。晚上,郑苏易竟真如自己下午离开时那会儿说的,办完了公务就回如园陪了会儿沈长安。
说是陪伴,其实也就是沈长安在屋里看书,郑苏易在厅内弹琴。沈长安虽不善琴,却也知道晚上郑苏易弹的那曲子是首名曲——《凤求凰》。
前奏响起时,低沉的琴音,如泣如诉,缓缓流淌在如园里,此时的沈长安恰巧在翻阅着司马相如的诗集: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曲调转入中段,琴声渐渐悠扬,平静下所有的尘缘。合上书,沈长安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月色皎洁,似透过夜色,看到了五百年前的那对有情人,不禁轻轻吟唱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曲调渐终,沉淀了所有的波澜壮阔,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沈长安仰面迎着夜风,心迹却愈发澄明,直至琴音结束,沈长安就这么站在窗前,透过屋里的烛光,借着屋外的月色,静静地看着郑苏易离去的背影,直至最后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中。
-
府外关于沈长安的污秽谣言愈加肆意,府内关于郑苏易疼惜沈长安的流言则愈加传开,尤其昨夜的一曲琴音,府里大多的人都有耳闻,自然也阻挡不住地传入了霜华院。
回府这些日子以来,沈长安终是再次见到了李霜华,这位她唤作婆婆的妇人,脸上已没有了昔日的光彩,此时眼底难掩的疲累,身形也消瘦了,却仍旧有着长公主应有的气势。
她与沈长安面对面站着,即便是黑了眼眶的疲累双眼,看着沈长安的眼神却依然凌厉,半晌,还是她率先开口:“易儿是个死心眼的孩子,有些话他不方便说,便由我这个做娘的替他来说,如今易儿已位极人臣,朝堂之上多少人觊觎着易儿的位置,日日窥视着易儿一言一行,加上现今新帝即位,百废待兴,这个时候绝不容许有对易儿一丝不利的言论。街头的传言想必你也清楚,你被李恒困于宫中这么许久,做了那些个龌蹉事情我如今也不与你计较,你领了这份休书,就自行离去吧。”
一份休书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沈长安面前,沈长安却是笑了笑,若是郑苏易昨日给她的,她会欣然接受,带着阿莲回江陵,在那座平静的南方小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必定自在。可今日,却偏偏是李霜华!这个人就这么高高的,以主人的姿态看着沈长安!
沈长安没有接过休书,只带了几丝讽意,说道:“休书不是夫君亲笔所书,我岂能接下。老夫人这般替儿子着想,就不知他是否领情了,啧啧啧,这府邸一时改了姓苏,我还真有些不习惯,不知,是不是老夫人的意思?”
李霜华听罢,闷咳了几声,压下心中怒意,呵斥道:“你不过什么身份!还当自己是王家嫡女不成,不过是个偏房的穷亲戚,连王家旁支都算不得,竟敢这样大声和我说话?!当初一场乌龙,我不过看在王庭西的面子上,给了你个身份,你还真以为自己配得上我易儿?我能让你体面离开府里已是不错,否则,便是让人给你乱棍赶出去!”
沈长安冷笑得愈发肆意,看着李霜华,一字一顿说道:“我什么身份?我自然不是王家嫡女,可,却是郑家的嫡女,是郑源和嫡妻沈如唯一的孩子,你这个勾引她人夫君残害自己丈夫的狠毒□□,今日怎敢这般趾高气昂!”
一句话,让李霜华震惊不已,瞪大了双眼,抬手指着沈长安,有些不敢置信道:“你,你,你…你是……”
“我的外祖父是百年沈家的当家人,是大渝朝两朝宰相。”
“我的外祖母是洛阳望族王家的嫡女,是长安第一贵妇,大渝朝一品诰命夫人。”
“我的母亲是相府千金,是南平王八抬大轿求娶进门的南平王妃。”
“而我,你说说看,我是谁呢?”
每说一句话,沈长安便欺身走近一步,李霜华却是惊吓地一连跟着退了好几步,最后勉强扶着茶几,才不至于瘫软在地。
“你信不信报应?你们当年是如何对待沈如和苏全的?如今,他们的儿女要把他们的东西一一取回来!”
“你,你个罪臣之女,还敢嚣张……”憋了许久,李霜华才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沈长安仰天长笑:“哈哈哈,罪臣?何为罪臣?我的外祖父忠心匡扶太子,怎么就是罪臣了?你的弟弟觊觎皇位,发动兵变,为□□让生灵涂炭,你看看,如今报应也来了,他的儿子有样学样,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对了,我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你尽可以传到当今圣上耳朵里,呵呵,狡兔死走狗烹,你看看这些话传出去后,尸骨无存的会不会是如今功高震主的郑苏易!”
“你,你,你!滚出府去!滚!你怎么有脸嫁过来,怎么有脸!”李霜华气急,一句话已经歇斯底里了。
沈长安摇了摇头:“你都有脸在这府里住了十多年,我这个嫡亲的女儿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我,我一定让易儿休了你,一定休了你!休了你!”
李霜华此时只是反复重复着这句话,沈长安却是浅浅笑着:“啧啧啧,可惜这府里已经不是你说了算了,你的儿子亲口和我说,从今以后,我是这座府邸的当家主母!”
“那是易儿被你蒙蔽,他若知道你的身份,定不会……”
“我什么身份?兄妹乱伦,这莫不是夫人要亲口告诉自己儿子的话?夫人是想把自己如今唯一的儿子也给毁了,坐实外头的传言?呵呵,即便王府改了苏府,可他郑苏易还姓郑啊,我曾经也姓郑呢,我的母亲给我取名郑长安,你看看,是不是比你的郑玲郑青好听许多,我的母亲许了我一世长安,所以,我比你的一双儿女活得久呢,我还要把你们欠母亲的寿命、欠沈家三百一十七人的寿命也活回来,我要活得比你久,比郑源久,比李诚久,比郑苏易久!我要看看你和郑源的晚年如何凄凉度过,看着这个大渝朝今后命运如何!”
李霜华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刮下,却被沈长安先一步接住,沈长安用力握住她的手腕,放柔了音量,倾身对着李霜华耳畔,轻轻说道:“你的儿子怕是喜欢上我了,怎么办,你我婆媳缘分未尽呢。”
-
晚饭点,郑苏易正巧赶回来,阿莲早习以为常,不管白天姑爷如何繁忙,一定会在晚饭时回到如园陪小姐吃饭,所以每日阿莲都会为姑爷多准备一副碗筷。
他们饭桌上素来不怎么说话,只偶尔郑苏易会问问沈长安这一日做的事情,在阿莲看来,就是姑爷的体贴关心。
吃过晚饭,下人们自然都识趣地退下,屋子里便只有郑苏易和沈长安二人。
“听说,母亲今日来找过你。”
沈长安大方点头,这府里的事情瞒不住郑苏易,怕是下人把李霜华失魂落魄被搀扶回去的情形也描绘得细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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