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厌/九重宫闱 (玉胡芦/尘殇)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玉胡芦/尘殇
- 入库:04.10
正说着,漆红门槛前颤巍巍多出来一个人。是大太监张德福,跑得太急了,说话都喘气:“起禀皇后娘娘,皇上宣娘娘即刻回宫,马车已等在外头。”
阿昭心神一恍,那药包便迅速蜷进了手心。
广阳公主有些奇怪:“才出来两天,这中秋都还没有过呐,怎么就要召人回去?”
老太监抱着拂尘,哈腰措辞道:“回大长公主,监礼司中秋要祭天,皇上说要娘娘回去……奴才私以为,皇上大约是想娘娘和大皇子了。”
阿昭看了看母亲,便有些为难。父亲一年难得回京一次,外孙都还没抱够,怎生得开口提辞行?
广阳公主把孩子抱起来,贴着阿昭低声道:“你啊,这一辈子就光被他吃得死死的了。回去也好,他念着孩子,便不会忘了你的好。”
一劲亲着沁儿的小脸蛋舍不得放。
粉嫩的小儿跌进怀里,靠得近了,阿昭竟忽然发现母亲发间的一缕银丝。紧了紧绣帕,起身对张德福道:“今日就不回了,烦请公公替本宫再跑一趟。父亲昨日傍晚才归家,我今夜再留一宿,明日天不亮就进宫,一定不耽误祭祀。”
“这……娘娘……”老太监站着不敢走,很是着急为难。
广阳便将孩子塞进阿昭怀里:“回去是对的,你不回去,自然有人代替你的位置。你要让他喜欢孩子,还要记住我刚才和你说过的一番话。你已经不再年轻。”
后院里空空,有落叶纷飞,阿昭走了几步,莫名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广阳公主还立在门前挥手,一抹青莲色曲裾在风中微拂,那画面在屋檐下定格。
走到前院,年轻的少将们纷纷拢过来要看孩子,都是司徒家的堂兄堂弟,一个个坚毅爽朗,意气风华。其实司徒家到了这一辈已经开始低调,娶的亦都是军队边上的平凡女子。那些朴实的妇人,她们挺着待产的肚子,满眼倾羡地看着眼前这位天之骄女,却不敢靠近。
这些都是阿昭的亲人。
一路上孩子莫名哭啼,那哀哀稚语,哭得人心中生乱。忍不住把窗帘拉开,长街上不知何时竟簇满了锦衣精卫,着红的黑的胄甲,浩浩荡荡,表情冷肃,踢踏声震天响。百姓们吓得收摊躲起,连大气儿都不敢多出。
他们都是皇帝的直属亲卫,他们去往的方向都是城北——阿昭慌乱,连连叫张德福打马回程。
“娘娘稍安勿躁,皇上在宫中久候多时。”太监却不肯,越发让马车往前快赶。
那咯噔咯噔的颠簸,就仿佛阿昭快要蹦出胸口的心。
到了皇宫,却不将銮轿往皇上那边抬,竟是一路望自己寝宫直走。但入了殿堂,身后沉重的殿门便被左右拉起。
一段白绫鸠酒赐下,一切光亮顷刻间就变成黑暗。
半年,太皇太后去世整半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他赵慎真是知道感恩。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我把文文改成正剧重写了。
前段时间一写情就心塞胸闷,试图尝试一下逗比欢脱风……结果发现根本入不了戏= =,卡五天才憋出来一章,再写下去估计鹛姜就该抱着个琵琶,给南宫厌唱陈小春了:我说算你狠,冷不隆冬的眼神( ﹏ )
所以趁着才三章赶紧换回文风(顶锅盖),一改就顺手了……希望亲们不要抛弃我,泪汪汪……我会努力的,鞠躬致谢QAQ
以及谢谢以下土豪们在文文未开之前的打赏,熊抱么么哒!
☆、第2章 骄女梦
太皇太后是在今岁初春辞世的,久病的老人最怕冬天,熬不过就过去了。彼时的阿昭才出月子,在荣华殿里养得珠圆玉润,连门都还没来得及迈出去一步。大早上老太监张德福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扑通一声趴在地上:“不好啦,不好啦,太、太皇太后她……她……皇后娘娘您快去瞧上一面吧!”
“呱当——”
那一瞬间阿昭的心便似手中散落的小摇鼓儿,红的黄的绿的滴滴答答撒开一地苍惶。连妆容都来不及上,从宫女手中抱过才满月的沁儿,一个人就跑出了荣华殿。
这座二百余年的深宫后院,每一条红廊浅巷都有她的影子。她的母亲广阳公主是太皇太后唯一的长公主,而她则是广阳公主唯一的掌上明珠。太皇太后对她的骄宠,甚至连此刻九五之尊的赵慎幼年都要对她仰视三分。
从她记事起,她便在这些阶前柱后窜过来又藏过去。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这里。
北魏的初春尚是寒意料峭,那晨风刮得人脸颊生疼。小小的婴孩在襁褓里啼哭,她把他的小脸捂在怀里奔跑。宫女太监还在路上,她便已经抄近路来到了寿宁宫。
老人家躺在床上,七十多岁了,发丝斑白。本是奄奄一息,见到阿昭来眼睛忽然明亮。
一屋子跪着满满的人,连忙自动为阿昭让开来一条道。
“来……你来……”太皇太后向阿昭伸出干涸的手掌。
这是个睿智的女人,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内,一辈子她都操纵得顺风顺水。她看着眼前这个最疼爱的外孙女,看着她从姗姗学步到亭亭玉立,她为她钦选了良人,看着她嫁为人妇。当然,那人也得到了九五之尊。此刻她又看到她抱着个玲珑剔透的小儿,那孕期的臃肿还没褪尽,凄惶惶一个人立在门边。她便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两行老泪淌下来。
“请皇祖母……安。”阿昭跪在床前,浑身只是哆嗦,竟说不出一句整话。
太皇太后抚着阿昭的脸蛋,又艰难地扭头看了看孩子:“眼睛像他父亲,鼻子像你,额头像我……呵……”她想笑,咧了咧嘴角,却只剩下残出的气。
“是。”阿昭抬头看了眼身旁的赵慎,双肩止不住发颤。
彼时的赵慎着一袭玄色团龙窄袖圆领常服,弓着腰立在床前。他的神色依旧是肃寂,侧着脸看过去,线条是那么的冷峻而精致,她看着他,他竟未察觉……他们已经没有默契了。阿昭便默了声音将头低下。
她知道赵慎不喜自己生下孩子,从太皇太后卧病之日到沁儿满月,他到荣华殿的次数一只手指都能够掰得过来。如今她的靠山去了,他是不是终于可以堂皇皇之地昭示对自己的厌倦。
许是将阿昭的惶恐看穿,太皇太后艰难地把阿昭的手放进赵慎的手心:“这是我最后的牵挂,你要好好待她。她从小一切都是最好的,受不了别人比过她。你可以去爱别的女人,但她的位置你要留着。然后这天下就仍然还是你的。”
太皇太后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交代,阿昭有些愕然地抬起头。
她以为赵慎应该会恨自己。
“是,我会懂得感恩。”赵慎俊颜上依旧是笑,伸出长臂温柔地揽住阿昭的腰肢。
他的眸狭长,唇亦薄,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总像是掖着柔情。
他说“我”,那么亲昵。
阿昭的腰却还是丰腴,妊娠的臃肿还没有消下去,被赵慎揽得有些透不过气。不由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姜夷安,生过女儿的姜夷安身材比从前更要好,赵慎这一年多都在她宫里,却只在自己分娩时象征性地抱了抱沁儿。
太皇太后显然也看到了,瞥了姜夷安一眼,气若游丝却郑重道:“先帝未曾留下子嗣,你是我在众多皇室子孙中挑选出来的……本不应该是你,然而因为阿昭她爱你,这些便都是你的。我走之后,若是他们无过错,你便不可妄动……有些欢喜,坚持不了几年,你不要舍本逐末。”
这是太皇太后临死前的重托,当着所有人的面告示阿昭地位的尊崇。
一屋子的人不由齐齐看向姜夷安。
姜夷安连忙凄惶地抬起头来,抱着一周岁的小公主战战兢兢地跪向床前:“臣妾,永远服侍姐姐。”
她将面伏于地上,一贯的柔静卑微,嗓音低哑,隐隐有颤音。小公主便抓住赵慎的下摆,奶生奶气地学了一声“父皇”,声音清脆又好听,惹人心疼。
“是,她会永远都是最好,不会有人超过她。”赵慎却似未曾看见,他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抱过沁儿,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阿昭。
然后太皇太后便终于安心地合眼了。
赵慎乃是先帝堂兄之遗腹子,幼年时候由寡母养在皇室聚居的锦官巷,在朝中无根无基。若非司徒家族,他本来无缘皇位。太皇太后的去世让他悲痛万分。赵慎下令举国哀悼,并着素衣半年。
他真的是说到做到,半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甚至都来不及过完中秋;他亦没有对阿昭食言,她真的永远都是最好,不会有人再超过她。因为她已经死了。司徒家三百余口性命全部都死了,连孕妇都不曾剩下一个。
她早就应该知道,他赵慎就是个不惜代价之人。可惜当年的自己,却被他眼中的柔情着迷,偏就爱了他的这份薄情冷性。
“青桐、青桐……”耳畔好似有人低声在唤,阿昭头痛得快要裂开,万般挣扎了片刻,兀地一瞬清醒过来。
痛,全身上下都在痛。可是怎生得还没死?不是已经被一群太监摁住灌了鸠酒,强挂上白绫了嚒?